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熟悉的号码
“老师——”
断断续续的声音。
“老师，老师！”
好像是有谁在呼唤他。
“老师，快醒醒，好不好？”
这个声音……好怀念，似乎是他很重要的某个人。
白杨努力挣脱困缚住他的重重黑暗，睁开眼睛。
苍白的光线，惨淡地照落在他的头顶。
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气味，被十一月的寒冷发酵，久久无法散去。
手指抽动，白杨感到了一股刺痛感。
把他拉回了现实。
“啊，是回来了么……”白杨喃喃。
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他居然梦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游乐场，那个被当成意外事故，废墟至今堆放封存在那里的现场。
他带着井墨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老师！”
圆圆的脸蛋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那是一双黑得明亮的眼眸，眼眶红红，似乎是才哭过。
“是你啊。”白杨伸出头，拂过雨熙的额发。
“嗯，是我，老师，是我。”雨熙见他醒过来，破涕为笑，甜甜地笑。
“别哭了啊，怎么这么大的人还总喜欢哭，你的老师可没那么容易挂掉。”白杨撑起自己的身体，从躺着的地方坐起身。
这是……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欢迎难得的客人，久等了。”
唐小柔手握两杯热可可，从房间外走了进来。
房间很简单，没经过多少精致的装修，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他身下的木制床，两张椅子，摆在角落的衣柜，还有窗边的小桌子，上面还有亮着屏幕的笔记本。
“我还以为你家会是很花哨的那种。”白杨接过热可可，抿了一口，感觉一股暖流滚进了胃里，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工作很忙的，能待在家的时间也不多，所以在这方面费的心思不多，你就凑活一下吧。”
唐小柔坐在白杨对面的椅子上，揣着手，一双长腿在灯下显得尤为注目，白杨看了两眼，想起来雨熙还在身边，自觉地移开目光。
很显然这样的小动作被唐小柔看在眼里，她很心机地笑笑，换了个正式点的坐姿。
“之后，之后都发生了什么？”白杨决定从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开始问。
“没什么，就是我的领域展开，带着你和雨熙从车里跳了出去，然后消失在执行部的眼皮底下。”唐小柔很无所谓地回答。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那我们现在还在天雪市么？”
“当然，你不是想要知道雨熙的情况吗，为你的行动提供理由。”
白杨点了点头。
“很抱歉，结果没能如你所愿。”唐小柔摊手。
“什么？”
“我带着你们去了组织在天雪市的基地——为了保密，我不能把具体地点告诉你，雨熙也是被蒙上眼睛带过去的——在那儿我们有几位研究院能够解析鬼的能力，得出鬼的大概威胁程度，算是‘图鉴’吧。”
“所以雨熙的鉴定结果呢？”
“正体不明，只有这四个字。”
“正体不明？”白杨咀嚼着唐小柔的说法。
“很奇怪，和当初观测到侵蚀雨熙的鬼气息不同，但危险程度却没有减弱，我们也弄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或许这可以解释为什么雨熙全身流淌着黑血，却依旧保持着完整人类的心智。”
“所以呢，失控或者暴走的可能性，是多少？有多大？”白杨急切地追问。
唐小柔摇了摇头。
“都说了是正体不明，又怎么可能知道可能性呢？”
白杨没有得到他期望中的回答，心情有些失落。
“老师？”
雨熙还一直牵着他的手指，注意到了白杨眼神的灰暗，雨熙凑近，小声喊了声。
白杨侧过身，拼凑出一个微笑给雨熙。
“没事的，会没事的，相信老师，好吗？”
雨熙点了点头，捧起热可可，小口小口地喝。
“其实都一样吧，百分之零的失控几率，和百分之百的暴走概率，对你来说是一样的吧？”唐小柔在一旁说道。
白杨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会选择孤注一掷，带着雨熙离开这座城市，到某个不会被他人影响也不会影响到别人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不对么？”
是啊，没有错，唐小柔说得对。
但他不是为此才走到这里的。
他希望的是没有人受伤的完美大结局，而不是尝试努力过后的悲剧收尾。
“我们在你这儿，不会有危险吧？”他问道。
“放心吧，这里绝对安全，执行部的那些家伙就是把整座城市翻过来，他们都不可能找得到。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带着雨熙住在这里，直到雨熙熬过执行部划定的最后期限。”
白杨摇头，“不行，我答应过医生的，要对这座城市一千多万人的生命负责，那种冒险的事，我做不到。”
