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志愿老师（二）
“今天迟了。”雨熙噘嘴，表示对他迟到的抗议。
白杨讨好地笑，“中午喝了点酒，没想到那酒后劲太足，我就睡过去了，迟了十几分钟，抱歉啦。”
比起井墨然的海量，他的酒量实在是有点差，昏昏沉沉中，他更加坚定了以后和井墨然待在一块时不能喝酒的原则。
如果他醉的不省人事，那不是比井墨然喝醉了还要糟糕吗？简直是把肉送到了狼的嘴边，没有任何不吃的道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搞得我写作业都没法专心。”
进屋换鞋，白杨抓到了雨熙言语中的失误，“某个人不是嫌我在这儿碍事吗？每天还要付三百块给我来缩减时间，怎么我迟到了反而不高兴？”
“唔……”
“该不是傲娇吧？其实非常期待我每天的辅导？”
“才，才不是！”雨熙扭过头，“只是怕你偷跑，妈妈可是付了钱，我不能让妈妈的钱白白浪费，嗯，只是这样。”
你每天花三百块买一个小时的偷懒，这件事本身已经在浪费你妈妈的钱了，孩子你还没意识到吗？他吐槽。
“那么开始吧，先吃饭，然后听写英语单词，最后辅导你的作业。”
嗒嗒嗒，这是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雨熙的房间。
一天的辅导，开始了。
……
一个多小时前。
站在芷兰中学的门口，井墨然调整着呼吸。
第四次志愿老师活动，心理健康的课程，还有十分钟。
“井老师，欢迎欢迎。”
方竹如约在学校的门口迎接她，井墨然对这名老师挺有亲切感的，因为他总能让她联想起高中时代的老师，朴素、健谈、热心，具备了青年老师一切的优点。
“方老师，辛苦你了，我都说了不用来接我的，我现在已经了解班级分布了，今天是四班对吧？”
方竹微笑，“不，井老师，还记得第一节我答应过你的吗，你这样优秀的老师应该拥有更大的教室，所以我向学校申请了阶梯教室的使用，那儿的设备更完备，也更适合井老师的课堂。”
“那多不好意思，我觉得普通教室就足够了，和孩子们的交流也更亲密……”
“孩子们都很期待的，井老师，我来带路，不光是孩子，很多老师也慕名想听，大家都对井老师上课所说的理论很感兴趣，说是对教学有极大启发呢。”
一通乱夸，井墨然心虚的脸红，她讲的其实都是些最浅显的东西，指望着四十分钟的课程能讲些什么高深玄妙的理论？不可能的，所以她都是挑那些外行人会觉得有趣的小知识来讲，本来也是科普性质的课程，抛砖引玉，如果能勾起听者的兴趣那是再好不过，即便不感兴趣，也不会感到无聊，至少能坚持到下课。
“那就谢谢方老师了。”
不过从目前的效果来看，有趣的课程显然比专业的课程更受欢迎，井墨然记得她旁听导师给研究生上的精神分析课程时，有一大半学生都是懵逼的。
“井老师中午是喝了酒吗？”
走在通往阶梯教室的路上，方竹和井墨然聊着。
“是，方老师怎么知道的？”
“有丝丝缕缕的酒味，我能感受得出来，”方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而且是很好的酒哦，超过二十年的陈酿了。”
井墨然闻了闻，她来这儿之前已经在租住的地方换了身衣服，还洗了个澡，喷了芬芳的香水，反正她是嗅不出来自己身上还有什么酒味。
“算是小小的天赋吧，我的嗅觉比常人要敏锐一些，小时候就是这样，那时候还住在筒子楼里，但每天放学回家，我就能从几十上百种不同的气味中辨识出属于我家的那种，还能闻出中午要吃什么。偶尔家里做肉菜的时候，刚进楼里我就能开心得蹦起来，同学不理解，但我已经闻出来了。”
“好神奇。”
“没什么的，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即便是双胞胎也存在着性情和习惯的差距，这就是我们每个人的特质，是我们每个人存在于世上的价值和意义。”
“方老师是因为这点才会选择当老师的吗？因为想要做每个孩子的引路人，让他们寻找和发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获得人生奋斗和梦想的动力。”
方竹点点头，“每次上课，看着每个孩子，望着他们的脸，我就感觉很欣慰，我选对了职业。我知道有很多人不喜欢孩子，觉得孩子不懂事，不听话，喜欢推卸责任，惹了祸只知道逃避，和成熟和正确的价值观格格不入。但在我看来，每个孩子都像是未经雕琢的璞玉，正是因为他们需要被雕琢，我们老师才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教导他们正确的道理，告诉他们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怎样的生活是值得去追求的，怎样的人才是大写的人……可能也是因为我比较乐观吧，我坚信所有孩子都可以被教导，不存在什么冥顽不化的孩子。”
