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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远方异土 更新时间:2020/6/22 19:26:26 字数:24020

这是一首歌,一首送给那个兽的歌,即便那个兽早就听不见了,但是我如果可以开口唱,那就一定会送给那个兽。

那一年我们都还那么年轻,都还那么简单。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一年的春天,很多花都开了,很多兽也都回来了,那一年我们互相致意,那是一个不错的节日,每个兽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每个兽都看起来很快乐很幸福。

那一年的四月节,我们互相见面,她来自于萨维亚里,她的名字叫做伊莎贝拉·贝妮塔·埃雷拉,春暖花开,她身穿澄亮色的传的萨维亚里长裙,披着一条深红色的如火焰的披肩,在她的头顶扎着一朵玫瑰花,在人群之中跳着一段萨维亚里舞,身段轻巧如燕,裙子如花一般绽开。

她不小心踩到了我的脚,于是她有些惊讶地把食爪放在唇边:“哦,先生,您没事吧?”

那个时候,我按照节日习俗,戴着圆毡帽,套着马靴和马裤,明明是我不小心,但是现在却是她在道歉,这让我有些为难,因此我不得不摊开双爪对她说:“对不起,我没有看到您在这个地方。”

她笑了,拉着我的爪朝着前边人群中跑去:“你这样的兽太拘束了,现在很少见的,跟我来。”

然后她把我拉到人群最中间的一个小广场中央,一些女性在广场中间跳舞,流浪乐队安置在广场边缘敲打着响板,弹着吉他。

她先是站在我的面前,提起裙子向我行了个礼,此时乐队刚好停顿,她看着我的眼睛,轻声问我:“我们跳舞吧?”

我对现在的状况感到有些猝不及防,因此当响板再一次响起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向周围,周围的女客全都退到了广场边缘,她们都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看着我和伊莎贝拉,因为我是现在唯一一个男客,我有些爪足无措。

她率先踏步,跟着响板和吉他的节奏,我只能勉强跟上她。

看到我那笨爪笨脚的舞蹈之后,她笑了:“我听说,第一次会毫无感觉。”

然后我便加快了行动,尽可能和她的节奏配合得更好,那个时候我感觉真的很讽刺,因为很难再像这种时候年轻人会在节日上互相认识了,我猜测以后不会有更寂寞的方式,没想到爪机真的给了我们更加寂寞的相认方法,尽管我已经错过了爪机的时代,因为我与伊莎贝拉的时代是节日的时代,在那个广场上年轻一代们的舞蹈交织在了一起。

一曲终了,她牵着自己的裙子,笑着对我说:“我会等着你的。”然后再塞给了一张小纸条,或许是小纸条吧,用纸折成的玫瑰花。我想我们进展是不是太快了,她与我素未谋面,就这样就约会了吗?那也太草率了。

在她离开后,我打开那张纸,上边写着:“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在桥边等我吧”。

可是我仍然怀抱着希望在那天晚上来到萨维亚里的大桥边,或许这是个恶作剧,我认为这就是个恶作剧,因为这样的话太随便了,没有任何一个女孩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兽遵守这一的诺言,那只是一个恶作剧罢了。

随着月亮升起,她出现在了桥边,那一刻我们好像回到了无数年前那兽们都如此单纯的相信简简单单的一张来自异性的纸条的年代。

————

当这个年轻的猫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捆在一根椅子上,在他最近的记忆里,自己一刀刺向那只汪星人,但是却被他侧身一拳打中喉咙让自己立刻松开了手里的匕首,接下来就被踢中了小腿跪了下去,接下来后脖子被什么狠狠地砸中,这时自己便晕了过去。

在模模糊糊中,他听到这个汪星人在跟另外一个家伙对话,他们似乎在谈论着关于自己的事情。

“他要醒了。”那个陌生兽的声音说道,而之前那个无家可归的汪星人应了一声。

“你要怎么审问他?”陌生的声音就像是在嘲笑一样,不管是嘲笑谁,对他来说这个声音就如此的令人不爽,因为从第一句开始他就对这个声音感到一种从内而外的愤怒,这种愤怒来自于这个声音和自己的遭遇,一个甚至没有家族和帮派的流浪者,就这样把他两招放倒了,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他现在却无法动起来,脑袋一片模糊,听着那两个声音不断互相说话,而这些情感中又有些他无法摆脱的沮丧,如果别的家族知道了他被另一个兽打晕绑在这里,他就完全丢脸了。

