14.与雨熙同学的晚餐
“很准时吧，又见面了。”
雨熙翻翻白眼，踩着拖鞋走回房间去了。
“别那么冷漠啊，我带了鸡蛋煎饼和豆腐脑，你要吃吗？”白杨拎着好几个塑料袋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吃过了。”
“这样，我还没吃晚餐，就借用一下客厅的餐桌吧，我会收拾干净的。等我十分钟，你先写会作业。”
“哦。”
刚刚陪着井墨然去芷兰中学报名了志愿者，白杨忙的连坐下来吃点东西的时间都没有，为了不迟到拎着东西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前去芷兰中学的时候正赶上初中孩子放学，白杨当时只能祈祷不要运气那么差正巧和雨熙撞上，这要是撞上也太尴尬了，他要怎么说，“雨熙等我一下，咱们一块回去吧”还是“这不是雨熙吗，好巧好巧”？
虽说雨熙无视他的可能性很大，但白杨也不敢保证雨熙这丫头看见他和不认识的女生走在一块会不会使坏。
而且井墨然那边怎么办？她可还不知道雨熙是个女孩子。按照正常人的思维，白杨身为一个男生去做家庭教师，辅导的对象也只可能是男生，不会有家长放心到把年幼的女儿和二十岁的大男生丢到一起吧？
嗯，现实是真的有，这一点白杨也很无奈。
所以绝不能让井墨然见着雨熙，她肯定会问东问西甚至提出让她来辅导雨熙……那整件事就彻底复杂了，本来雨熙的事就足够他头大，再添一个井墨然，白杨可以直接考虑去陪妹妹一起上路了，兄妹俩结伴也好有个照应。
还好，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白杨只是从行政楼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雨熙的身影，离他很远，背着书包，一个人走着，穿着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套制服，头发的两绺束成细细的双马尾垂在肩旁。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白杨？怎么了？看到了熟人？”井墨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好奇地问。
“没事，既然手续办完了，我就先撤了，那边孩子还等着我过去。”
“嗯，你慢点，路上记得买点吃的。”
找了辆单车骑上，白杨绕了路好不被雨熙发现，买好晚饭，赶在了六点之前敲响了雨熙家的门。
说起井墨然不知道的事……白杨舀着还烫的豆腐脑思考，白芷病逝的事还没和她说，不，不是这么简单，是白芷的病很严重这件事本身他就没告诉井墨然。一直以来井墨然只是知道白芷身体不太好，所以休养在家没法去学校。
白杨不想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妹妹，也不想让井墨然因为白芷的事过分担心，所以他的话都是“没什么的，身体虚弱不适合出门而已，别担心”，井墨然向来是百分百相信他的，因此也就没再深究。
这三个月他不想被打扰，医生就用他得了病的借口来搪塞想要探望的井墨然，也不知道医生是怎么解释白芷的事，他是“进了医院”，但白芷总不能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长达三个月吧？
能拖会就再拖会，井墨然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又肯定得止不住伤心难过，记得中学时井墨然还经常带着零食和课外书跑来家里找白芷玩，白芷喊她姐姐，她喊白芷则是芷儿，姐妹俩相处还蛮好的……
“这是今天份的。”雨熙走出来，将三百块放在了餐桌上。
“你真的很有钱哎，这就是总共九百块了，这些钱你拿着买喜欢的东西不好吗？不过是多听一个小时的课，我没有让人那么讨厌吧？”
“你今天去我学校做什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雨熙反手就说出了白杨正在思索的心事。
“哎？”
“是妈妈让你去的吗？为什么？”
“你……你看到我啦？”白杨尴尬地笑，隔那么远都能看到，也太不科学了。
