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朋友
“你就是白杨同学吧，沈轩电话里提到的，说是墨然的好朋友。”
沈轩的父亲和气地伸出手，不管是气质还是姿态都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而且不像印象里中年男人一定会挺着啤酒肚，沈阁一点也不油腻，倒像是三十来岁的风华正茂。可白杨知道，眼前男人已经五十来岁了。
“您好，冒昧前来打扰，只来得及准备一些廉价礼物，还请沈叔不要嫌弃。”
在井墨然惊讶的注视下，白杨从包里取出了一盒桂花栗子酥。
“很精致的糕点啊，白杨同学有心了，只是吃个便饭，不必有许多拘束，墨然你说是吧。”
井墨然赶紧点头，“叔叔好。”
“几位都是大学生，知识水平很高，我们就省去那些繁文缛节，上桌再说吧。”沈阁走在最前面，“请。”
漫步在亭台轩榭中，井墨然和白杨走在最后面，井墨然扯了扯他的衣角。
“你怎么会准备礼物？”小声问道。
“准备毛线，这是早上路过甜品店买的，本来要自己吃的，这不是没时间吗，总不能空手吧，多不礼貌。”他解释。
“你找了新的甜品店不告诉我？想偷吃！”
我靠姐姐你在意的点是不是有些奇怪……
“以后会带你去啦，待会不要拆我的台，也不要说奇怪的话，想摆脱他，一切听我指挥，OK？”
“OK！”
……
“墨然可是我一直有关注的孩子啊，家世好，人又漂亮，还会弹钢琴，”沈阁举杯，“沈叔我可是羡慕你的老爸老妈啊。”
井墨然起身，敬酒，“沈叔说笑，沈轩不是很优秀吗，何必羡慕我。”
聊天叙旧，吃饭喝酒，他们都是成年人，不太好拒绝，于是每个人的杯中都是清澈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哎，这死小子哪里比得上墨然，又不让我省心，也不见得有什么出息，沈叔我是想有个女儿啊，儿子根本指望不上。”
“您谬赞，我敬您。”
仰头，小杯中的液体见底，井墨然脸不红心不跳，从小锤炼出的风度就是不一样。
白杨也是第一次知道井墨然的海量，他俩在一块的时候他从来不允许井墨然喝酒，一来是喝酒对身体不好，特别是井墨然这样“身娇体柔”的女孩子；二是他也怕控制不住自己，万一她喝醉了，是个男人对失去反抗之力的井墨然，要是不动点心思才是不正常。
但人是可以自我约束的生物，不是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所以为了防止出现悲剧，比起补救，更好的办法是预防。
“差不多就行了，你傍晚还有志愿活动吧？”他悄悄提醒。
井墨然回头，冲着他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
“没事，我心里有数。”
顺便一说，现在桌上的座位布局，白杨和井墨然是坐在一起的，而沈轩沈阁还有沈轩的母亲则是坐在对面，活似相亲。
这不，沈阁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个正常人应该都听得出来。
“我和你爸是多年的朋友，但平时琐事缠身，这顿饭早就应该请你来吃了，一直拖到现在，还望墨然不要怪叔叔。”
“怎么会，我才是，身为小辈，早该来主动拜访叔叔阿姨，结果丝毫不懂礼，来吃饭连件像样的礼物都不曾备，实在是惭愧。”
“哈哈，小事小事，不足挂齿，再说了，白杨同学不是带来糕点吗，礼物不在价值而在心意，足够，足够了。”
白杨听着井墨然和沈阁打太极，表面是客套的聊天，实际上则是攻防的交替，沈阁不断试探，但井墨然都很礼貌地挡了回去，没有给对方可趁之机。
“我也敬您，今天真是见了世面，我这种普通人实在是有幸，沈叔不愧是成功人士，有太多值得我们小辈学习的。”
白杨起身，就在此刻，话题终于扯到他的身上，也该轮到他发挥了。
“哎，开始乱说了，你们都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以后的出息只会比我大，不要妄自菲薄啊，我到底也就是这样了，再难往前迈步，但你们不一样，你们的未来是整个世界。”沈阁也举杯，一饮而尽。
国外留学，家底殷实，赶上创业浪潮，富豪榜上年年有名，政府都拉拢的人，白杨暗笑，如果不是看了心凌发给他的资料，他可能还真的会小小感动一下呢。
身后的漂亮小姐姐帮他重新满上了酒，有钱人就是讲究，吃饭都是一对一服务，搞得他这种路边摊常客挺不习惯。
“机会难得，不知道沈叔能不能分享一下，您当年创业的趣闻轶事，让我们小辈开开眼。”
“白杨同学对我的创业经历感兴趣？”
“非常敬仰，您在零售行业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只是我很好奇，您最开始创业为何会选择房地产行业，后来又是发生了什么促使您转而投身于零售行业？”
沈阁的眉微皱。
“当然不只是您在商业方面取得的成就，您对感情的专一态度也是我所钦佩的。我很想了解呢，您是如何处理好工作和家庭的关系，能在功成名就之时还保持着对爱人最朴实的感情。拥有如此和谐美满的家庭，真的很让人羡慕。”
白杨微笑，他要说的话并不长，但他相信沈阁能听懂，其中的各种暗指。
果然，沈阁一个眼神，所有服务的小姐姐都撤出了房间。
“夫人，儿子，你们也回避一下吧，我和白杨同学有话要谈。”
“爸？”沈轩以为是他听错了，怎么会呢，在自己家，居然有他不能在场的场合，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但沈阁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妈，我们出去吧。”
井墨然张着嘴，她是越来越吃惊了，她完全不知道白杨是怎么做到的。
她原本只是期待着白杨能站出来替她说两句，他最擅长讲大道理了嘛，可白杨好像远远超出了她的期待，这是要做什么？
“那个，我也要回避吗？”
沈阁笑了，“你们是朋友吧，那就不必了，我相信白杨同学会把对话的内容原原本本都告诉墨然你的，回避就没有意义了。”
那么言外之意就是……对话的内容，不能被沈轩和沈轩的母亲知道？
门重新关上，房间只剩下鱼汤咕噜咕噜的沸腾声音，白杨耐心剥着虾，他在等对方开口。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终于，沈阁开了口。
