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电视塔
“老大，咱们这么晃悠真的能有成效吗？”童理抱怨，“我可是翘了课的，不像老大你大三没什么课了，我才大一，一堆要点名的必修课嘞。”
云海沧扭过头，瞪了童理一眼。
童理不说话了。
他们正围着天雪市区转，云海沧开着车，车是云海沧从老师那里借来的，一辆纯黑色的路虎揽胜，很适合执行部和他的干练风格。副驾驶上坐着是童理，他还在为翘课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而担心不已。
“你答应过的，陪我寻找和调查天雪市的自杀者，容不得你反悔。”打着方向盘，云海沧冷冷道。
他的心情不算好，因为总部在下午刚刚开了会。
会上，总部对北三环烂尾楼的任务做了正式的评价，认为任务大部分的功劳应该归属于使用能力精准爆破十八层的白杨，还有临危不乱，冷静救下云海沧并且积极求救的心凌。
对此他没什么意见，他不是喜欢争功的人，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白杨的确救了他们所有人，没什么好说的。
让他不快的显然也不是关于功劳和奖赏的分配，而是总部老爷们随后讨论的话题。
既然能力如此强力，为何不针对能力进行开发，使用能力对抗鬼，而不是靠着执行员的肉身。这就是会议后半的议题。
云海沧听到这儿就火了，人和鬼是两个物种，能够使用的能力的都是鬼，而人只不过拥有驱使能力的感情力量罢了。对鬼来说，人类只是它们的一块电池，为了引出电池中的能量，它们不惜以毁灭宿主的方式释放出人心中的黑色。
“你们想做什么？训练鬼听从你们的驱使吗？这可能吗？”
人和鬼中间是无尽的鸿沟，人一旦被鬼的意识侵蚀，成为鬼的食物只是时间问题。和美好的构想不同，保持着人类清醒意识，同时拥有超绝能力的“人鬼混血”，是不存在的。
所以云海沧不能接受这样的提议，使用鬼去对付鬼……无论是否可行，在他看来都是严重的背叛，是对所有牺牲者的侮辱。
“鬼是不可能被你们利用的，有这种想法的人，最好把自己的内心淘洗一下，指不定就会被游离的鬼盯上。”当着总部所有的大佬，云海沧毫不客气。
和魔鬼交易之前，最好想想代价。
难道这么多被鬼蛊惑而堕落的人，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些“思维活跃”“思想进步”的负责人对云海沧的陈旧想法表达了不屑，会议不欢而散。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云海沧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如果你们真的付诸计划，你们绝对会后悔的。”
他只是小小的执行员，在高高在上的总部老爷们面前没有话语权，云海沧很清楚，他的反对可能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甚至连一丝波澜都不会掀起。
所以他烦躁，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因为他确实失败了，在无与伦比的力量面前。
如果他能证明，人类的潜能比鬼的能力更加有力，或许这件事就不会被放在台面上来讨论。
但那样的奇迹，没有发生。
自己太弱小了，弱小到连重要的事物都无法亲手守护，弱小到只能看着悲剧上演，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到。
一股火就要从胸膛里冒出，云海沧捏紧方向盘，被白杨摁在墙上教训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恼怒过。
“那个，老大？”
还是童理的声音，把他从怒火中拉了出来。
“你说什么？”沉浸在回忆中，他没有听清童理刚才说了啥。
“我说，为什么只拉着我，如果是需要一个拥有‘通灵’能力的人，那心凌前辈不是比我好太多的选择吗？我对通灵的理解只是一知半解，就算救下了轻生者，也不一定能抽取到轻生者脑中对鬼的印象。”
“我问过心凌了，现在她还在上课，没法从学校里出来。”
“哦，我都忘了，心凌前辈是高三的……”
童理瘫在座位上，这下是逃不掉了，谁让他本来也就是云海沧的搭档呢。
“先说好，我有点晕车啊，这么在路上晃，我怕会吐在老大你的车上。”童理半开玩笑。
“你面前的小抽屉里有晕车药和呕吐袋，你可以提前做好准备，顺带一说，如果弄脏了车子，清扫的费用就从你的工资里扣。”
童理瞥到了云海沧面无表情的侧脸，吞了吞口水。
老大又怎么了，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可能老大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童理试着说服自己。他进入执行部的理由很纯粹，刑侦局编制下的执行部待遇优厚，毕业后在刑侦局工作对他的诱惑很大。无论是文职还是成为调查员，对他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好工作。
当初他因为拥有“通灵”的体质而被推荐到刑侦局实习，局长已经许诺他，如果他愿意在执行部工作几年，毕业后就可以直接进入刑侦局。
