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光亮
“老大，这身装备好帅啊。”
童理抖擞精神，他身上现在是一套完整的制服，黑色带徽章，脚上是锃亮的皮鞋，看上去不像是执行部的执行员，而是每日出入CBD区上班的高级白领。
估计唯一的区别就是白领不会在腰间别战术刀和手枪，
“你不是在刑侦局实习过吗，这是刑侦局他们的制服，你怎么会这么稀罕？”云海沧系好领带，现在的他要是到学校走一趟估计会收获不少迷妹，当然要忽略他脸上的绷带。
不过这份风格或许也不错，痞帅痞帅的，脸上有疤的男人也不能说难看是不是，反倒增加了些许神秘感，更有感觉。
“实习生哪有资格出外勤，”童理尴尬地笑，“都是待在局里做些文案工作，要么就是被带到一堆嫌疑犯面前，他们这时候才用得上我的通灵能力。”
“原来是这样，不过也好，外勤还是少出点好，现场见多了，像你这种性格的容易抑郁。”
“老大说教的是，”童理也穿戴整齐，“老大，咱们执行部没有制服吗？为啥要借用刑侦局他们的？”
“你这是两个问题，”云海沧将桌上的文件夹丢给童理，“第一，执行部没有制服，我们处在城市的背面，执行部的存在一般不向普通市民开放。统一的制服，你是想要那些好事之徒在都市传说的网站上大肆添油加醋吗？甚至写成长篇小说？”
“呃，这倒是……”
“第二，借用刑侦局制服的原因，我们等会要去黎烨家调查，伪装成刑侦局的人是最合理也最便捷的方法，否则人家没必要相信我们两个陌生人，甚至不会给我们开门，”云海沧指指文件夹，“待会你负责记录。还有，你的正式证件夹在里面，别弄掉了。”
童理打开文件夹，果然有黑色皮革外壳的证件，理事会直属，刑侦局，天雪市城市安全特殊部门，执行部，执行员童理，编号17111201。
“执行部居然是刑侦局的下属机构？”他不解。
“编制是这样，但实际运行是平起平坐的，执行员又不是怪物，他们现实生活中也有家人朋友，总得证明自己每天忙活的工作是正当的吧？而理事会直属的刑侦局应该算是比较光鲜比较有说服力的理由了。”
考虑还真周到，童理服气了，每件事的安排都很合理，都有着各自存在的理由，这才是成熟理性的组织架构。
“那个，老大，还有一个问题。”
“说。”
“我记得鬼的任务编号也是年月日的编号方式吧，老大你上次执行的那个鬼，叫喻阳是吧，编号是17111001……如果有执行员恰巧也是这一天加入执行部，编号不会很难办吗？”
“你是想问为什么鬼的编号和执行员的编号方式是相同的，对吧？”
“嗯。”
“自己想，往现实一些的方面想。”
童理面露难色，“老大，这个真想不出，我都琢磨两天了。”
“那就慢慢想，或者过一个月再想……走了，没时间了，出发。”
童理呆了两秒，赶紧追上云海沧的脚步。
“老大，老大，等我，我不认识路……”
……
“好现代的小区啊。”童理感叹。
车程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了黎烨的家，生前居住的地方。
门禁拦住了他们。
“刑侦局，调查员，这是我们的证件。”云海沧将证件递进窗口。
保安扫描证件，电脑出现“身份验证成功”的字样。
“原来是刑侦局的同志，失敬失敬。”
童理张大嘴巴，原来执行部在编制上归属刑侦局还有这种好处，既不会引起骚乱和猜忌，也方便各种调查取证和任务的执行。
“保安大哥，跟你打听个事，”云海沧凑过去，“最近你们小区有家孩子出了事，您知道吗？”
“当然知道，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家长那个哭的哟，你是没看到，我这快四十的人看了都揪心，”保安唏嘘，“你说这是咋搞的，现在的孩子都那么娇弱吗，我们小时候被家里追着打，打得脸肿屁股肿也不会这么想不开啊。”
“或许有其他原因吧——那大哥，您认识那孩子吗？平时有过交流吗？”
保安扫了一眼云海沧，“我明白了，你们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吧？”
“给大哥您说中了，您抽烟。”云海沧及时送上了上好的半包烟，他自己也夹了一根在指间。
童理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云海沧根本不抽烟，这只是他和别人套近乎的方式，半包烟也是故意拆成那样的，生活气息重一些，更自然，也更容易让人相信。
“真奇怪，两三天了，你们刑侦局对这孩子倒是重视，来了好几拨人了。”点上烟，保安美滋滋吸了一口，烟雾弥漫，“说起来，我和那孩子还真有点熟，因为家长都忙着工作，那孩子经常一个人，早出晚归，有时匆忙就忘了带门禁卡。我们小区管理很严格的，没有门禁卡，外来人员一律谢绝入内，但那孩子分明就是住户，所以这么一来二去，我也就通融通融，和他随便聊两句，放他进去了。”