“您是指哪些呢？我没太听懂。”白杨隔着桌举杯，“为梦想，还有爱情。”
“能挑开了说吗，这里没有别人，你尽可以说的更明白一些。”
“沈轩说这间园林只是您所拥有居所的其中之一，哎呀，真想见见其他的屋子，该有多么奢侈豪华……比如说湖区公园的那一套，应该不会逊色这里吧？”
沈阁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井墨然的朋友，好朋友，仅此而已。”
“你想做什么？你想得到什么？”
“别紧张沈叔，您看，我只是一介普通人，即便是知道了一些，也动摇不了您现在的成就和地位，您大可不必为我而焦虑。”
“那——”
“我的请求很简单，既然是恋爱，讲究的是自由对吧，借由影响力半强迫人家接受邀请，这不妥吧？”
“这是……”
“井墨然的事情，您和阿姨就别掺和了，可以做到吧？您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沈阁沉默了片刻。
“只是这么简单？”
“是的，只是这么简单，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节外生枝。”
“好，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再干涉他俩的事，可以吧？”
“那是极好，我敬您。”
再次举杯，这次，两个人都饱含深意地笑了。
……
直到井墨然跟着白杨走出沈家的府邸，她也没能想明白到底都发生了什么，白杨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对方如此身份的人大惊失色，甚至最后妥协。
“快告诉我，你们说的那些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不好吧，我可是答应了人家保密。”
“呸，你只是说了不会节外生枝，告诉我，我嘴很严的。”
“当真？”
“快说啦，人家要好奇死了。”
白杨拍拍她的头，乐呵呵地解释。
“你以为沈阁的经历真的像网上说的那么单纯吗？沈阁大学毕业后想留在美国，却因为飙车致人受伤而被驱逐出境，只得灰溜溜回到天雪市。一开始他确实是想在房地产业施展，可年轻时的他心术不正，鬼迷心窍玩起了偷工减料的把戏，想把省下的钱中饱私囊。结果验收的时候没能贿赂成功，差点坐牢，靠着家里的关系才躲过一劫。”
人是很难不犯错的，虽然竭力隐藏，但做过的事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想要找，总能找到。
这些都是心凌搜刮来的情报，她的技术+八卦之心在这种时候特别有用，挖出的猛料让他都吓一跳。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那也只能说是年少轻狂，但后来可发生了一件大事。”白杨拦下了计程车，“沈轩是沈阁的儿子这没错，但你知道吗，沈阁可不止沈轩一个儿子。”
“啥？！”
“功成名就，沈阁自然是受到了女性的‘青睐’，但此时的他已经结婚，而且沈轩都快一岁了，又是丈夫又是父亲，按理说是绝对不应该出轨什么的。可他还是做了出格的事，和某位年轻貌美的女人搞在了一起，还生了一个儿子，就在沈轩两周岁的时候，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了，是不是听起来就很刺激？”
井墨然惊叹，“我的天……”
“然而，这也不算最严重的，因为这件事后来被沈轩他妈妈知道了，闹得很大，差点要自杀，沈阁最后表示改过自新洗心革面，和那个女人断绝来往，这才让风波平息……但其实，沈阁根本没有和人家断绝来往，他们所签署的协议甚至有写，公司的百分之三十都归沈轩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所有，你说，这种事要是被沈轩和沈轩他妈妈知道，岂不是整个家都要闹翻了？”
“我的妈呀……”
“至于创业过程中的恩将仇报，把合作伙伴扫地出门，霸王条款，明争暗夺什么的，都不算什么啦，”白杨在手机上输入，他答应了沈阁要保密，自然不能当着计程车司机的面说，他还是很守信用的，“我就是暗示了沈阁，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他才愿意听我的。顺便一说，沈阁包的二奶，是他的初恋哦，一直念念不忘的，现在就住在湖区公园旁的别墅区，所以我才说‘为了爱情’，现在懂了吧？”
之后的吃饭过程，沈阁再没问什么怪话，客客气气的，吃完了饭送他们到门口，还招呼着以后常来，搞得沈轩满脑袋都是问号，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何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白杨很满意，沈轩不是坏人，如果他真的喜欢井墨然，他自己去追是没啥问题的，至于能不能成功，井墨然搭不搭理他就看沈轩自己的功力了。再说，就是考虑到沈轩在学校的影响，也不能直接粗暴地禁止他接近井墨然，万一他狗急跳墙，发难让井墨然在学校不好过怎么办？那场面就太难看了。
所以就折中了，让沈阁少插手，至于沈轩……以他对井墨然的了解，单打独斗对付一个沈轩简直不要太简单。
哼着歌，他望着窗外，其实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对方有权有势，除了不想被外人了解的秘密，根本没有什么能让他拿来利用的弱点。他总不能领域展开然后强迫沈阁在保证书上签字吧，“保证以后不再打扰井墨然”云云……
井墨然咬着嘴唇，她其实还想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她清楚，白杨只会像平常那样回答她，“保密”。
所以她也只剩下一件事可做了。
趁着白杨没有反应过来，井墨然侧过身子，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面颊。
“朋友的感谢，谢谢你。”
白杨惊觉自己被偷袭了，捂着脸，望着井墨然红扑扑的脸，想说的那些大道理一句都没说出口。
这丫头……
你这哪里像是朋友的感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