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花枝
时间是周二的晚上。
辅导临近结束，雨熙今晚作业完成的情况不错，所以气氛很轻松，白杨收好雨熙塞给他的三百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对了，明天井墨然会给你们班上课，你可要好好听课。”
雨熙所在的班级是初一十班，井墨然是从两周前的周四开始上课的，明天周三，去掉周六周日，正好是第十天。
“你不要老是炫耀你女朋友好不好，我知道你们很恩爱，也知道你们郎才女貌特别般配，但总挂在嘴边就没意思了。”雨熙撇撇嘴，连头都没抬。
“我这怎么就是秀恩爱了？还有我强调多少遍，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们不是恋人关系，只是同学、朋友，懂吗？”
“嘿，懂懂懂，我完全懂，你说的我能不懂吗？从英语单词到数学题目，再到不知道从哪儿批发来的心灵鸡汤和人生感悟，我都懂。”
啧，好欠打，白杨突然怀念起上周一起吃火锅时的雨熙，乖乖巧巧会卖萌，还会喊他哥哥，真是和现在有天壤之别。
可惜雨熙的“好妹妹服务”是有时限的，只能在她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生效，也不知道下一次听到她喊自己哥哥得是什么时候。
“要是她调皮想认识你，你就憋着，反正她没见过你，她也认不出你来，我会和她解释的。但别给她的课堂捣乱，好吗？”
他担心的其实是这个，万一雨熙看井墨然不爽，在课堂上让井墨然下不来台，那就不好了。
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毕竟是雨熙嘛，他都捉摸不透的孩子。
“你还真心疼她啊，明明强调不是女朋友的。”雨熙哼了哼，还是点了头。
咦，心凌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他太宠井墨然了。
“她是我很多年的朋友嘛，我们认识都七八年了，她还有点傻乎乎的，我肯定要多照顾照顾。”他解释。
“我可不觉得你女朋友傻，”雨熙站起身，跑到厨房去“制作”她最喜欢的酸奶雪糕，“我偷偷听过几分钟她的课，看过她在讲台的样子，很老道的，比你这磕磕巴巴的讲解好上百倍。也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比人家成熟。”
“这……等下，你居然会去偷听？你分明就是特别在意，很想看看吧，我的朋友，到底是怎样的人。如何，没让你失望吧？”
“要是她来做我的家庭老师就好了。”
“啊？看来明天听写的单词得加到五十个呢。”
雨熙吐舌头，她已经不害怕白杨的威胁了，只是这是在和她开玩笑。
挥挥手，白杨来到玄关处，换鞋，开门。
“明天见。”雨熙跟着白杨，背着手和他说再见。
“嗯，明天见。”
“今天，谢谢。”学着每天都会发的微信消息里的口气，雨熙身子前倾，微微笑，贼可爱。
“晚安好梦么么哒，手动猫头表情包。”出门前顺手揉了一把雨熙的脑袋，白杨趁着雨熙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关上了门。
留下头发被弄乱的雨熙，站在原地，无奈又开心的小表情。
……
“交作业啦交作业，放在课桌右上角，课代表马上来收。”
周三，早晨，雨熙来到了教室。
芷兰中学，初一10班，这是雨熙所在的班级，普普通通，既不是学霸云集的“重点班”，也不是体育生艺术生遍地是的“特色班”。按照国家政策，九年义务教育就近入学的原则，附近的孩子所组成的班级。
而雨熙更是其中不起眼的一枚学生，就在不久前，她的脑袋上还顶着“吊车尾”的帽子。如若不是白杨的悉心教导，快要到来的期末考试就够她受的。
她最近的进步所有人有目共睹，不管是妈妈、老师、同学，还是她自己。数学小测验和英语测验都成功脱离了不及格的队伍，够到了七十分甚至八十分的门槛。当然离班里第一第二接近满分的成绩还有些差距，但这种恐怖的进步说明雨熙肯定是发生了某种改变，不是做了几套试卷那么简单的事，而是更基础的……比如学习态度、学习方法、学习习惯之类的。
数学老师方老师为此特意找了雨熙谈话，在确认雨熙不是靠着作弊这种小手段取得了成绩，老师很高兴。
“是怎么突然就愿意努力了呢，是终于发现了学习的乐趣么？”
谁会觉得学习有趣啊，雨熙在心里吐槽，差点就脱口而出。
这是和白杨怼来怼去的后遗症，她意识到这儿不是家里，坐在对面的人也不是那个又坏又帅的白杨，赶紧封住嘴。
“挺好的，我就说嘛，雨熙你一点都不笨，只要你想通了，初中的课程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长舒一口气，得到老师如此的夸奖，也不枉她这段时间不是做数学题就是背英语单词。白杨那个家伙，偷偷增加题目和单词的难度，还以为她看不出来，但数量本身没有增加，符合规则，所以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认栽。
回到教室，雨熙将作业一本本拿出来，现在的她也不再为习题册上大片的空白发愁了，不会的题目已经请教过白杨。虽然那家伙有时候表现得很臭屁，但在学习方面雨熙已经百分百完全相信他，他确实很专业。
