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终章·故事的启程
十二月四日。
距离危险等级S+目标“雨熙”被侵蚀，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距离执行部计算出的，雨熙的意识被完全剥夺，失控堕落成为鬼的最后期限，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
所有人都在等待。
执行部总部，巴别塔顶层，会议室。
“部长，他们这时候应该回来了。”有人向部长报告，“如果雨熙还没有失控的话。”
部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是出于对白杨的信任，还有医生的力劝才“不小心”放走白杨和雨熙的。
但这一次，他最引以为豪的执行员似乎不像平常那样，早早为他送来捷报。
白杨还没有带着雨熙回来的意思……那就是白杨期望的结局没有达成，雨熙还是最终失控，堕落为鬼了。
虚弱状态的白杨，能够压制失控的雨熙吗？
如果雨熙失控，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心里大概是清楚的。
迄今为止，鬼只出现于以天雪市为中心的附近县市内，因此执行部也只有这几座城市才有设置。
一旦白杨无法控制鬼化的雨熙，那他们所藏身的那座城市会变成什么样子……
部长的背后就是电视，他在等待，某条插播的紧急新闻，某件有可能超出他们所有人预想的巨大事件，还有理事会打来的问责电话什么的。
“白杨啊，你怎么还不回来……”部长喃喃。
“不要紧的。”
一双小手覆上部长的胳膊，在暖和的室内显得有些冰凉。
是灵儿。
灵儿微笑着摇头，“别紧张，再等等，小白杨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不是吗？”
“但这样等待的死寂，实在是让人不安啊。”部长叹息。
“如果不是这份不安，我们又怎能寻求得往未来的道路呢？”
“你倒是越来越乐观，只是因为白杨是你中意的后辈弟弟吗？”
“怎么可能呢？”灵儿低下头，看上去有些落寞，“白杨认可的姐姐，不是我，也从来不会是我。”
部长似乎也想到了过去的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继续等待好了。
……
云海沧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入。
天台，医院的天台，蓝天白云，还有天雪市的城市景色，都尽收眼底。
“医生，我就知道您在这里。”云海沧走到栏杆旁那个男人的身边，“老师和我说过医生您的故事，您很厉害。”
医生没有回头，他的手里夹着一支烟，青色的烟雾袅袅，消散在空中。
“医生也是在等白杨吗？”云海沧随着医生的视线眺望远方，当年医院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天雪市还没有什么高楼大厦，站在天台甚至能看到远处西山的身影。
这些年天雪市发展得很快，医院淹没在周围一水儿几百米的高楼里，如果不是中心城区还保留着一些上个时代的建筑，天台的视野内应该只剩下对面的CBD区了。
不过这样的天雪市，才更像座大城市，更让人有守护的愿望，不是么？
“医生，您是在焦急吗？没有必要吧，我看雨熙那孩子状态好得很，如果真的失控，应该早有征兆的。”
云海沧以为医生一个人跑来天台抽烟是因为心中的不安，所以这样安慰。
“不，”医生终于说话了，“我不是担心白杨，那孩子不需要我担心，他绝对能解决好一切，不管雨熙是安然无恙还是失控堕落……”
“那医生您为何眉头紧锁？”云海沧问。
医生抬起手，看着手上卷烟缓缓燃尽，烟灰掉落，然后破碎成细屑。
“有种……愧疚。”
“嗯？您这是什么意思？”云海沧完全没听懂。
“不，没什么。”医生转过身来，“你要找白杨么？我建议你去井墨然的病房前等着，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去那儿。”
云海沧有些惊讶，“您怎么这么肯定？”
“你以为井墨然和心凌为什么会喜欢他？”医生笑笑，“被女孩子喜欢，总是有理由的，就像你虽然比白杨帅，但她们绝无可能对你有感觉一样。”
“呃……”
“好了，快去吧，他应该快到了，见到他和他说，不用到我这儿报道了，直接去总部，不然总部的老爷们会急疯掉的。”
医生摆摆手，这是在催云海沧快走了。
作为执行部的创建人之一，医生在执行部拥有着绝对的声望，云海沧既然听过医生的故事，便知晓眼前的男人绝不是个只会坐办公室给人看病的普通大夫。
云海沧微微鞠躬，转身离开。
“谢谢您。”
天台重新宁静下来，医生扔掉了烟头，他其实一口都没有抽。
他戒烟很多年了。
很多年前，有个女孩从他的指间取下了烟。
“对身体不好，戒了吧，好吗？”
然后他就戒了，尽管这么多年过来，女孩早已不见，他也没有破戒。
只是在想事情的时候，他还习惯于点上这么一支，看着烟雾弥漫，看着城市苍茫，慢慢整理着思绪。
