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教练的话不多，答应了李老一声，就开始在场边做起了热身运动——她很是专注，做得相当标准，姿势简直可以去做教科书了。
没必要这么认真吧……我只是个业余小虾米而已。
我暗地里吐槽着，却只能看着她一丝不苟地做完热身，然后戴上一双薄薄的格斗手套，走上了训练台。
“你不戴护具吗？”我有些疑惑。
“小陈是以前是搞职业的，这些年虽然退役了，但是状态一直保持得不错，没有放下，所以你不用担心的。”李老在旁边解释。
果然是搞职业的，这印证了我的猜想——大联盟的职业比赛和业余不同，为了表示紧贴实战，除了格斗手套外，是不会使用护具的——然而这么搞，对我来说公平吗？
对方可是专业搞这个的啊！而我可只是在拳馆里面瞎练练！是个业余爱好者！这不是单方面找虐吗？
你看象棋的职业大师们，下那些业余的能同时打十个！
然而李老发话，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和陈教练分开两边站好，行礼，摆好架势。
这一回我可没有大意，也没有大意的资格，能被传奇教练看上，招来作为自己麾下教练的职业女格斗家，很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庸手，搞不好，之前在役的时候在格斗大联盟中的排位还相当靠前。
高手中的高高手！
于是我一开始便保持了不断地移动脚步，迅速地向她的侧面游走。我很清楚自己的短板——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不动用热流的情况下，我的力量和抗打击能力很明显和对方不在一个档次上，不过速度还算不错，至少应该不会被拉下太多——然而，当我刚走了几步，却发现对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调转了身体，小腿低低地向我横扫而来，瞄准的是我左小腿内侧，而此时我的重心恰巧刚刚转移到左腿上面！
职业高手都这么准这么阴的吗？
情急之下，我的脚猛地一跺，勉强挪动身形，险险避开这一腿，然而，还没等我稳住重心，只见她前脚一压，踩住地面，后脚发力，身形又贴了过来，两只拳头跟着一前一后，劈头盖脸地砸向我的面门！
这就是职业高手的水平！
我也来不及思索，意识仿佛一下子又自动回到了被混混们袭击的那一个瞬间——所有的感官被调动，周围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世界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接下来的拳路是——左刺拳！
抬起胳膊，拦下！
妈的！只是半途拦下，还没有发力完全，就已经让我的胳膊发麻，这还是女人吗？这力量TM的根本就是只狂暴的凶兽好不好！之前打过的那些男混混，哪怕是泡健身房的，也根本和她不能比！
来不及继续吐槽，这个姓陈的教练根本没有停歇，直接又连上了一个右直拳、左勾拳接上勾的组合拳！招招不离我的脑袋！
这分明是要我的命啊！
根本不敢硬接拳头，只能仗着对她拳头路径的掌握，不断地后仰、低头、同时趁着她没有完全发力的时候左招右架，险险地格挡下了她这一套连环杀招。
然而，还没等我喘口气，只见这家伙蹬地转体，轻描淡写地扭腰、摆臂，斜斜飞来一记左手摆拳！
不大的拳头仿佛一枚高速旋转的链球呼啸而来——而我却已经没有闪避的空间，这是绝对的杀招！
“啪！”
我双手交叉，终于在拳头发力到极限之前架住！然后——胳膊仿佛一下子就没了知觉，拳架子在接触的刹那就被打散！
好在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重心动摇，空门大露的一瞬间就借力狂退。
噔噔噔噔噔……一连十几步，直到快到了格斗台的边缘才稳住脚步。
庆幸的是，陈教练也没有追，她看上去有些发愣，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露出惊讶之色，似乎是在为我刚刚能接下她的拳而感到不可思议。
我举起手，很干脆地想要认输，却听李老喊了一声：“好！停！”
又来这套！
我转头看向场边的老头，他却根本不管我们，自顾自的跑到旁边的电脑显示屏前，开始不断地捣鼓起来。
果然是专业大拿，就冲这古怪的脾气就让人想要打死他！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
在台上，我还站在那儿，准备和陈教练大眼瞪小眼，却没想到她大概已经习惯了老头的脾气，直接走下台，凑到了老头儿的身边。
我和刘薇也忙凑了过去。
电脑里面放的主要是刚刚的我架住陈教练连环杀招的视频，还有我躲开刘薇擒拿术的几个镜头，而且都是慢动作，看得有些别扭。
李老一口气连放了十几遍，一遍一遍地看得相当认真，我和刘薇却都觉得有些无聊——毕竟是外行，可不像他们这些内行能看出那么多门道来。我们相互对视一眼，她用肩膀顶了我一下，压低声音：“你还真能啊，竟然能和陈教练过上这么多招！陈教练以前可是女子格斗联盟排位前几的大高手，要不是运气差，几次冲击最后都差一点，加上退役得早，现在也有金腰带在身了！”