“那么高，还拎个破布袋子，傻子都会注意到吧？”
哇，好毒舌，白杨看了看自己用作书包的布袋，确实不够干净，也许回家洗一洗比较好？
“这可不是破布袋子，这是我重要的人送我的生日礼物，你看上面的小花，是亲手绣上去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但他还是纠正，因为这是妹妹送给他的，笨拙的手法花了很久才绣上那么一点内容，可代表了妹妹的心意，他是绝不肯用其他物件来代替的。
“重要的人？是那个女生吗？和你一起的那个，你的女朋友？”
在其他人看来他和井墨然果然是情侣吧，连才上初中的雨熙都这么认为，当然这丫头一看就属于比较早熟的那种。
“不是啦，以后有机会和你说。”伸出手揉揉雨熙的脑袋，他也不管合不合适了，望着站在眼前噘嘴不开心的女孩他就想揉揉脑袋。
“哇——哇，头发，头发都乱了。”雨熙慌乱躲闪，她也没想到白杨会直接上手，“我要告诉妈妈！”
将煎饼递给雨熙，“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到你的学校去吗？现在还想知道吗？”
雨熙狐疑地盯着煎饼，她不想接，但本能的，肚子被香味刺激，发出了好听的“咕咕”声音。
“唔……”
“就知道你没吃，逞什么强，昨天也是坚持着没吃晚餐吧？”将煎饼塞进雨熙的手里，白杨将温好的豆腐脑也推到雨熙的面前，“吃饱了我就告诉你。”
他都是匆忙赶过来而来不及吃晚餐，雨熙怎么可能吃过了？何况他是骑车而雨熙是两条腿走路。
之前没有实际体验，所以难以意识到这一点，但今天陪着井墨然出校门的时候白杨看了时间，就明白之前雨熙都是在逞强。六点补习的时间本来就定的非常不合理，雨熙五点半放学，光是走路回家就要花上快二十分钟，哪儿还有多余的时间吃晚餐？
所以他从一开始，买的就是两人份的晚餐。
“唔……”
“吃吧，饿着肚子怎么学习？大脑需要消耗身体百分之二十的总血糖不知道吗？还是说你要减肥？但我好意提醒，女性体脂率低于百分之十五会有月经失调进而导致不孕不育的危险——抱歉，我忘了你才十三岁，应该还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雨熙咬着嘴唇，满脸涨红，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白杨面前吃瘪，因为她完全听得懂白杨在说什么，也明白白杨是在嘲笑她是个小孩子。
一口咬下，鸡蛋煎饼的味道浓郁鲜香，里面还有海带丝和土豆丝，辣度适中的酱料均匀涂在蛋饼内侧，每一口都是朴实的味道。
雨熙惊讶地望着手中没有任何华彩之处的煎饼，她原本想的是勉强吃一口然后就吐出来说“真难吃”来回击白杨，可慢慢嚼着，咀嚼咀嚼，雨熙有点舍不得这么做了。
“味道好吧？我在这家吃了十多年，味道有保证的。”白杨从塑料袋里又摸出一个煎饼，除了土豆海带馅之外他还买了青椒韭菜味，他的最爱。
顺带一说，土豆丝海带味是白芷的最爱。
“嗯……”
俯下身子喝了一口豆腐脑，榨菜香菜花生碎的香味一齐绽放，和调制的调味汁混合在一起，平凡的嫩豆腐在口腔内滑动，咕噜咕噜，咸鲜的味道让人不忍咽下，只想再多的品味，品味。
雨熙彻底放弃了抵抗，在美食之前任何的倔强都是浮云，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非得和好吃的过不去。
二十岁的大学二年级男生，十三岁的初一女生，这对颇为怪异的组合现在围坐一起吃着两个鸡蛋煎饼，喝着两碗豆腐脑，场面异常和谐。
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酒肉朋友”？
……
“15061301，前年的档案么。”
心凌啃着坚果能量棒，翻阅着厚厚的纸质档案。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心凌刚刚才完成作业，现在肚子有点饿，所以一边看文件一边吃点东西，从医生那里搜刮来的零食，当做是宵夜。
“观测者，雪奈……执行部里有这么一号人吗？还是这么女孩子气的名字，我不记得啊。”
观测者雪奈，15年6月13日22时18分观测到疑似为鬼的凝重气息，方位于天雪市市立公园附近，十分钟后气息消失，执行专员赶到现场时并未发现异样。