“回来了么，白杨。”
“之后的路可不好走啊。”
“选择了最为艰苦的这条道路，你和雨熙会很难过吧。”
“总有一天，你需要和整个世界的黑暗对抗。”
“或许，我也会成为你的敌人。”
“对不起……”
……
井墨然的病房。
心凌正坐在井墨然的床边，一枚一枚的喂井墨然吃桂花栗子酥。
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两周，靠着白杨的生命牵引，向神明借来的力量发挥了应有的效用，井墨然胸口的巨大伤口已经快要痊愈。
现在配合着医院每天的换药，井墨然恢复得很快，伤痕已经看不出来，只是身体还稍有些虚弱，大概再过一两周就能活蹦乱跳出院了。
这样不可思议的治愈能力，即便负责井墨然的医生也是执行部的人，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惊讶。心脏和肺部完全被毁的人居然只过了两周便可以自己照顾生活起居，不是神迹是什么？
所以井墨然每天听到最多的就是医生啧啧的惊叹，看到最多的就是十几位执行部研究员围着她采集数据，脸上仿佛朝圣的奇妙表情。
不过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心凌把医生和研究员都赶走了，她一个人陪着井墨然在房间里。
今天白杨就要回来了。
昨天傍晚的时候，白芷送给心凌的那部手机再次亮起，白杨给她发来了信息。
“一切安好，明天回家。”
至此，心凌忐忑了整整一周多的小心脏，终于恢复了稳定的跳动。
好像是奇迹降临，又好像是命中注定，紧张，却又觉得那么理所当然。
两个人平平安安地回来，不是应该的么。
但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心凌早早地来到井墨然的病房，偷偷地将好消息告诉了井墨然。
于是，两个女孩便开始安安静静地等待，等待白杨突然推开门，然后他们一起笑着拥抱在一起的大结局。
白杨没有告诉心凌最后那天的具体情况，她也不太想知道。
既然白杨和雨熙都没事的话，最后那天到底是怎么过去的，好像一点也不重要了，不是么。
快来啊，快来啊，心凌在心中默念着，催促着。
“对了，”井墨然突然说道，“心凌你说过，芷儿离开前，给我们每个人分别留了一份礼物，你的礼物是装满了回忆的那部手机，对吗？”
心凌点了点头，“嗯，怎么了？你突然回忆起白芷妹妹给你的礼物了吗？”
井墨然咬了咬嘴唇。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是什么？”心凌急忙问。
尽管井墨然是伤患，两个人正处于休战期，但她们本质上是情敌没有变，她当然会在意白芷送给井墨然的是什么礼物。
“你应该能猜到的，心凌。”井墨然浅浅地笑。
“我——”
病房外忽然出现人的影子，那个她们都无比熟悉的身影。
心凌忽然懂了。
“原来是这样。”她笑笑。
站起身，心凌准备迎接从远方归来的他们。
“欢迎回家。”
第一次的，她输了，却也很高兴。
因为白芷送给井墨然的那份礼物，就叫“白杨”。
是不是有些太平淡了，这样的结局。
但他们每个人都觉得很好。
那就足够了。
……
半个小时后，医院外。
看望了快要出院的井墨然，放下心的白杨带着雨熙，要和心凌一同去总部汇报情况，还有谈判。
谈判的过程肯定不会顺利，但他并不担心。
肯定会有办法的，让雨熙被人们接受，让他们的故事还能继续。
“最后一件事，”心凌忽然回过头，“白杨你还记得十一月初的那个案子吗，你回来经手的第一件任务，鬼的名字好像是叫……皓琛。”
是那个喜欢邻家妹妹的变态恋童癖啊，白杨点了点头，才过去一个月，他不可能忘。
“还记得皓琛那本日记吗？那本我伪造的，皓琛邻家妹妹的日记，你用它成功感化了皓琛，让它死前没什么挣扎。”
白杨继续点头，他不知道心凌说起这件事代表着什么。
“其实，”心凌笑笑，“那本日记不是我伪造的，它真的是那个女孩亲手亲笔写下的，那个女孩，她真的还喜欢着皓琛。”
“你说……什么……”
白杨结结巴巴的，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还能有反转。
“当时的白杨死气沉沉的，一点生机活力都没有，所以你认为日记是我伪造的，我也没反驳。”心凌很欣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白杨你终于愿意好好生活了，我就把事件的真相告诉你啦。”
白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他又一次，被心凌的小小心机算计了。
“不，不是愿意好好生活。”他看着头顶的灿烂暖阳，心里暖暖的，“是我又一次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是为了雨熙吗？”心凌好奇地问。
“是为了解救这世上，所有因为鬼而遭受苦难的人啊。”
白杨伸出手，这一次，他感受到了。
他真的摸到了明天。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