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逃离
“我说，你们执行部真的有钱啊。”唐小柔又闯过了一个红灯，“看到后面最左边的那辆车了吗？那辆防弹的揽胜造价可要八百多万，可以硬抗15公斤TNT炸药的爆炸威力，从车顶到轮胎再到底盘全都做了防弹防爆处理，连手榴弹都拿它无可奈何的怪物，你应该认识那辆车的主人吧？”
白杨从后视镜看得很清楚，那辆车，还有副驾驶上坐着的人。
“见鬼，部长来了……”白杨喃喃。
“你们部长看来很在乎你啊，刚出差回来就亲自来追杀你，这是打算亲手肃清执行部出现的叛徒？”
“我完全不知道你现在嘲笑我究竟有什么意义，我要是被抓着的你也没好果子吃吧。”白杨看手机，他知道部长一定会和他谈话。
果然，请求通话的界面弹出，手机震动。
“你的部长也只是普通人类吧，你有什么好怕的？”唐小柔很懂的从抽屉里摸出墨镜，她也不会想在这里暴露身份的。
“部长……部长是个很特别的人，我们整个执行部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意志，你可以说他铁血、不讲人情，你也可以说他果决，拥有天生领导者的才能，总之这些年靠着部长的决断，我们才能在和鬼的斗争中频频取得进展……至少是明面上的。”
唐小柔耸耸肩，“如果你们把清除掉那些杂鱼算作重大进展的话，那确实可以说是成果卓然。”
白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已经足以见得人类对鬼的匮乏了解，也就是比一无所知稍好一点罢了。
“别说话，我来和部长斡旋。”白杨单手抓起雨熙，将丫头放在副驾驶上，然后扣上安全带，他自己则是钻到了后排座位上，将沉重的火箭筒助推器拿到座位上。
幸好在曾经的训练中他摸过这玩意，不至于完全不会使用。
“喂，部长，是我。”他接通了电话。
“你在做什么？”部长的声音还是平时那样的平静，听不出来任何的火气。
“灵儿应该和您说过了吧，我应该不用再复述一遍。”他抚摸着冰凉的助推器表面，经典的RPG-7，毛子的玩意，40mm口径，配合特定型号的穿甲弹，可以击穿上千毫米的钢筋混凝土，当然也可以击穿部长所乘的路虎揽胜。
“你懂你正在做出行为所代表的含义吗？你这是叛逃！”
“叛逃？就因为我带走了执行部重要的实验品，你们就把我打成了叛徒？不觉得这样很虚伪吗？”白杨呵呵冷笑。
他开着免提，所以不管是唐小柔还是雨熙都听得很清楚，唐小柔吹了吹口哨，雨熙则是颤了颤身子。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部长叹了口气，“白芷的事，我们都很抱歉，但你不能因为白芷的逝去就丧失了作为执行员的使命感，你应该做的是守护这座城市，而不是为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去赌上千万人的生命。”
“我已经守护这座城市长达十年了，想想你们把多少烂摊子丢给我收拾，我已经厌倦了，我讨厌这种用我的人生换取所谓‘正义’的生活。偶尔的，我想任性一次，你们没理由阻拦我。”
“你这不是任性，你这是胡闹。”部长的声音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你为什么会对被执行对象产生感情？仅仅是因为那个孩子和白芷有相似之处吗？你的恻隐之心战胜了责任感吗？还是说你已经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了？”
“部长您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喽，反正总部的各位也从来没把我当成人类对待过，我在你们眼中就是工具，和鬼对抗的工具，只要有一天没用了就可以随便丢弃的工具。”
“白杨！太过分了吧！你以为是谁在你孤立无援的时候向你伸出了手？你以为没有执行部的支持，你这样的异类能安稳地生活在天雪市里吗？你以为没有执行部的帮忙，白芷能支撑到现在吗？”
“那是医生，请部长您不要把医生的功劳这样随意地就加在你们头上，我会感到恶心的。”白杨嗤之以鼻，“如果不是我事后汇报，总部的各位应该还不知道白芷的具体情况吧？”
“白杨，你……”
“所以我已经拯救过这个世界了，我失去了半个世界，我决不允许你们把另一半世界也夺走，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要竭尽全力去争取。”白杨一字一顿，“我不会放弃的，您听明白了吗？”
久久的，手机那端传来部长的叹息声。
“允许实弹发射。”
通话中断了。
“好家伙，这就是你斡旋出来的结果？允许实弹发射？太给力了点吧偶像！”唐小柔偏头看后视镜，一颗子弹精准击碎了整个后视镜，仪表盘上立刻出现了一片红。
沉闷的中弹声，那是子弹嵌入车身的声音，看来这辆土狗凯迪拉克也是防弹的。
“改装过，”唐小柔躲闪着白杨审视的眼神，“好吧好吧，我承认之前和你说的某些事情，是我临场发挥的，实际情况有些许出入。”
这才对，毕竟唐小柔一直计划着借他的手除掉雨熙。能想出那样的繁复计划，偏偏面对他时没什么心机，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而现在子弹还没能贯穿车身，只能说明执行部他的同事们还没有动用那些大杀器，可能是顾虑到在闹市区的影响，难免不会引起市民的围观。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需要在路面上左右横跳，主打豪华舒适的商务车在颠簸下也和“舒适”完全扯不上关系，雨熙抱着安全带，害怕地闭上眼睛。
“我怎么也没想到出城还会有追车戏啊！”白杨勉强维持着平衡，转过头，目测和部长他们的距离。
不足两百米。
“我也没想到啊！早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惦记你，我就在医院开能力把你们带走了啊！”唐小柔猛踩着油门，想要拉开和追兵的距离。