井墨然看着说话到满面红光精神焕发的方竹，突然觉得很庆幸。
真好，能选择来作为志愿老师，能听到这样的一番话，真好。
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人是这么告诉她的。
“我们无法决断内心的黑暗，但是啊，不要失望，我们仍可以选择良善的光明。”
这就是方竹的教学观吧，老师是不会放弃学生的。
想到他东跑西跑，为了争取到经费，为了腾出一节课的时间，为了申请更大条件更好的教室，那样的方竹，真是耀眼。
“我能替孩子们谢谢您吗？比起我，您才是孩子应该尊敬的老师。”
方竹摆摆手，“说跑题了都，一点心得感悟罢了，别的老师都嘲笑我是没有被现实毒打呢，或许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说不定，现实的毒打对我不起作用。”
终于，来到了阶梯教室的门口，草草略过，已经坐满了学生，还有慕名来听课的老师。
那么，要加油啊，井墨然深呼吸。
“上课啦，各位同学，很高兴能在这里为大家上一节心理健康有关的课，先自我介绍吧，我叫……”
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如果白杨在这里，一定能认出坐在那儿听课的身影。
唐小柔。
“事情变得有趣了呢~”
“井墨然……她就是白杨在意的女孩吗？真漂亮啊。”
“试着让她陷入绝望吧，白杨一定会为了她发疯吧？”
手机嗡嗡作响，来消息了，唐小柔低头。
“执行部已经开始调查了，你知道你闯的祸吗？为什么非把那个要死的人引到那栋烂尾楼里？”
快速回复，“不这样的话，咱们的主角永远不会醒过来，他还沉溺于家庭教师的家家酒里呢。”
“……你不是支持白杨对执行部的反抗吗？为什么要骗他？”
“尽情燃烧，然后陨落，这不矛盾吧？那个小怪物的死是必须的，她沾上了绝对禁忌的东西，不杀她世界是真的会毁灭。我还想活着呢，我可不想死。”
“诱导鬼的暴走，利用暴走的鬼杀死白杨在意的人，是叫井墨然没错吧？然后再利用白杨对鬼的憎恨杀死那个女孩……你的计划未免也太毒了点吧？”
“没办法啊，那个小怪物只有他才能杀死，他是终极的兵器，所以就稍微利用一下喽。”
“真是你的风格……不过真的靠谱吗，因为喜欢的女孩死了所以会将仇恨转移到鬼的身上？白杨不是很看重他的宝贝学生吗？他真的下得去手？”
唐小柔轻笑，“他会动手的，他是个太过坚持原则的人啊，他嘴上说着不相信正义，却是正义最忠实的执行者，他没有一次放过任务目标，无论对方是谁，有怎样的悲惨过往，他都能平静地用刀片割开对方的喉咙。”
即便对方是他最爱的人，他的亲妹妹，白芷。
“如果白杨知道了，他会杀了你吧？而且是用最残忍的方式。”对面那人打了个寒噤。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我可是他的头号粉丝，怎么会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呢？等到一切结束，我可以随便借给他怀抱，安慰或者是痛哭，都没关系。”
失去了近乎一切，那时的白杨会有多绝望，唐小柔想象着白杨的表情，舔了舔嘴唇。
她很期待。
“欣赏别人的痛苦就这么让你愉悦吗？”
“不，我只是想欣赏他一个人的绝望而已，别把我想成是廉价的女人，不，廉价的鬼。”
“粉丝真可怕……所以执行部的调查不用管？”
“让他们查好了，反正他们什么也查不出来。”
“好吧，希望你的计划成功，我得下线了，有机会现实中见面吧。”
“祝好，别露出马脚哦，可爱的小姐。”
对方的头像灰了，唐小柔重新抬起头，讲台上的井墨然正讲到有趣的地方，大家都在认真听讲。
“弗洛伊德说，本能分为两种，生的本能，也就是爱，我们爱自己，爱他人，爱世界，想要活下去，为了过得更好而努力，追求自我的满足和价值的实现，推动人和社会向前的本能，都属于生本能的范畴；死的本能，对内寻求自我毁灭，对外企图造成破坏和战争的后果，追求生命的终结，这些即为死本能*……”
好了，唐小柔盯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井墨然。
下一个目标，该选谁呢？
（*注：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认为，死的本能是一个针对外部世界和其他机体的破坏的本能，而凡死的本能以外的一切本能，都可以归结为生的本能或爱的本能。本能问题是一个与精神分析密切相关的问题。弗洛伊德详细研究了这一问题，这正像他对无意识所作的研究一样，是具有开创性意义的。推荐阅读：《精神分析导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