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扭曲领域
“我没事。”
雨熙抚摸着心口，那里还残留着些许的狂躁。
她不想去回忆，因为刚才所见的真实性，让她联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她曾经亲眼所见那些，而并非是什么幻想。
不，不可能，雨熙咽了咽口水，她只有十三岁，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甚至才刚刚开始发育没多久……
但那种暴躁，那种肆意，那种放纵，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即便是脑海中的闪烁浮现，也能体会到其**。
这是，谁的记忆？
不要去想了，雨熙用力晃晃脑袋，她们还没逃出去呢。
“这间房……和老师的办公室好像是一模一样的。”雨熙粗略观察了一下她们所处的房间，发现了这个问题。
“嗯，我也感觉有点像，不过我是第一次来，还以为你们老师办公室都是一样的摆设，所以没敢问。”井墨然走到窗台边，那里摆着一盆兰草，随着空调风摇摆叶子。
和方竹办公室窗台边摆放的分明就是相同的一株。
雨熙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她就见识到了太多的无法理解，这间仿佛是复制出来的房间已经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走到办公桌旁，甚至她刚才给方竹的，白杨布置给她的数学作业还摊开在桌上。
拿起那沓作业，真真切切，连她乱涂乱画的小兔子都藏在作业的拐角。
这是真实之物，而不是幻觉。
“窗外……雨熙你过来看，窗外……”井墨然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扭头，雨熙看到了窗帘拉起后的窗外。
镜像，雨熙在窗户中看到了相同的自己。
但是，又有些不同，镜子中的自己……看上去要更成熟一些。
不，不只是成熟，雨熙嗅到了，那个自己眼眸之中的怒火。
“你还没有想起来吗？”
想起什么？
“即便身陷囹圄，都不愿意找回过去的自己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所以说——”
刺啦——
雨熙冲过去，将窗帘重新拉上了。
“这里很诡异，不要随便乱动。”她严厉说道。
井墨然也被吓到了，呆呆点头。
“坐下歇会吧，我给你倒杯水喝，在这儿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雨熙在饮水机前接水，不经意瞥到了井墨然。
坐在待客用的沙发上，两行清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在这个充满暗示，被负面感情包裹的怪异空间，通过那面镜子，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内心的最深处。
而井墨然，她又看到了什么？
……
尖锐的声音，那是一辆马力巨大的车急刹发出的，轮胎在地面留下了长长的痕迹，一股焦臭的味道弥漫，足以证明车速，还有开车之人的暴躁。
“到了，芷兰中学，五点四十，才下课没多久，应该还赶得上。”唐小柔贴心地弹开了车门，“去吧，你的女朋友，还有你的学生，她们等着你的拯救。”
白杨一愣，“雨熙？怎么还有雨熙？”
“你瞒得过别人，但我们彼此都知道，你的学生是怎样的怪物，你觉得这种程度的事件，她能够不被波及吗？她原本就是一切的中心点。”唐小柔指指行政楼的位置，“看那栋楼，不觉得奇怪吗？”
白杨抬头，瞳孔瞬间放大。
矗立在他面前的，是环绕着黑色气息的，形状扭曲，样貌丑陋的建筑物。
“这是……”连他都能用肉眼观察到的“鬼息”，这是何等的可怖？
但来来往往的人群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正是放学时分，学生从旁边的教学楼成群结队走出来，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还能听到从操场方向传来的欢呼声。
他们却对眼前建筑的异样没有丝毫的注意。
“驱逐领域吧，那股黑气就是用来驱逐其他人的，别说是那些孩子，就是我，你不站在这里，我也不会觉得那栋楼不正常的。”唐小柔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嗯，不是幻觉，和你上次遇到的‘血色领域’不一样，这栋楼是真的在扭曲和变化，可能是方竹那个家伙领域的效果，布下最适合自己的捕猎场……”
“还有可能呢？”察觉出唐小柔话没说完，白杨追问。
“嘛，另一种是我胡思乱想的，微乎其微的可能，别问了。”唐小柔轻笑着摇摇头，“你要怎么做呢？你的领域影响下，不光是扭曲会被修正，驱逐领域也会破碎，会引起骚动的吧？”
白杨深呼吸，“我进去救她们好了。”
“那你可要快点了，想想那几百个自杀者，方竹会怎么对待你的女朋友和你的学生，不用我叙述吧？”
“我会杀了他的，用你我都熟悉的方式。”白杨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那里藏着足以割喉的刀片利刃。
“期待凯旋。”唐小柔坐回车里，“我得撤了，你的那些朋友们马上就会赶到，在世界毁灭之前，我还不能被执行部的人抓住，所以，祝好运。”
黑色的凯迪拉克窜着烟绝尘而去，学校门口只剩下白杨一人。
除了井墨然，还有雨熙吗，白杨思索着。
好啊，方竹，是叫方竹吧，真后悔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有一刀了结你。
