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新的一周
“怎么了，感觉你有点心神不宁的。”
新的一周，新的辅导，雨熙写着作业，问白杨。
“没事，稍微有点分神，抱歉，”白杨笑笑，“哪道题不会，我看看。”
“这个，课外延伸题，我看不懂它的意思。”
“可以啊，都是最后一题了，进步很大嘛。这样，不浪费时间，你先做别的科目，我研究透了再给你讲解。”
雨熙将习题册递给白杨，“你不是说任何题你只要看十几秒就都能得出答案吗，在吹牛？”
白杨无奈，“十几秒得出答案当然没问题，但我得转换成你能听懂的解法吧？你该不是自信到能随随便便就听懂高等数学了吧？”
雨熙扁扁嘴，“还不是吹牛……”
轻轻敲了一下雨熙的脑袋，白杨走出雨熙的房间，他到客厅思考去，这样不会打扰到雨熙。
他和雨熙的关系可喜的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虽然雨熙还不愿意喊他“老师”或者“哥哥”，但至少可以用“你”这样的称呼了，不得不说是巨大的转变。
应该是上周六傍晚他送给雨熙的那份“礼物”起了作用，劝说雨熙的妈妈从工作中抽出时间来陪伴女儿，弥补了雨熙的遗憾，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
但白杨今天不太高兴，他心事重重，昨晚目睹了陌生男生的自杀，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那身影消失于视野，听着绝望的碰撞声，等待着执行部的善后人员过来。
“身份查到了，黎烨，男性，十七岁，天雪市第三中学的高二学生，和父母生活在一起，自杀的原因暂不清楚，还要等验尸报告和情报部的调查。”简单的勘验现场，技术人员老刀将情况告诉了他们。
老刀今年25，从学校毕业没多久，一点都不老，只是因为长得比较老成所以得到这么一个外号。去年从刑侦局调到了理事会直接管辖的执行部，干的还是刑警的老本行，勘探和侦测。和白杨和云海沧都在现场打过不少次照面，而且比较好打交道，所以大家算是老熟人，关系不错。
“高二学生？”云海沧惊讶，“他为什么一个人大晚上跑来这栋烂尾楼？而且自杀……他有什么自杀的理由吗？是受到突然刺激一时想不开吗？”
老刀摇头，“你当信息收集不要时间的啊？这些都暂时不得而知，不过可以确定，心凌妹妹说的没错，他和鬼无关，他没有被鬼侵蚀，他是个完全的人类。”
“算是意外事故么？如果调查后没有发现疑点的话。”楚元天搀扶着凛弥，他想让凛弥好受点，如果是意外事件，那就不用自责什么了。
老刀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也太巧了，十八层云执行员正在执行任务，这个男生偷偷从楼梯登上顶层准备自杀……就像是看准了这个时间点一样。”
凛弥在一旁，身体还是不住地颤抖。
“鬼……绝对是鬼……气息没错……但怎么变成人了呢……”
楚元天向大家解释，“昨天心凌前辈给我们做培训的时候，就是最初级的那种对黑血的感悟能力，凛弥说她感受到了鬼的气息。所以我们今天一直在市立公园待着，凛弥希望可以再次感知到鬼的气息，然后我们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他，凛弥和我一路跟着，气息都没错，直到他进入烂尾楼内。再次见到的时候他就站在边缘处准备往下跳了。”
“听起来确实蹊跷，我们会仔细收集汇总信息，希望可以早点得出结论。”老刀指了指外面，警笛刺耳，警戒线已经开始拉起来了，“你们回去吧，十七层的现场已经处理完毕，剩下的这里我们通知了黎烨的家长，接下来就是你们不会想见的场面了。至于结果，一旦有什么进展我会通知你们。”
破碎的躯体，粘黏着沙土的红色血液，可以想象得出黎烨的家长看到这副场景会是怎样的崩溃。
生死悲欢的相别，确实是他们最不想见的场面，即使他们每个人都被迫着见过数十甚至上百次。
白杨拍拍心凌的后背，“走吧，我们回去吧。”
“白杨，我有事要和你说。”心凌抬起头，用蚊子哼的语调和他说。
“不能在这里说吗？”
心凌摇摇头。
“好吧，走，我送你回家。”
离开烂尾楼，回头看，云海沧还站在那里，他望着躺在裹尸袋里，正在被拉上拉链的鬼，曾经名为喻阳的人，若有所思。
“回去吧。”
然后他就知道了医生拜托心凌多留心的事情，近年来天雪市未成年自杀人数离奇增多的事实。