“那孩子，在大哥您看来是会选择轻生的性格吗？”
保安连忙摆手，“那么一个大小伙子，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会轻生。说起来确实奇怪，听说那孩子是因为成绩不理想所以想不开，可那孩子成绩一直不对付。听他抱怨，每回考试都要和家里小吵一架。偏偏这次出了意外，谁能想到？”
够了，已经足够了，云海沧谢了保安，将指间夹着的那根烟也送给了他，带着童理进入小区。
“和我们之前分析推测的情报一致，”童理端着文件夹，在本子上记录，“性格不足以自杀，理由也不足以自杀。就像是突然有人告诉他，你去死吧，然后他无法抗拒的，就去死了。”
等待电梯，云海沧和童理并排站在一起，制服的衣摆很长，楼道的风簌簌地吹，一时间气氛有些冷。
“可以确定了，鬼的存在，能力的使用，你的想法应该都没错。”云海沧按下黎烨家所在的楼层，刚才和保安客套的热情仿佛烟气，转瞬间就消散了。
“可我们还是一无所知，鬼是谁，鬼能力的本质，还有黎烨为什么那么凑巧的，选择烂尾楼作为自杀地点，如果这是鬼的指使，那它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今天就是来搞清楚最后一个问题的，至于前两个……希望心凌她们能有点线索吧。”
“对不起。”童理突然说道。
“又怎么了？”云海沧皱眉。
“其实昨天我依稀猜到了老大你的想法，但我无法认同这种做法，把同伴作为诱饵，将无辜者作为筹码，这种做法我无法认同。所以我抢先一步，提醒了心凌她们千万不要引起鬼的注意。”
云海沧愣了一下，旋即笑笑。
“也是，你那么聪明，把我分析得那么透彻，不会连这种小心思都猜不出来——所以呢，你为什么道歉？”
“我不觉得心凌她们能有什么进展，她们不可能在几千几万个人中找到鬼的身影，所以一切的任务还是得靠我们。”
“所以你是为增加了我们的任务难度和工作量而道歉？”
“算是吧。”
“你觉得我会放弃吗？我告诉过你的，我认定的做法，是不会更改的。”
童理大惊，“但是——”
“打住，听我说，”云海沧走出电梯间，“我问你，如果现在我们什么都不做，你从鬼的角度出发，推测一下鬼会做什么。”
童理还站在电梯间内，和敞亮的电梯间相比，楼道的灯光有些昏暗，他看不太清云海沧、自己老大的脸。
“……我懂了，谢谢您。”
“省了，你还是喊我老大吧，敬称听得我浑身不舒服。”云海沧按着开门的按钮，“你是打算一直待在电梯里吗？”
童理赶忙走出电梯。
回头看，电梯门缓缓关上，他所站的地方，已经不再敞亮。
但是，或许这样更好，童理心想。
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鬼会认为危险排除，自己已经安全。
那么，它还会选择新的目标，使用能力。
一定还会有牺牲者出现的，而云海沧，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要救下想要自杀的受害者，他要从他们的脑海中，找到那个鬼的影子。
和原先他的计划没什么变化，区别只是会不会牵扯到心凌她们。
想通这些的那一刻起，一种惭愧和羞耻就紧紧掐住了童理。因为他惊讶地发现，明明事情的本质没有变化，顺其自然的发展，新的牺牲者一样会产生。
而他居然可以接受了，仅仅是因为牺牲者的出现和他没有关系，换句话说，因为他的无能为力，所以就算出现新的牺牲者，他也不会被良心所折磨。
呵，多么可笑的良心，究竟是良知与正义的心，还是自我安慰的一种掩饰？
幼稚的人是他，而不是云海沧。
所以，他走出了那温暖光亮的电梯间。
“老大，容我再多嘴一句，”童理望着栏杆外远比星河璀璨千万倍的城市夜景，“你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着心凌前辈和凛弥她们对吗？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了注意，这件事后续产生的所有责任，都由我们来承担，是这样吗？”
“我昨晚可是吼了你啊，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从老师那儿听闻了老大你和白杨前辈的矛盾，再加上老大的性格，分析出来的。于私，你不想将白前辈的搭档，也就是心凌牵扯进来；于公，老大你不是一直喜欢用凶狠的态度回应别人的善意吗？”
“准确的判断，”云海沧按响了黎烨家的门铃，“只有一点——”
“要承担责任的不是‘我们’，至少暂时，还没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