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暗中的计划
不过几分钟，云海沧和童理来到了电视塔下。
急刹，轮胎和地面猛烈地摩擦，发出牙酸的声音，童理捂住嘴，赶紧打开车门，他得去干呕几下。
电视塔是预备拆除的建筑，只是因为涉及的地皮价格过高，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发商，所以才耽搁至今。而昔日辉煌耸立的电视塔，也逐渐淹没在周围更加雄壮魁梧的高楼大厦中。只有从顶部平台延伸出去的狭长天线，证明着它还是市中心区域最高的建筑。
“不算上天线的话，天雪市电视塔到顶部观景平台的高度为286米，大约相当于普通住宅楼九十层的高度。”干呕完的童理从垃圾桶旁边走过来，边擦嘴边为云海沧介绍。
“十几年前天雪市不是三线城市么，居然有财力建造这么庞然的建筑，将电视塔丢在城西的黍山不好吗？”
“面子工程嘛，毕竟是省会，没点牌面也太可怜了，所以就建起来了。不过投入使用还不到二十年就要废弃，是够浪费的。”
“那个人呢，从这儿能看到吗？”
仰头，被巨大的钢制骨架遮蔽，从地面无法看到顶部的观景平台。
“看不到，要是能看到现在这儿早就聚集一堆围观的人了，”童理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放大放大再放大，“电视塔顶层的跳楼，简直像是行为艺术。”
童理的吐槽被云海沧的眼神止住，调侃别人的悲剧总归是不太好。
“你或许和楼顶那个人意外的有缘分，”云海沧检查着装备，填满子弹的格洛克塞在腰间，战术刀则是绑在小腿上，方便使用的时候可以随时抽出来，“你一眼相中的地方居然就找到了人，说实话我有点怀疑你。”
“老大明察啊，就我这怂样，也不像是靠吸食他人希望而活着的恶鬼啊！”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是不是。”
“呜呜呜……”
云海沧拍了一下童理的脑袋，“你留在这儿，给白杨打个电话，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他的能力可以救场……我上去和那个人谈谈。”
“老大！万一这是鬼的陷阱呢，老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少来，带上你只是多个累赘。要是真的有危险，我还得想着保护你，给我好好在地面观察情况，白杨来了和我说一声。”
没有时间废话了，云海沧深吸一口气，黑色的风衣扬起，任务执行，开始。
但这一次，他并非为了处刑和杀戮，而是要从鬼的手上救下那个人，揭开一切谜题的答案。
电梯门缓缓打开，云海沧闪身进入。
要来得及啊。
……
天雪市东南，滨湖区，耸立着天雪市最高的建筑，618米高的天雪塔，最近两年才投入使用，构成滨湖周围超大型商圈的主要部分。
同时，天雪塔的顶层，也是天雪市鬼组织，“魑魅”的总部所在。
谁也想不到，执行部至今未察觉到的神秘组织，注册有成百上千已经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鬼，它们会把总部设在这样仿佛能触碰到云朵的地方。
简直和执行部总部，深藏在地下百米的秘密存在，截然相反。
真是难以理解，作恶多端的“邪恶反派”高高在上，欣赏着整座城市的风景，而除恶扬善的“正义代表”却用黑色隐藏自身，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唐小柔敲了敲门。
“请进。”房间内传来优雅的女声。
“云海沧和童理已经赶到了电视塔，计划很顺利，再有二十分钟他们就会知晓那个鬼的身份。”唐小柔将手机放在桌上，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她将手机顺着桌子滑了过去，“白杨也会知晓一切，他会看到心爱女孩的尸体。”
手机上是童理抱着垃圾桶，云海沧检查装备的那一幕，他们的背后就是将近三百米高的电视塔。
坐于桌前的女人有一双骇人的眼眸，并不是说不美，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美，看得久了，观者会产生被吞噬的幻觉。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或者说，你是怎么控制所有事往你预期的方向发展的？”女人问。
“并不复杂。前提是你要对那个人足够的了解。只要你足够了解一个人，你就能明白他的弱点。白杨的弱点是他的妹妹，他无法忍受重视的人再次被夺取生命，这是他的底线。”唐小柔慢慢解释，“所以，只要让鬼杀死井墨然，白杨就会明白他对雨熙的善良和慈悲是多么的虚伪，虽然他很喜欢他的宝贝学生，但为了‘正义’，为了这座城市的和平，他还是会亲手对雨熙处刑。”
“这些我知道，这些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们也是推演过很多遍才批准了你的这个计划，我问的不是这些。”女人指了指房间的角落，那儿有个微型的酒柜，女人示意唐小柔要喝东西自己去弄，“我问的是，你是怎么引导鬼的暴走，让鬼就盯上井墨然，非她不杀吗？”