“我当时看到他的第一眼，突然就想到了这个，所以才会脱口喊出‘不要跳’，”心凌比起凛弥自然是镇定很多，资深执行人不是白叫的，“你觉得会有关联吗，今晚的两件事。”
“感觉不出来，不过就如老刀说的，情报还太匮乏，我们什么都还不知道。”
心凌咬着嘴唇，“会不会真的存在，诱导人自杀的鬼？等级四的鬼，会是它吗？”
“但我想不通这是怎样的能力，鬼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白杨摇头，“为什么刚才不当着大家的面说？你也听到了，凛弥说她感知到了鬼的气息，你们之间的交流或许比和我说要更有价值。”
心凌不说话，默默走着。
“你是在顾虑我吗？如果和他们交换情报，执行部开始重视，大规模的侦查，我和你说的那些就有可能暴露，危机，暗处的敌人，等级四的鬼，是吗？”
心凌点了点头。
这丫头，怎么不知变通呢……
“又没让你竹筒倒豆子一股脑说，只说医生告诉你的这些不就好了，凛弥和楚元天他们两个会是很优秀的执行员，有他们的帮助，你的工作会轻松很多——你今天会跑去那儿，就是为了查东西吧？”
“但是……”
“没事的，放手去查吧，诱导自杀这种恶劣行径已经伤害到别人的生命，早已超出了我和它们约定的‘不违反人类社会的规则’这一条，就应该被处刑。”
心凌迟疑着点了点头。
白杨松了口气，他当然可以放心安慰心凌，因为等级四的鬼就是他的宝贝学生。心凌现在费心查的，其实是他故意没说的仅仅几句话，想到这，他心里很是愧疚。
“对了，我都忘了问，为什么楚元天和凛弥会认识你？这件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凌转过身，突然问道。
哦，还有这一茬，白杨知道不解释心凌肯定不会放过他，她是个小醋坛子嘛。
“年初的时候，走在街上碰巧遇到了鬼，从鬼的手里救下了他俩。那时候两个人还不是情侣，什么也都不知道，不过目睹了鬼还有我的能力，我就顺势推荐给了执行部。辅助人员不是门槛不高么，凛弥貌似是家里和理事会的老爷有关系，而楚元天，你知道的，他电脑技术了得，所以我想两个人要是感兴趣，进入执行部也不算坏事。”
“可我看人家对你很是崇拜的样子，当时的场景想必不是你口中简单的一句话概括吧？”心凌开始不依不饶起来。
“有机会会和你说的，我保证。今天太晚了，又发生了这么多，不适合讲英雄主义的故事，”白杨停下了脚步，“到了，我就不上楼了，明天还有课，回去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别想太多，我还在。”
“嗯，我以后不莽撞了，”心凌抱了抱白杨，算是告别，“你也是，家教的任务，要顺利啊。”
僵了一下，白杨回答，“好。”
回到家，关于自杀男生黎烨的相关情报已经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和心凌说得分毫不差。黎烨因为成绩下滑而和家人发生争吵，于下午离开家来到市立公园，并于晚上来到北三环的烂尾楼，选择从楼顶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
行为轨迹被监控视频和目击者勾勒完整，非常清晰，不存在他杀的可能性，从头到尾都是黎烨一个人的行为。
看上去完全是意外，如果只看这一例悲剧的话。
与之一同传到手机上的，还有现场的一小段视频，黎烨的父母悲痛欲绝，抱着黎烨早已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哭声，几近昏厥。
“基本确定是意外了，抱歉啊，没能找出什么线索。”老刀的留言。
白杨握着手机，手在微微颤抖。
他不是害怕，他是愤怒。
望着视频里中年的父母，父亲沉默，母亲痛哭，何其相像，他按住后脑，隐隐作痛，那里，重复的画面一针一针，刺入他的脑中。
“大白杨，以后要照顾好妹妹……”
“对不住啊，没能来得及……”
“其实我还有想和你说的话……”
“其实我有想过向你表白的……”
“谢谢你，白杨执行员，谢谢你……”
“哥哥，要好好生活啊，我很幸福了……”
痛，愈来愈痛，原本只是陌生人的死亡，白杨的回忆却被牵动，悲伤的哭泣蔓延在他的脑海中，充斥，越来越急促。
站起身，他迫切地想问唐小柔，问问她这究竟是不是鬼干的，问她知不知道其中的问题。
可他翻遍了通讯录，直到恢复了冷静，他才发现。
他没有唐小柔的联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