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交涉
重新站在雨熙的家门口，白杨调整着呼吸。
明明两个人已经认识快一个月了，但他还是感到紧张。
就像第一天来这儿，带有些许的慌张，些许对未来的期待，还有些许对即将发生相遇的不安。
时隔三周，他和她又回到了起点。
虽然手里捏着钥匙，但白杨想了想，还是将钥匙收回了口袋。
他摁响了门铃。
“是我，白杨，你的老师。”
没有动静，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今天不辅导学习了，今天我们来聊很重要的事，好吗？”
仍旧是寂静一片，漫长的等待，甚至楼道的声控灯都灭了。
寂静的黑暗中，白杨轻声咳嗽。
“小熙，我知道你在听，你就躲在门后对不对？逃避是没有用的，我知道你现在很纠结，可能还很害怕，很恐惧，这些情绪我也曾体会过，所以我能理解你。”
“但是啊，不往前看是不行的，你我的故事不是才刚刚启程么，就这样让它陨落吗？”
“你不会期许这样的结局，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学生变成讨厌的怪物，所以……我们一起想办法，想办法去解决，去克服，好吗？”
楼道的灯重新被言语唤醒，灯光冷冷地照在白杨的身上。
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吗，白杨叹息。
这样的残酷放到任何一个孩子身上，会有强烈的抵触才是正常的。
或许明天再来吧，白杨想着，转身。
还剩两天，时间应该来得及。
灯再次熄灭，白杨行走在黑暗中，他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身后出现了一道光。
是屋内的灯光。
门开了。
……
唐小柔捂着脖子，带着白杨进入了顶层的某间办公室。
“你们的财力这么强？天雪塔的顶层作为据点，你们是很喜欢这种俯瞰整座城市的感觉吗？”白杨将匕首收回腰间，他多少还是学过一点体术的，要压制住唐小柔这样对体能没有特别加点的对象还是容易的。
“是大姐选的址，其实我是反对这么招摇的。”唐小柔从抽屉里取出医药箱，开始给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消毒和缠绷带。
“大姐？是你的老大吗？我能见到吗？”
“见不到的，现在的你见不到组织里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唐小柔将医用酒精抹在伤口处，疼得呲牙。
“我下手有分寸的，伤口很浅，没有伤到喉咙，放心吧。”白杨来到窗边，整座城市都尽收眼底，“作为伤到井墨然的惩罚，应该算是很轻的了吧？”
唐小柔苦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暴露，但没想到这么快，现在还能活着我已经很庆幸了。”
“你的计划失败了，我会救雨熙，我是绝对不会将怒火倾泻在雨熙身上的。”
“我看未必。”
白杨皱了皱眉。
“你来找我，说明情况已经很不妙了吧？我亲爱的偶像，你的能力现在没法用了吧？否则你也不会用那柄刀，你的弑神刀呢？你的千纸鹤呢？你的黑白闪呢？失去能力的你又要怎么从整个世界的恶意中救下你的乖学生呢？”
“或许我该一刀了结你比较好，你到底是从哪儿知晓我这么多信息的？”白杨将洁白的纱布递给唐小柔，“千纸鹤和唐刀就算了，我都快五年没用过黑白闪，难道说我这么多年一直活在你们的监视中？”
唐小柔无辜地歪头，表达的意思貌似是“你说呢？”
“你说的对，情况不太妙，总部现在揪住了我虚弱的这段时间，昨天的爆炸导致雨熙进入了他们的视野，他们现在急切的想获得一个活体鬼的高危等级样本——一个不会突然暴走，而是乖乖地任他们摆布身体完成实验的珍贵实验体。”
唐小柔缠好了绷带，收好医药箱，不屑地笑。
“你笑什么？”白杨问。
“我笑人类的不自量，你的学生可不是善茬。看上去确实很可爱，不过一旦暴走，十年前的缺口将再也无法填补，魔神会接连降临这个世界，将这个世界变为和诡域没有区别的死界，你应该明白的吧？”
“我完全不明白，这和你三周前的说辞完全不一样啊，怎么魔神都出来了，魔神指什么？类似神话传说中存在吗？”
“之前和你说的是寄宿于你学生身体内的鬼苏醒后会发生的，但被人类胡乱刺激的结果就不是简单的觉醒了，暴走的可能性更大，喻阳和方竹，这些都是你亲眼看到的。”唐小柔点开屏幕，芷兰中学爆炸后的废墟展现在他们的眼前，到处是警戒线，到处是围观的人群，天空上盘旋着刑侦局和执行部的直升机，隶属于理事会下的各个部门人员都在废墟之中寻找着可以利用的素材。
白杨瞪了一眼唐小柔，“如果不是你的胡闹计划，井墨然不会受伤，雨熙也不会被总部的人盯上！”