“好条子坏条子,”汪星人回答,“我来做坏条子。”

然后他感觉到一只爪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拍着,让他慢慢地清醒过来,在他摆脱因为睁眼而带来的酸痛的感觉之后,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尽管他知道自己被捆住了手,但是一种本能还是让他进行了象征性的尝试,但是他还是迅速就放弃了。

他抬起头看着这两个陌生的兽,其中一个身穿黑色毛衣和浅灰色的外套,正靠在旁边的墙上,另外一个就是刚才两招把他放倒的家伙,当看到他醒过来的时候,这个狼正在看那本又厚又重的书,然后把书放在旁边的桌上,像刚才那样从旁边搬来一根椅子坐在他的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这让他很不爽,他也很委屈,这么短时间就让自己中招,还是太弱小了才会这样,如果他能离开,他就要去健身,让自己变得很壮,能打得过这种兽。

“你要做什么?”即便如此,看着这只灰狼的他的口中还是显得很强硬,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软弱,特别是在自己的死鬼老爹抛弃他老妈和自己跟着另外一个女兽远走高飞之后,他就不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弱小,很容易受到欺负。

“问几个问题,问了就放你走,”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家伙说道,“为了防止你不配合,我把你捆上了。”

“我看得出来,”他身体向后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现在说你们想问的是什么吧?”反正我不一定会回答,我也知道你们会好警察坏警察,我知道你们的套路是什么,你们不用白费力气。

“你是哪个家族的?”那个兽先问道,这让他有一点点惊讶,这算什么问题?转念一想,每个兽都会这么问,因为这是一个常识,他这样的兽没有帮派家族是活不下去的,这个世界早就不是独行侠那一套了。

“白色小刀,”他回答,这次他认真了一些,“很可笑的名字吧?”

“还好,”身后的兽摇摇头,“强过‘俏皮鬼一二三’。”

卡勒斯也被逗笑了,因为“俏皮鬼一二三”和“白色小刀”一样,也是一个帮派,而且是老城的一个大帮派,他们控制了大部分毒品的地下交易活动,虽然圣皮斯科的立法明令禁止,但是他们仍然会通过一些非法爪段进行销售,只要被抓住就完蛋,因此他们尽可能防止自己被抓住,甚至为了这个向圣皮斯科的缉毒处长官们送点好处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对于白色小刀这种弱者的抱团取暖,

“好的,”这只灰狼继续问道,“那么你的名字叫什么?”

“你还问这个?”他发出了一声嗤笑,这家伙太蠢了,给了他时间打太极拳,“阿尔·卡勒斯。”

“真名?”这只汪低着头把手放在面前的椅子靠背上,似乎在用指甲刀修剪着自己的爪子,“别骗我。

“哈,你是警察吗?”卡勒斯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我会用假名吗?我为什么要用假名?”

“那好吧,”这个家伙从口袋里拿出爪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对对方说:“拉蒙?是我,约翰,帮我个忙好吗?我需要一个移民的资料,名叫阿尔·卡勒斯,从哈索斯来的,怎么拼写的?”

说着,他看向卡勒斯,卡勒斯似乎预料到这个兽想要拿什么来威胁他,那就是民管局的资料,而这个兽把他的口音给猜透或者说懂透了,这会把他直接遣返的,因此他突然爆发:“你不能这么做,听着,我不能回去!”

但是他的抗议却被这只灰狼无视掉了,虽然他仍然把爪机给捂住:“所以说态度可以好一点了吗?”

“你在威胁我?”猫仔笑了一声,“是不是每个人都以为我们一个电话就能被威胁到?”

“不,我不是在威胁你,”汪星人舔了舔嘴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在跟什么兽打交道。”

“所以你一个电话就能打去民管局?”猫仔虽然手被捆住,但是他好像更有兴趣了,“拜托,我也可以说我······”

他的“认识第一大帮的老大,让他来杀了你”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面前的这个灰狼用一只爪按在肩膀上,其用力大到他根本无法动动自己的肩膀,而这只灰狼还一脸严肃地盯着他:“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要赌一把吗?”