“对啊，你不是能隐藏自身吗？试着把这辆车也变得隐形，能做到吗？”白杨说。
“你当我是六娃啊？能力使用不需要限制？想得太天真了吧？”唐小柔哼哼，“再说后面那些车里坐着的，其中一定存在有通灵体质的人，在他们面前使用能力，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白杨想起来了，唐小柔确实说过，因为心凌经常和他待在一起，所以她不能接近和现身，否则会被心凌察觉和发现。
“也就是需要距离差，对吧？”
“Bingo！”
白杨点点头，“我会给你争取的，三公里足够吗？”
“一公里就绰绰有余了。”唐小柔指了指车载导航的地图，“前面就是高架路了，想来对面出口已经封闭了，执行部的人正逆行着过来，我们要被包夹了。”
“不止这样，”白杨眉头紧锁，“直升机估计很快也会到场，部长都出动的话，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所以你打算怎样从这布好的天罗地网逃出去呢？”唐小柔问道。
“开上高架路，我自有办法。”
唐小柔点点头，“你这样自信满满的样子，真是蛮帅的。”
白杨愣了愣，他不明白唐小柔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包含着什么意义。
其实没什么意义，就是单纯想夸夸他，但白杨已经习惯了思考每件事的含义，价值的交换和抉择，他一直以来的工作本质就是这样。
“我得再和部长说两句。”
他回拨了回去。
电话接通了。
“怎么，改变主意了？”部长说。
“算是想清楚了，部长，我有个问题。”白杨说。
“问。”
“部长还记得我的领域效果吗？”
“你想表达什么？”
“如果不是我的朋友重伤，你们认定我失去了和执行部对抗的力量，我现在还会被追捕吗？”
“谈这些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白杨拍了拍天窗，唐小柔心领神会，打开了天窗。
“什么意义？”
“部长，您不该来的，您只需要坐镇巴别塔，向往常那样等着捷报送达就好。”白杨将火箭弹填入推进器，拔掉了前端的保护帽和保险针，调整好角度。
“你是想说你的能力还可以使用么？你想将刀锋对准人类吗？白杨！”部长反应的很快，低声警告。
“既然选择了叛逃，您觉得我还会考虑后路吗？”白杨轻声说道，“我最爱的千纸鹤，送给您。”
解除保险，扣下扳机。
火箭弹喷射着高温尾焰，如同一道流星，脱离推进器窜了出去。
“喂——”连唐小柔都懵了，她没想到白杨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扣动扳机，以她的估计，白杨可能根本都不会使用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她只是想看看白杨的心，他到底有没有和这座城市对抗的决意。
“放心，目标不是部长，我还没有失去理智。”白杨低声道。
剧烈的爆炸声，高架路上被炸出了一个大坑，黑色的烟尘迭起，火光冲天。
“白杨！”手机里传来部长的怒吼声。
永远沉稳的部长，终于也暴怒了一回。
“对高架路来说，这种程度的爆炸还算不了什么，我只是给个提示。”白杨拍拍唐小柔的肩，后者立刻关上了天窗，“再向前追击的话，下一次我会毁掉整座高架桥，部长您应该看了芷兰中学的废墟，您知道我办得到。”
长久的沉默，部长没有说话。
“就算不考虑那些还滞留在高架桥上的普通人，为了部长您的安全，我劝您也就此停下为好，我给您五秒时间——”
尖锐的刹车声，往后看去，部长他们的车已经越来越远。
“谢谢您，给了我和世界一次机会。”白杨简短地说完，挂上了电话。
他也没忘把电池和电话卡抠下来，防止他们被追踪到。
“任务完成。”白杨将火箭推进器扔到座位下，“一发火箭弹，零伤亡，唬住了部长他们，还可以吧？”
唐小柔皱眉，“你现在到底还能不能使用能力？”
白杨苦笑，“可以用，但井墨然可能会死，我不会冒那个险，所以吓吓部长他们就好，反正他们也愿意相信。”
“什么意思？”
“你觉得部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白杨歪嘴笑笑，“灵儿说过给我争取三天时间，今天才是第三天，时间未到，部长这是从外地提前回来的。”
“你是说……”
“总部那些人可能是混蛋，但部长还是挺好的。”白杨从雨熙的裙子口袋里摸出手机，顺手掰断了，他向来严谨，“算是演的一场戏啦，部长和灵儿都肯帮我，但部长的立场在那里，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用这种方式——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拿部长的生命冒险，我们才能逃走。”
唐小柔叹服，原来白杨也不像看上去那样孤僻，这座城市还是眷顾着他的。
“所以现在我们要怎么逃走？虽说部长放了我们一马，但高架桥出口一定堵着执行部的其他人，那一关是没法硬闯过去的。”白杨打开车窗，高架桥上的空气很新鲜，吹拂在脸上，刚好洗去操作火箭筒沾染上的火药味。
“我会兑现我的承诺，不用担心。”唐小柔摘下墨镜，转过头，“偶像你会跳伞吗？”
“什么？”
油门踩死，方向盘猛地拉向一边，商务车失去控制，越过高架桥的护栏。
飞了出去。
腾空的那一刻，白杨明白了刚才那个问题的含义。
他就不该指望唐小柔能给出点靠谱的方法。
“该死，我当年跳伞不及格啊！”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凯迪拉克从高架桥上消失了。
……
二十分钟后。
“部长，在桥下发现了白杨所乘车辆的残骸，因为撞击而起火，现在火已经扑灭，暂未发现有人员伤亡。”
部长摘下耳机，他能猜到接下来汇报的内容。
“但是，车内并未发现白杨和目标人物雨熙，也没有发现驾驶车辆的神秘人物。”
“他们在这座城市……凭空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