“然后呢？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最后接到的命令也是对雨熙执行抹杀吧？和现在有什么区别？至少现在执行部的那些人还舍不得那么快杀了你的学生，是我为你争取了缓冲的时间。”唐小柔从酒柜里取出一支甜酒，“至于井墨然的受伤，不是你轻敌了吗？如果你能第一时间杀了暴走的方竹，井墨然也不会受伤。”
揉着太阳穴，白杨知道唐小柔的说辞是诡辩，但他现在不想和对方争个高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说实话，我的计划其实满是漏洞，但凡你或者云海沧或者雨熙有一步的差错，比如云海沧没有给你打那个想要合作的电话，或者是雨熙放学后没有跟着井墨然去行政楼，甚至是你暴躁一点，瞬间毁掉整座领域，之后的事情都不会那么顺利。”唐小柔耸耸肩，给两只杯子倒上金黄色的甜酒，“所以，你要和我谈什么交易呢？”
白杨将金黄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我想让你们证明，雨熙是‘特别的那个’。”
“什么意思？”
“就算身体里流淌的是黑血，也可以被当作普通人类对待，这样特别的存在。”
唐小柔听懂了，她抿了一口酒，“你觉得这样的辩词，执行部能接受吗？”
“我并不期待他们能接受，但我需要这份证明，因为……我自己。”
唐小柔一边喝着酒，一边打量着白杨。
她好像也没有自己自信的那么了解白杨了。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她问。
“你想不到吗？”
“为了白芷？如果不这样做，就觉得心中有愧，明明也可以选择妹妹，但还是割开了她的咽喉，是吗？”
白杨扭过头，点了点头。
“可我接到的命令是对雨熙执行抹杀，和你的任务是相同的，你要我怎么给你开具这份证明呢？我的组织也很讨厌你的学生啊。”唐小柔为难地表示。
“你们不想确定一下吗？等级四的鬼，对你们来说也是相当罕见吧？如果能保持现状，自己的阵营不是有了可以和人类对抗的筹码吗？一旦战争开启，拥有这样的超级武器，对你们也很有利吧？”
“作为人类，说出这些话真的好吗？”
白杨笑笑，“雨熙会听我的话，所以世界是不会随便毁灭的。”
“很有自信啊，分明被自己的学生嫌弃和讨厌了不是吗？”
“所以你这是答应了？”白杨追问。
唐小柔无奈点头，“还能怎么办呢？你现在手握可以引爆世界炸弹的遥控器，就算我心里不乐意，也得照办啊。”
“这就好，”白杨转身往门外走去，“后天，后天早上，开着你那辆总统一号，在雨熙所住的小区门口等着。”
“执行部不会派人追杀你吗？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真的能支撑到后天？”
白杨摆摆手，“我的问题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去找你的大姐商量好，要怎么才能证明雨熙是安全的，这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
门被缓缓合上，宽敞的房间内只剩下唐小柔一个人。
“虽然和计划稍有不同。”唐小柔拿起白杨用过的酒杯，“不过也没差啦。”
手机铃声响起，唐小柔接通手机。
“还活着啊。”手机那端的声音很不客气。
“当然，我说过小白杨很会怜香惜玉的，哪怕是鬼，好看点的他都会尽量手下留情。”
“听上去真不靠谱……那么之后呢？他是来找你帮忙的？为了躲避执行部的追杀？”
“差不多吧，看他的样子，是拼死也要保下他的宝贝学生了。”
“你答应了？”
“是啊，不可以么？”
“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嘛，谁知道呢？”
唐小柔挂断手机，对着阳光欣赏空酒杯。
然后，她伸出舌头，陶醉地舔了舔杯沿。
她好像……有点爱上这样的白杨了。
失去所有力量的他，却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
“我会保护她。”他说道。
真是太帅了。
果然，自己没有喜欢错人啊。
就稍微帮帮他吧。
……
白杨回想完昨天和唐小柔的见面。
他今天是来劝说雨熙的，他要带着雨熙，逃离这座城市。
在最后的侵蚀期限到来前，他会带着雨熙跑到他能想到的，最远的地方。
唐小柔和她的组织给出的证明无法说服执行部，他和雨熙毫无疑问会被全城通缉围捕。
所以他一定要带着雨熙逃走，支撑到期限过去，他才能拥有和执行部谈判的筹码。
“雨熙作为特殊的存在，身上还有不确定的因素，所以我还会一直跟在雨熙的身边，继续执行着监护的任务。”
而如果雨熙没能克制住心中的魔鬼，在最后的时刻变成了嗜血杀戮的怪物。
那他会在空无一人的地方，亲手完成对雨熙的处刑。
就像他对自己的妹妹那样。
黑暗的楼道内，他顺着那道光。
他进入了雨熙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