“你居然敢动爪?”他差点爆炸,在他说完这几个字后,他发现这家伙在来真的,于是他不得不住口,然后试探性地问:“你真的认识,拉蒙·索勒?”

“现在我就在跟他打电话,”对面拿起爪机,放在卡勒斯的耳朵边,“拉蒙?”

“别耍我,约翰,”电话那边就像是抱怨一般地回答,“他的名字拼写到底是什么?我在找他的档案。”

“等我一下,我会向你申报的,”约翰还是那副坏条子的表情,但是这一次却看向了卡勒斯好像在告诉对方“我没有说谎”,“感谢你对我的耐心,拉蒙。”

“去死吧约翰,下次没有正事就不要来烦我,我也要工作的。”

说完,这只灰狼把爪机关闭屏幕,看着卡勒斯:“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天了吗?”

卡勒斯无奈地点点头,他知道那个拉蒙是什么兽,拉蒙·索勒,民管局的移民处的兽,负责各种移民的档案和遣返工作,卡勒斯就是不想被遣返,他受够了自己原来那个家了,他想逃,哪里都行,只要不把他送回去就行,这家伙就有这种能力,很令人讨厌,但是他不得不屈服,他宁愿相信,因为面前的一切总是狡诈的,你赌不中的太多。

“听着,孩子,”面前这只兽把手机插回口袋里,用力揉了揉眼睛,“我不是个兔死狗烹的混蛋,你没必要这个样子,合作点,放松点,我会付给你报酬。”

“能不让我被遣返吗?”卡勒斯试探地问道,他谨慎了些。

“一般不会,我们继续问答游戏,”这只兽看了看身后被锁上的大门,“你们家族的人有什么人来这个地方拿过东西?”

卡勒斯的脑海中,警灯在闪着光,这个兽的问题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来自于另外一个帮派家族,这些帮派们很少会互相合作,他们更喜欢互相倾轧,他已经因为轻视面前这只兽吃过一次亏了,他不想再吃第二次亏,因此这个问题让他思考要如何去回答,他必须合作,但是他也不能和盘托出,他不能再犯错了。

“你说的是什么兽?来这里拿东西的兽太多了。”

“别打马虎眼,”对方却毫不犹豫地打破了他的想法,“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拖时间是没用的。”

卡勒斯很沮丧,如果对方能看透任何一个他的战术和想法,那么他就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了,他能看得出接下来这个家伙会怎么做,会怎么一步步打破他可能的防御和拖延,好吧,他得再做一次尝试。

“因为兽太多了,我都是后来兽,那么多名字我记不住,”卡勒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但是我可以帮你们找出那么一两个来。”

“你想让我相信你不会逃了然后找人来报复我们吗?在这个世界找到你就跟大海捞针一样。”对方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他的周围左右踱步着,那双眼睛简直可以杀了他。

卡勒斯没有回答,他也不敢保证,他现在才注意到对方身后的那个兽从头到尾几乎没有说过话,除了那一句玩笑话,就一直处于一个看戏的状态,因此他便把目光投向了那只兽,坏条子当够了,好条子也该出现了,如果他一直被关在这里,或许他就回不去了。

而身后那只兽似乎也心领神会,停止了看戏,而是朝坏条子建议:“你不如试试看?现在你跟我一样也几乎没有任何线索,他就是跑了,你也不会退步。”

“真的吗?”坏条子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我没那么多时间来追他。”

“他回来了,你就有东西了,他不回来,你就跟现在一样,虽然没有进展,但是你也没有退步,更何况他也不一定能帮你把你想要的东西带回来,好坏你都不会失去什么,只不过是原地踏步或者往前走走。”

“所以呢?”

“不如稳妥一点。”好条子似乎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建议。

然后他们都重新看向仍然捆在椅子上的卡勒斯,那只兽叹了口气,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柄黑色的匕首。

————

肯普法·维尔特纳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查看着手下的警员们给他带来的关于这件案子的报告,陈家案件让重案组再一次活动了起来,其实更多的是负担,因为之前的港口的案件也交给了他们了,维尔特纳不得不分开兽爪,把两件事情给分散开,圣皮斯科虽然经常出现小偷小摸的案件,但是这样的大案并不多,更多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进行暴力执法,这个国家的更多人还算是比较守法。