观测者口述，气息极其凝重，远远超过先前观测到的等级一和等级二的鬼，因此怀疑现行执行部制度和体系存在滞后性，请求对此情况进行深入的调查研究，防止产生突然情况无法及时应对。
结果这条建议并未被采纳，档案记录就这么过去，再也没有掀起更多的波澜。
附有详细的观测记录和申请报告，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观测者的主观描述和推测，没什么具体的事实作为支撑。
心凌皱眉，信息太过模糊，看起来就和几百上千条相似的误测和巧合事件一样，没有可以利用的情报。
只是……这个叫雪奈的执行员很有先见的，向执行部上层递交了这样的申请，虽然被回绝了。
也是，不可能因为一次没有确定的记录就大张旗鼓对已被证明有效的制度进行改革，执行部不是私人组织，所有的一切都要经过上层理事会的批审，拿着这种程度的报告就想获得人员和经费的批准？又不是过家家。
心凌摇摇头，她理解执行部的做法。执行部追踪鬼目前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笨方法，那些恶劣案件的作案者，抓来他们提取血样，黑血就是鬼，交由执行部处理，红血属正常人类，交由警察叔叔处理。
另一种方法就是靠着他们这些拥有“通灵”能力，能看到鬼的人，这种难以解释的能力一般都是遗传，也就是天生的。他们散落在人群中，执行部有专人负责寻找拥有这种能力的人。
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往往被视为不详，但在人与鬼的这场战争中却是能提早制止罪恶发生的，现在看来唯一的办法。
而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有着巨大的缺憾，那就是难以数值化具体化，每个人对同一事物的感受是不同的，“可怕”“深重”“浓厚”这些词由不同的人说出来也具有不同的含义，或许这位名叫雪奈的观测者认为的“极其可怕”，在心凌看来只是“普通”的程度。
正因为如此，经过长期磨合拥有默契的搭档才显得那么珍贵，不仅是因为“通灵”能力的稀有，更多的则是情报和信息能够被极高程度的理解，执行员能据此制定更有效的执行计划，而不会出现太过严重的偏差。
执行员之间的搭档关系不能随意解除也是因为这个，彼此间熟悉了解的两人如果被拆开，负责实际执行的无法清楚即将面对的执行对象危险性究竟如何，负责观测和情报传递的也无法将信息准确传达给对方。
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后果是毁灭性的。
雪奈雪奈雪奈……心凌刚想翻过这一页，突然灵光一闪。
如果光看报告没法感受，问问其本人不就好了，同样是资深观测者的心凌觉得她能够懂得对方的意思，当然前提是有足够充分的交流。
而且她也很想认识一下，有这么可爱名字的女生，她们可以成为朋友。
搜索执行部的网站，擅长这方面的心凌直接进入底层数据库搜索，姓名雪奈，执行部执行员的个人档案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雪奈，执行部执行员，编号10070104，家族遗传“通灵”的能力，能够看到未完成侵蚀前“覆”于宿主身体之上的鬼……
心凌的坚果棒掉落，因为雪奈的照片刷新出来，是灰色的。
该执行员于15年6月29日死亡，事件记录及尸检报告见附录。
难怪她从不记得执行部有一个叫雪奈的执行员，在这个大部分成员都是男性的执行部门中她这样的女孩子本就不多，如果还有别的女孩子，她肯定早有耳闻。
因为雪奈死了，在递交申请报告书的十几天后。
太奇怪了，雪奈只是观测者，属于提供辅助的那一类执行员，就像她和白杨的关系，她负责提供情报和技术支持而白杨负责动手执行……雪奈怎么会死了呢？她是因为什么死了？
心凌点开附录，女孩年轻的面庞出现，背景的蓝色裹尸袋很是刺眼。
“死因……不明原因的心脏衰竭。”
“死亡地点，天雪市市立公园内。”
她死在了当初观测到鬼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