“昨晚的剧你有看吗？男主和女主好甜啊。”
坐在她前桌的女生回过头，熟络地问，和雨熙很亲密的样子。
但其实雨熙根本和对方不熟，女生是期中考试之后调换座位被调到她前面的，满打满算也只过了两周多。
而雨熙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之外，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
她没有骗白杨，她在学校就是没有朋友，不爱说话加上成绩也不好，穿着只是统一的学校制服，雨熙没有得到女生们的“青睐”。没有加入任何小圈子，下课的时候雨熙总是待在自己的座位上，趁着老师没有来默默刷一会手机。没有人找她聊天，没有人约她中午一起吃饭，当然也没有人邀请她放学后一起去甜品店吃蛋糕。
孤孤单单，不过她也不讨厌这种学校生活。别看她在家里和白杨聊得挺顺溜，那也是两个人熟悉了之后才有的，回想他们刚见面刚认识的时候，不是尴尬得几乎没法共处一室吗？
“我不看剧，我每天看一点小说，假期里看一些动画，电视剧太长了，我没有时间。”雨熙回应，礼貌地回应。
女生叫花枝，比雨熙高，长得也比雨熙成熟，就连胸口都比她挺拔。也不知道老师出于什么考虑，居然把个子高的丢在个子矮的前面。
花枝两周前调到这儿来，和雨熙成了前后桌，自此之后她就开始了对雨熙的“狂轰滥炸”。雨熙平静安稳的课间也不复存在，花枝总是换着法找话题和她聊，搞得两个人是认识多年的闺蜜一样。
“哎，不看剧吗，那么火的，我很推荐，写完作业看两集，也不是很花时间。”
雨熙不明白为什么花枝总是缠着自己，或许是花枝性格如此，和每个人都自来熟；或许是花枝也没有朋友，想找她一起报团取暖。
但她现在已经不感到寒冷了，每天傍晚都会有个人拎着热乎的晚餐敲门，那种期待和惊喜，雨熙觉得就算没有朋友也没关系。
她不是已经拥有了“老师”和“哥哥”吗？
所以对于花枝，雨熙不会感到抗拒，但也不会像以往那样惊喜了。
“我要忙着写数学题和背单词，很忙的。”
“好吧，都忘了你最近埋头苦读……为什么突然这么努力呀，是不是喜欢的人成绩特别好，想努力和他缩短距离，然后好有共同话题呀？”
眼见聊娱乐无法激起两人的共鸣，花枝赶紧切换话题方向，没有在同一个话题上纠缠太久。
“我又没有喜欢的人，”雨熙辩解，“努力学习是因为……是为了自己啦，老师不是经常说么，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人生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上。”
“那你脸红什么？”
雨熙下意识摸脸，这是心虚的表现。
“骗你的啦，哈哈，”花枝笑得前仰后合，“诈你一下就露陷了，还说不是喜欢上了谁，快讲讲，是谁，是我们班的男生吗？”
“我对小男生才没有兴趣。”
“那就是承认了喜欢上了某个人喽？比你大？外校的？”
见鬼，和白杨互相吐槽时的功底在同学面前居然施展不出半分，雨熙苦着脸，不回答。
“让我来猜猜吧，我可是恋爱专家，”花枝嘿嘿笑，“突然愿意学习，说明对方的成绩非常好。巨大的进步，仅凭雨熙你之前的学习状态来看不太可能短时间发生改变……是那个男生吧？因为他在辅导你的学习，所以你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他，对吧？”
雨熙大惊。
她惊讶的不是花枝准确到恐怖的分析，而是花枝最后的那句话。
她喜欢上了……白杨？
不可能不可能，对方可是有二十岁，大学生，而自己才刚刚上初一，年龄跨越太大不说，两个人根本就没什么共同语言。雨熙心里清楚，辅导她之外的时间里，白杨一定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有着朋友，有着不一样的每一天，只是她一无所知罢了。
她一点都不了解白杨，她只是“被辅导”和“被照顾”的角色，这样脆弱和浅薄的关系，怎么可能诞生名为“喜欢”的感情呢。
非要说的话，那也是亲近感吧，比起喜欢，更像是兄妹的感觉。
嗯，没错，这才对，白杨那家伙不也总唠叨着要自己喊他哥哥吗，只是兄妹，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细化。
“我……我不喜欢他，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想着的都是什么时候成绩变好了摆脱他，最好永远都不要见到！”
抓住花枝的胳膊，雨熙用力回答。
“呃，我只是开个玩笑，不用这么认真的。”被雨熙稍微吓到的花枝愣愣地说。
松开花枝，雨熙慢慢坐回了座位。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某个人，也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样的感情算作“喜欢”。
她刚才说了违心话，她感到了莫名的心痛，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内心的这份悸动，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