那天他跟罗德里格斯在办公室再一次见面,他拉开身后的百叶窗,为罗德里格斯倒了一杯威士忌,他们相对而坐,罗德里格斯把杯子拿在手中一直不停地轻轻晃动。

“你很久没有到我的办公室坐坐了。”维尔特纳点燃一支烟,并递给了罗德里格斯一根,窗外的天空几乎是在阴雨之中,云层只显露出深灰色和浅灰色两种。

“兽们都看着呢,”罗德里格斯的鼻子里冒出一缕青烟,“我们就算是认识很多年也不可以往来这么频繁。”

“他们会觉得我们在搞基?”维尔特纳笑了一声,“这个国家不歧视同性恋。”

“他们会觉得我摸鱼,一门心思在如何跑到你这里喝酒吸烟拉家常上,”罗德里格斯的一只眼睛看起了明显肿了,鼻子也被打流血的样子,而他耸耸肩,“我刚刚跟兽干了一架。”

“警探跑去跟年轻兽干架?”维尔特纳用两根手指夹住香烟,拿起威士忌给自己来了一口,“你已经有女儿了,约翰,你不能让她看到你天天跟兽打架的样子。”

“是拳击俱乐部,”罗德里格斯委屈地说,“但是我被对方打爆了。”

“跟谁打?”维尔特纳来了兴趣,“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罗德里格斯没有迟疑,直接便回答:“弗拉斯·德利尔,在‘黄昏拳击馆’。”

“所以他们在议论纷纷,说你不务正业去跟兽打拳击了,嘿,你是不是该跟萨曼莎说一下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你的女儿,说不定当她看到自己的老爹回家之后是这个样子她会急死的,特别是自从······”维尔特纳没有说下去了,而是马上转换了话题,“约翰,你跑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跟我喝酒的吧?”

“当然,我想跟你聊聊这两个案件,”罗德里格斯喝了一口酒,“为什么我感觉不管是杀掉陈家父女和港口那群人的都给我一种像是被某种宗教狂热所驱使的感觉呢?”

“是扎伊德跟你说的吗?”

“他比我更熟悉那些宗教信仰和戒律,总得有一个突破口来试试看。”

“所以你们把突破口放在了动机上?我一直觉得宗教屠杀很不可思议,直到我曾经调查过另外一起宗教狂热的案件。”

那是十二年前,维尔特纳也是一个警局的普通警员,那个时候他从圣皮斯科调往了马鲁阿里,在那里他经历了一场邪教狂热的案件,马鲁阿里的德埃斯宾萨诺教区被发现了有五具尸体被摆放在山区的废弃教堂之中,他们的血被画成了一个五角星,亚纳尔神父觉得这件事情极度的亵渎,因此他报了警,然后维尔特纳和他的搭档科瑞里斯·达利斯来到了棕蛇山区调查这件案子。

科瑞里斯死了,对维尔特纳来说,那件事情影响了他很长时间,他和他的搭档在这个案子中走得太深了,导致了科瑞里斯最终被邪教徒抓走,而维尔特纳却根本来不及救出科瑞里斯,虽然他们呼叫了支援,但是没有时间了,狂热的邪教徒们的献祭仪式已经开始之后,维尔特纳只能按照科瑞里斯的吩咐封锁了整个教堂,直到后援抵达,而后援到来之前,邪教徒们便在献祭仪式之后将自己全身浇满汽油,把所有兽一起烧死在了废弃的教堂之中。

在那一个傍晚,尖顶的十字架在火焰中倒塌,炭腥味随着风向外飘散,冲天的火光里,火星不断地如黄蜂向上升腾,满身是血、又累又饿的维尔特纳跪在教堂前,愤怒、愧疚、悲伤将他吞没,让黑暗任由紧握警徽的他咆无助地哮。

“那个时候真是很艰难,”维尔特纳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他们的狂热超过了我们的预期。”

“抱歉,”罗德里格斯把烟头插在烟灰缸里,“希望我没有因为这个话题,呃,冒犯到你。”

“暂时不会,约翰,说说你的想法吧,什么都行。”

“陈安妮跟她父亲关系不好,她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就信了教。”

“你的意思,”维尔特纳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陈安妮这段时间的失踪很有问题,需要有兽调查一下她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没错,”罗德里格斯回答,“说不定还能跟港口的三名受害者联系上。”