站起身，白杨拉着雨熙，他想四处看看，根据他们所在的位置，想想接下来该怎么逃出天雪市。
“果然还是放不下正义么？”唐小柔对着他离开房间的背影，低声说。
白杨没有停顿，也没有回答，只是走出了房间。
……
“和我想象中的不同。”白杨靠在阳台的窗边，望着远处天雪市的霓虹夜景，叹气。
“何出此言？”唐小柔问。
雨熙正在浴室里洗澡，她向来爱干净，在出发之前，当然要好好洗个澡，洗去这一路来的灰尘扑扑，洗去心里的那些胡思乱想。
“我还以为醒来的时候会躺在你们基地的研究室里，周围一群危险等级S的鬼，然后我绑架了你，要你们把我和雨熙送出去……这样的剧情。”
“你是看电影看多了吧？”唐小柔笑笑，“只要你还是执行部的一员，对我们都存在着威胁，带你去基地已经是破格，要是你醒来一时兴起把我们全杀了怎么办？魑魅目前还没有战力能和你对抗，我们也需要为自己的安全考虑的。”
“道理是这样，但总还是觉得太平淡了些。”
“平淡？我觉得很好啊，咱们这样共处一室，两个人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唐小柔用指尖划过白杨的胸口，“不觉得很浪漫吗？很适合发生一些大人间的事情，对不对？”
一时间，从浴室传来的淋浴声显得那么突兀，白杨和唐小柔对视，后者的脸上诡异的显露出一丝玫红……
“我怕了，姐姐，我甘拜下风，还是姐姐你玩得开。”白杨从窗户边撤了回来，他是受不了唐小柔含情脉脉的注视。
胸大腿长倒没什么，井墨然在美貌上丝毫不输给唐小柔，白杨面对井墨然就从来不会露怯。
问题是他无法辨识眼前唐小柔是真实还是虚伪，可能唐小柔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表情，所扮演的一切角色，都是为了迷惑他的糖衣炮弹。
那他还是躲远一点比较好，他比唐小柔小，他玩不过她。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咱们言归正传。”唐小柔很乐意看到白杨被她逗得一愣一愣的，“你打算怎么出发？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去？怕是刚走出小区门就被执行部的人逮走了。”
“我想让人来接我。”白杨伸手，“但需要你的帮忙。”
“我的帮忙？”
“我的手机现在没法用，你也知道，所以想联系其他人，只能借你的手机一用了。”
唐小柔挑挑眉，“我可提醒你，不光是你，你熟悉的那些朋友伙伴搭档，他们的手机也都被监视着，而且不光是手机，任何通讯手段，你最好都不要尝试。”
“不是我熟悉的人，他们不会想到的，等下你就知道了。”
白杨的手都伸到面前了，唐小柔也没有别的理由拒绝他。现在他们是一根绳的蚂蚱，她不帮白杨，对她自己也没啥好处。
“喏，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打给谁，总不能是搬家公司吧？”
白杨没理她这个无聊的吐槽，接过手机，朴实无华的iPhone，不像心凌还喜欢花里胡哨的手机壳，唐小柔的手机像是男生会用的，纯黑色，膜都没贴。
点亮屏幕，白杨尴尬地发现锁屏居然是他，大一运动会时坐在观众席，百无聊赖望天发呆的他。
那次他应井墨然的邀请，去给她主持的运动会撑场子，所以即便感到无聊，他也不能走。
没想到这一幕会被唐小柔拍到，还当做了锁屏。
这家伙真是监视了自己很长时间啊，白杨瞥了一眼唐小柔，后者则是哼着不成调的歌，装傻。
没有密码，滑动，白杨见到了桌面，还好，不再是他的照片，iPhone自带的照片背景。
他搜索了一下记忆，确定了那个陌生的，从未拨通过的号码。
“喂？是沈叔吗，是我，白杨。对对对，咱们上次见面聊得挺好的。承蒙您照顾了。”
“有个事，能不能拜托您一下……”
五分钟后。
白杨将手机扔给唐小柔。
“搞定，一个小时后，一辆沈氏零售的运货卡车会停到楼下，我和雨熙就乘那辆车离开。”
“沈氏零售？是喜欢井墨然的那个沈轩他家吗？我记得你之前去过一次他家吃饭，这么快和人家父亲勾搭上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帮个忙罢了。这是我知道的，在执行部所知之外的，能够把我和雨熙安全送出去的唯一办法。”白杨松了口气，沈阁能那么爽快，不问任何理由的答应帮忙，并且全程帮忙，还是稍微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多点朋友，多认识点人，关键时刻还是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唐小柔还想说些什么，那些她不忍心瞒着白杨的，心里有些负担的事情。
却被意外打断了。
被她也丢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
唐小柔耸耸肩，示意白杨自己拿起来看，她觉得是沈阁有什么事忘了说，所以给白杨打回来的。
白杨有些奇怪，他不认为沈阁会那么看重他，甚至主动打过来电话。
他拿起手机。
然后，他愣住了。
因为打过来的，并不是沈阁。
而那个号码，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儿可是现实啊。
白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