他没道理要拒绝。
再瞥瞥一旁的云海沧，充满谜团的男人，童理也不讨厌他的老大。
毕竟他的老大很强，在执行部是人人都尊敬的王牌执行员，正义感十足，而且不是虚伪的正义，云海沧是真正在贯彻着他相信的正义。
翻看过云海沧之前所有任务的档案卷宗，童理就相信了云海沧，那个和他约在牛肉面馆见面的男人，有资格当他的老大。
“老大，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效率太低了吗？”酝酿了一会，童理开口。
他知道怎样能让云海沧心情好转，那就是任务的进展，如果他们今天能在拖延已久的任务上取得进展，他的老大肯定能开心起来。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有倒是有，但成本有点大。”
“说。”
路虎在路上的速度缓了下来，云海沧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脑袋还是清醒的，自从上次的惨败，他已经开始学着和别人合作了，最直接的对象自然是他的搭档，童理。
“我记得之前头脑风暴时有一位新人，男生，精通计算机黑客技术，对吧？”
“楚元天，心凌负责的新人，怎么了。”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想拜托他一件事。”
……
正在学生会参加活动的楚元天，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抱歉啊，接个电话。”
尴尬地笑，楚元天站起身，走出学生会室，关上了门。
背后还传来学生会大家的吵吵闹闹，隔着门也能听清楚。
“游叶，输了今晚请客，每人三大杯奶茶，怎么样？”
“夕绘里，别光顾着看热闹啊，救我啊！”
“哥哥，别跑啦，来人捆住捆住。”
楚元天摇摇头，真是一天都没法消停些，太过青春，光芒耀眼。
“喂？”
“之前曾经见过面的，童理，云海沧的搭档，楚同学，还记得我吗？”
“是前辈啊，记得记得，怎么，给我电话，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了，是这样……”
听着听着，楚元天脸色变了。
“那个，这是违法的吧？”
“放心，只要出结果，总部会给我们擦屁股的。”
“但是光靠我这边的设备也没法完成入侵啊……”
“立刻出发，距离你最近的超级计算机阵列只有几公里，秘钥和通行码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
“……好吧，我试试看。”
挂断电话，楚元天手都在微微颤抖。
入侵低轨道的卫星，将监视方向对准天雪市，以高层建筑物为主要监视目标，影像精度在分米级别，足够看到高层建筑顶层的人影。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小黑影，但那就足够了，比起在全市乱转，还是这样更快一些。童理的想法就是这样的简单直接粗暴，和有用。
但是，入侵卫星么，楚元天有点紧张，他之前利用黑客技术干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黑进了市电视台，将预定播放的广告换成了他喜欢明星的应援视频，
而现在突然就让他去干入侵卫星这种大事……
难得的机会，先去瞅瞅超级计算机阵列再说，人类的究极计算工具，身为技术宅，他自然是对其抱有极高的敬意。
至于能不能入侵成功……随缘吧。
……
二十分钟后，一张大小两百多兆的大图传输到了童理的电脑上。
“为什么不是视频？”云海沧问道。
“老大你觉得这小破电脑能承受得住那种庞大数据流的冲击吗？再说了，我们是入侵卫星，还要求实时视频，又不是开直播。”
“也是，那就这张图吧，是现在的天雪市吗？”
“准确地说，是两分零三秒前的天雪市，媲美航拍的全景照。”
鼠标移动，图片也随之放大，直到能看清地面上的小小人影，这样的精度。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航拍图呢？是觉得弄来航拍无人机很难吗？”云海沧提问。
童理愣了一下。
“是哦，我忘了……”
云海沧无语地看着自己的搭档，冒着巨大的风险，这家伙居然忘了有更加便宜实惠的方法。
“那是小细节，小细节就别太纠结了——我们来找吧，如果有人要轻生，他会选哪儿呢……”
天雪市中心最高的建筑，曾经被用作电视塔，后来随着地价暴涨，商业繁荣而被计划不日拆除，上个时代的产物。
“如果我要死，我一定会选这样的地方，华丽的，轰轰烈烈的结束自己的生命。”童理指着照片上的电视塔，大声说话来遮掩他计划中的失误。
“这个黑点，代表的是人吗？”
童理眨眨眼睛，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老大在和他开玩笑。
但顺着云海沧鼠标所指的位置，电视塔的边缘，有小小的黑影，悬在最高处，感觉下一刻就会坠落。
“见鬼，这也太巧了吧……”童理喃喃。
“坐稳了，别在车上吐出来。”握紧方向盘，云海沧指节爆响。
一直蛰伏的鬼，终于再次出手了。
他们的机会，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