“又来了,”维尔特纳看起来有些不满地说,“你还是坚信这两件案子是同一个兽所为?”但是罗德里格斯听得出来对方只不过是在做做样子而已。

“所以我才想办法说服你和你的重案组,让你们相信这一切是有联系的,他们的动机完全都与宗教戒律挂钩,我很难忽视这一点,”罗德里格斯拿出爪机放在桌上,上边全是他在两个案发现场拍下的照片,“港口的受害者身边的东西完全是宗教狂热者才会做出来的事情,终于陈安妮和陈老板,谁会对两个完全不违法乱纪不跟任何兽结仇的普通兽下手?”

维尔特纳翻看着所有的照片,一言不发,听着罗德里格斯的言语,最后他抬起眼睛看了看罗德里格斯,把手机推回去:“约翰,你说动我了,但是我一个兽没有办法向你大开绿灯,你知道原因。”

罗德里格斯点点头,这是个法治社会,最起码明面上是,不能因为一个直觉就动用公权去追查某个东西,必须得有证据,法律需要证据,否则就是以权谋私,维尔特纳和罗德里格斯认识这么长时间,他们知道规矩是什么,维尔特纳相信罗德里格斯的直觉,但是罗德里格斯必须要用证据来让维尔特纳有办法劝说重案组把两个案子联系起来,特别是当恩里克这个从GEO调派下来的老顽固打死都不愿意动用SWAT去封锁重犯区的时候,维尔特纳的话语就很能对西斯科队长产生影响。

“但是,”维尔特纳打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一枚钥匙放在桌上,“我可以让你用重案组的档案库,你可以告诉艾米莉是我让你来的。”

罗德里格斯伸出爪,正当他把爪放在钥匙上准备把钥匙拿起来的时候,维尔特纳却按住了钥匙:“我们的规矩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那之后你不可以抛头露面,不可以接受授勋,不可以成为明星警探,所有功劳都必须归于重案组所有成员,懂吗?”

短暂的停顿之后,罗德里格斯点点头,然后维尔特纳松开了手,钥匙滑进了罗德里格斯的爪心,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明星警探是个光鲜亮丽的名牌,但是这却会有被精准报复的可能,维尔特纳没有什么能够保证用于保护罗德里格斯的,只能将对方的名字藏起来,尽管代价是“晋升的机会”,可是罗德里格斯却比谁都明白。

“还有一件事情,”肯普法说,“我已经让我的兽去调查和这件案子相关的兽了,如果你需要什么信息,来找我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罗德里格斯抿着嘴唇,“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你帮了不少。”

“没什么,我们是朋友。”

“约翰,”在罗德里格斯打开门准备离开时,维尔特纳叫住了他,“你最近好像饮食习惯不太好。”

罗德里格斯没有回答。

“在娜琳戴尔街新开了一家和牛餐厅,老板叫山崎,”维尔特纳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那杯还没喝完的威士忌,“有空了的话就带着萨曼莎一起去吃顿好吃的吧。”

“嗯。”罗德里格斯点点头,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

在绵绵小雨之后,圣皮斯科的暴雨真的来临了,这就意味着它要破坏所有的出行计划,前两天的天气预报并不是没有预言成功,而是延迟了暴雨的来临,或者说暴雨来得比天气预报要晚,年年圣皮斯科的冬季都会有这么一场大雨,非常大的雨,所以这个时候很少会有兽跑出去,在几天前他们就会做些工作让自己不会在某一天会被泡在水里,有的人并不会住在市中心,特别是那些老兽们,他们就需要找时间给自己的家加固一下,听起来好像是丧尸生存游戏加固生存据点一样,但是实际上也确实得这么干,整个冬天都会这么度过,直到再一次春暖花开,四月节伴随着吉他声而来。

四月节真是个好节日啊,想到那个节日就满是快乐的记忆,萨曼莎已经入睡了,她明天的课程大概是科学课和基础语法课,毕竟她还小,现在也不会学什么文学和高等算术之类的东西,等到她十四岁以后再说吧,现在她只需要好好生活,好好地学习最初的知识就好了。