看不出来，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居然这么厉害！
“不是她运气差，”李老突然插了进来，他大概看够了视频，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看奇葩的眼神审视着我，“是她的身体和技术比较特别，虽然力量大，爆发力强，但是有特殊的短板，恰好被人发现并且抓住了，有所针对，才一直冲不上去。想要纠正的话，对身体的损伤太大，不值得，所以后来就退役了。”
“哦……”我被他看得有些难受，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却发现陈教练依然在认真地一遍遍看着慢动作回放，仿佛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门道似的。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没有？”李老终于不再看我，转头去问陈教练。
“看上去有些像断拳流……但是又似是而非……”陈教练语气有些犹豫。
这是什么鬼？
断拳流，我知道有这个格斗流派。它是由赫赫有名的龙晓理大师所创的流派，一度非常流行，现在也是一个大流派——要知道，那位龙晓理大师，三十年前可是曾经连续霸占格斗大联盟排行榜榜首整整9年，天下第一高手他当之无愧，传奇中的传奇，怪物中的怪物。要不是后来因为一场事故而英年早逝，怕是还能再霸个十年八年的——他逝世的时候，才刚刚进入正常格斗高手的黄金年龄。
然而，事实上我所看过的视频里面并没有包括断拳流——这个流派对于技术的价值相当重视，好多东西都要花钱才能学，我现在还处在白嫖互联网视频的状态，可没钱学这个。
“没错，就是这个。你的眼光已经相当不错了。”李老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虽然是断拳流是龙晓理大师创立的，但是事实上经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龙大师自己真正的拳术和现在流传的断拳流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的！”
“嗯？”
这个黑历史我倒是不清楚，而且，看陈教练和刘薇一脸懵逼的样子，她们似乎也都不太知道。
李老继续讲着八卦：“事实上，现在流行的断拳流，仅仅只是大师自己所掌握格斗术的简化版而已，所以后来他的门徒都没法达到他当年的水准。”
“这是为什么？”陈教练有些疑惑，我也有些不解。毕竟共和国格斗界的风气，可从来都不是像东陆那样敝帚自珍，有一点点小技巧都藏得严严实实，交流和开放才是共识。这也是共和国的格斗术始终的独霸世界的重要原因。作为那个年代的领军人物，龙大师应该也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因为，如果不做简化的话，龙大师的拳术根本没有人学得会！”李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你们没有和龙大师处在一个年代，所以不太清楚那种无力感。他是那种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天生就站在武道尽头的人物。在他刚刚踏入格斗界的时候，他的动态视力和神经反应速度就已经超过了那些锻炼了几十年的高手，所以他才能够做到在对对手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在对手出招后半度而击，截断对手的攻击路径，和现在的断拳流需要事先大致摸透对手的情报，才能做到完全不同。”
“您是说……”陈教练似乎明白了李老的意思，扭头看向我。
“没错，很明显的，小林对你的套路非常陌生。要知道，你这几年的状态保持得相当好，刚刚的那一套连招放在一起，哪怕是现在的大联盟中，也没有几个女选手敢正面硬接，但她就敢！还是在已经失了先手的情况之下！而且，你看，虽然接得有些勉强，力量也远远不够，但是她还是成功地接下来了，而且还是每一招都是后发先知，半途而断！”李老到最后都说得兴奋起来了，吐沫星子四处飞溅。
听到陈老那欣喜地语气，陈教练忽地转头：“您想……”
“没错，如果小林同意的话，我收这么一个关门弟子还是可以的……”李老半躺在椅子上，声音平淡而悠远，装逼味道十足。
三个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压力山大！
说实话，如果没有邪神这回事儿，我说不定当场就跪下拜师了——这简直是直接预定格斗大联盟前面的排位了。名利双收，各路代言滚滚而来，登上人生巅峰那是指日可待。不过滑稽的是，如果没有邪神的话，我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哪怕是做文抄公，怕是都能活得相当舒坦。
“呃……那个……”我抬起手，揉了揉额头，“我很感激刘薇小姐能给我这个机会，也很感谢李老的看重。”
“但是……很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