想到井墨然和雨熙可能现在就在领域的中心，随时有着危险，沉寂已久的杀气渐渐升起。
上次这样的愤怒，还是什么时候？
就连云海沧激怒他时，他都没有这样的怒火。
“喂，你是学生家长吗？总站在这儿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保安走过来，抓住白杨的衣服就要盘问。
但他没能抓住。
白杨迎面向前，撞开了保安，朝行政楼跑去。
保安又惊又怒，因为眼前这个盛满怒火的年轻人，撞开他时甚至没有看他哪怕一眼。
如同草芥，如同蝼蚁，如同尘土。
“你，你再不停下我就要拉警报了！”他大喊，希望年轻人能停下来，谁知道他带着无尽的火，会做出怎样的事？
年轻人果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被冷漠和杀意充斥，如同极北之地盛开的一朵玫瑰，鲜红欲滴，却透露着无限的危险。
保安的动作僵住了，他不敢，他害怕，内心翻腾起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丢下岗位，仓皇而逃。
白杨回过头，仰头，扭曲的建筑正在翻转变化，窗户碎裂成几千几万个小块，而门却开在了穹顶，管道像是麻花一样打结在一起，建筑内部的钢筋外露，将整栋建筑都缠绕起来。
怕是世界上最疯狂的艺术家，也想象不到这样的场面。
摸出手机，白杨给雨熙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然后，他踏步，进入了楼内。
……
雨熙和井墨然，还待在编号乱码的房间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万籁俱寂，两个人都快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和想象中的不同，方竹并没有找来这里。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种寂静带来的煎熬，也不比发生了什么好多少。
头顶的灯光苍白，空调温度越来越低，井墨然在沙发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她被冷风吹得有点冷。
“那个，雨熙妹妹，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我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了……”她问雨熙。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还有，不要喊我妹妹。”雨熙将温好的热茶放到井墨然身前的桌子上，“再说，你才是大人吧，怎么变成我在照顾你……你平时在白杨身边也是这个样子吗？”
井墨然捧起热茶吹气，“是啊，当然了，白杨对我可好了，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我的，从假扮男友这样的玩闹到刺破黑暗赶来救我，他一直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所以我喜欢他。”
如此直白的表述，雨熙硬是过了十几秒才明白，井墨然的话里没有什么深意，只需要从字面意思出发就好。
井墨然是个率直纯澈的人，从来不喜欢弯弯绕，也很少遮掩什么。
所以她的身上才会蕴藏如此之多的希望，多到连方竹都垂涎的“心能”，甚至不惜要用这种方式获得。
“真敢说啊，刺破黑暗……不过是个喜欢吹牛的男生吧？还特别喜欢欺负人。”雨熙说。
“不啊，白杨就是很厉害，我被他救过性命的。所以你看，就算今天遇到这些奇怪的事，我都没有很吃惊，因为我曾经历过类似的事。不过那个时候站出来救我的是他，今天成了雨熙你。”
井墨然将热茶一饮而尽，重又把纸杯递还给雨熙。
“干嘛，我这里有纸杯，不用两个人用一个。”雨熙没太好气地说。
“不，我是……还要一杯，雨熙帮我再倒杯水呗。”井墨然浅笑。
虽然心里有点生气，但她没法拒绝这样的笑容，在这样纯粹的笑容面前，雨熙自惭形秽，她觉得自己笑不出井墨然那样的洁净无瑕。
至于她生气的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心里堵堵的，反正就是难受。
时间和平静冲散了恐惧，雨熙已经忘了她在方竹办公室门口是如何连站都站不直的了，她突然想起了跟着井墨然到这儿来的目的。
她是有问题要问井墨然的。
“我说，你和白杨，当初——”
嘶——
巨大的声响回荡，雨熙和井墨然都感到耳朵传来的刺痛。
声音来自于房间内安装的，广播。
“虽然是扩展的空间，但还是符合了现实的基本逻辑呢，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可怕的声音，这是……方竹的声音！
“井老师，还有小雨熙，我知道你们能听到。”方竹似乎是面带笑容说话的，“这片不可思议的空间，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何会出现，但我已经弄清楚其内部规律了。”
“小雨熙，等着我，你给的题目我做出来了，让老师给你解答，一定能让你满意的解答。”
“所以，不要跑哦。”
杂音，广播结束，寂静，渗人的静。
雨熙第一时间站到了桌子上，用椅子将广播砸了下来。
抓着井墨然的手，冲到门口，雨熙知道这里不能再停留。
但是，她拧不开门。
门，居然在这种时候被锁死了。
她们，被困在这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