唐小柔神秘一笑，“上周六姐姐没有感受到一股神秘的气息吗？从城西的方向，极致纯净的感情能量。”
“你是说……”
“我们的主角，白杨同学身边的女生怎么会是普通人呢？井墨然确实和鬼没什么关系，但她拥有人类中最纯粹最饱含希望的心能。我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将这股力量调动出来，比如让她‘不小心’得知白芷死去的消息什么的。任何渴求力量的鬼都会被这股希望之力吸引，更不要说是诱导数百人自杀的极恶之鬼。它会因此而疯狂的。”
“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把他们这些人通过那个叫黎烨的自杀者扯到一起的？云海沧和白杨的关系那么差，他们现在居然会互相给对方通气？若不是亲眼见到，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这个更简单，姐姐还记得云海沧那天执行的任务，那个叫喻阳的鬼吗？”
“记得。”
“云海沧和心凌后来围绕着黎烨做了一大圈的调查，可惜他们弄错了方向，黎烨确实是靠着自己的意志跑去烂尾楼的，但喻阳不是。是我告诉他，城北三环的烂尾楼很好，很适合作为逃亡的落脚点。所以才会刚刚好，白杨会如此碰巧的，在现场眼见黎烨的坠落。”
之前云海沧百思不得其解的巧合，为什么在任务执行现场会撞上黎烨的坠楼，现在终于有了解答。
反正目的是为了将白杨牵扯进整个事件，既然黎烨那一边不好弄，就从喻阳入手喽，得知心凌被困的白杨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唐小柔算准了这一点。
果然不是巧合，一切都有“人”的从中作梗，目的就是将白杨一点点拖进深渊，万劫不复。
“你还真了解他啊，”女人叹息，“游乐园的事故之后，你就一直在关注他吧？我有的时候也会怀疑，你到底是我们的一员，还是人类唐小柔。”
“我的血可是黑色的哦，从生物分类来说，应该不算人类吧。”
女人转动椅子，背后的全景落地窗很是壮观，景色被分割成一半一半，城市繁华和湖区波澜，飞鸟略过，横跨这突兀又意外协调的精致。
“愿神明大人，护佑这个世界。”
……
“老大你知道吗，天雪市的电视塔据说是仿照东京塔建造的，不过东京塔又是按照埃菲尔铁塔的样式设计的，你说当年的设计师到底是抄袭哪边的呢？”
耳机里传来童理絮絮叨叨的声音，云海沧很不想听，但他又不能中断通话，如果地面出现什么状况，他还依仗着童理给他汇报。
“你给白杨打过电话了么？”
“打了打了，我还给心凌前辈打了，有她的请求，白杨前辈肯定愿意来帮老大你的。”
为什么这话说得像是白杨屈尊纡贵才来帮他呢？难道在自己搭档眼里，他只配给白杨擦皮鞋吗？
“我说，对于白杨，你了解多少？”
童理想了一下，“很强，非常强，执行部最强的执行员，天雪市的阴影英雄，人类中屈指可数拥有能力的存在，前辈不是有个外号叫‘赤血的送葬人’吗？”
“那是什么？你从哪儿得知的？”
“呃，都市传说网站的故事版面，我每天都追着读的。”
？？？
“故事版面？”
“啊，虽然是故事，但我向心凌前辈求证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过进行了艺术性的修饰而已，而且也没有具体的个人信息，所以能被放在网站上供人浏览。”童理赶忙补充解释。
老式电梯的速度不快，云海沧望着楼层的逐渐上升，产生了一种幻灭感。
原来白杨都这么有名了么，甚至被不明真相的群众当成是都市传说的英雄来崇拜。
越是接近白杨，他的骄傲就被碾压得越彻底。意识到自己和白杨的差距越来越大，这是一件很打击人的事。
所以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
“老大，别失落啊，网站上也有老大的故事，要我念给老大你听吗？”童理脱线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故事？”
“标题是‘摩天梦魇’，好像是讲述四年前城北游乐园特大爆炸事故的，老大你是主角之一哦。”
叮——
电梯停下，顶层，到了。
“我会去读的，把网站地址发给我就好。”
走出电梯，迈过最后的一小段楼梯，云海沧推开通往观景平台的大门。
三百米的高度，风萧索地吹，割在云海沧脸上尚未痊愈的伤口，生生的，有点疼。
五点多的太阳，对于冬天的天雪市来说已经很勉强，远处的天空，开始变得黯淡。
快要暗下去了，夕阳现出了端倪，不久后整座城市即将迎来夜幕的降临。
视线所及，观景平台的边缘，小小的女孩靠在栏杆边，看样子不过是个初中生。
很危险，女孩的身影在微微摇晃，风再大些，稍有不慎就会坠落。
必须坚持到白杨赶来，云海沧试着敲了敲身旁的玻璃门。
“你好，”他说，“能稍微聊两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