约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打开台灯,桌上全是那些从档案库里找来的资料,在他去重案组的档案库的时候,艾米莉告诉他不可以带任何的电子设备进去,也不可以带任何的档案出去,因此他不得不把爪机放在艾米莉的办公桌上,然后走进去检查所有的受害者的档案,虽然艾米莉告诉他在他来到之前就跟维尔特纳通过电话,已经为约翰准备好了档案,他没有想到这个老朋友会做得这么尽心尽力,甚至到最后艾米莉还单独通知约翰,他可以把这些档案带走进行查阅以便公事使用。

他打开档案,在他的手边放着一杯茶,翻阅着这些受害者的档案。

杰克·邦尼,杰西卡·艾尔多,哈格·凯恩斯,安妮·陈,霍恩斯·陈,这些名字和档案都被他用图钉钉在了自己房间的板子上,都是些普通兽的名字,都是死得如此戒律,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头绪,他一边翻看着投影到墙上的幻灯片,一边转头看着那些照片和履历。

杰克·邦尼,这个家伙的履历并不好看,除了撒努伊布跟他说的那些以外,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参加过宗教平权运动,并且冲击过当时的立法委员会,因为这件事情立法委员会最后让步,废除了新的宗教管理地方法规,如果这个法案通过那么整个圣皮斯科的宗教都必须纳入市政府的管辖,但是最后不得不作废。

哈格·凯恩斯,或者说更有人喜欢叫他“斗士”,因为似乎每一次他的网络嘴臭都是跟某种平权运动有关,他翻看着凯恩斯的资料,发现这个家伙并不是斯派尼恩本国人,别,他心里想,别告诉我又是难民问题。但是这果然打了他的脸,不仅是难民问题,还有一些不那么名正言顺的管理的问题,他跟民管局以及不是一次有过冲突了,他也不止一次以平权和自由的名义发起网络投票让市政府下台。

约翰喝了一口咖啡,还真是闲不下来这些人,但是随着他继续翻阅,他发现这两个人都时常有一笔钱进账,不知道是什么人发给他们的,但是约翰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奇怪的是,杰西卡的档案却完全没有这些,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走错了路的女孩,因为家庭问题,她的哥哥是个瘾君子,在她十二岁那年被她哥哥**后,她也开始接触那些东西。

“雷尔·艾尔多。”他拿起马克笔,在墙上的记号板子上勾出这个人名,并且在下边标注了一个“原因”。

那么按照这个来说,她跟这些毫无关系啊,而陈家父女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啊?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他从口袋里摸出爪机,发现是撒努伊布打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他没有好气地接通了电话。

“你的办公室外边贴着服务热线,”对方声音显得很轻松,“我找到了一点关于陈家父女的消息,想不想听听?”

“你到底在干嘛?”约翰叹了口气,“掺和这件事情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总之不会对你有害,警探,”对方像是咳嗽了一声,“我在警察局的在岗兽员名单上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和电子邮箱,因此我打算给你看一点东西,不介意打开电脑吧?”

约翰快步走到自己的电脑前,打开电脑里的邮箱,发现真的有一封未读邮件,来自于陌生兽,因此他皱起了眉头,而电话那头也有点得意洋洋的意思:“拜托,警探,打开看看嘛。”

他把邮箱里的东西下载到电脑之后,发现原来那是一个zip文件,你到底在干什么?

约翰没有挂掉电话,而是将电话连接上蓝牙耳机后放在爪边,在他解开压缩之后,那是个视频和一段录音。

好奇心让他打开了那段录音,录音先是一段嘈杂的电子声,接下来变成了一群人有秩序地说着什么话一样,就像是在重复着一句话。

约翰调整着音质解析,尽可能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点。

“主是有天地万物的。哀哉不信道者,他们将受严厉的惩罚。他们宁要今生,不要后世,”录音逐渐地清晰起来,这句话成为了罗德里格斯听到的最重要的话,“并且阻碍主的大道,而且想要在其中寻求偏邪道,这等兽是在深深的迷误之中的。”

斯拉穆教?罗德里格斯舔了舔嘴唇,陈安妮到底跟什么兽搅上关系了?如果只是皈依了信仰,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将她和父亲肢解冻在冷库中,这种骇人听闻的爪段只有对待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才会这么做,陈安妮到底做了什么?

“警探?”电话那头的声音把他敲了一下,“你看到什么了?”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不知道,所以我想问问你在里边看到了些什么。”

“《格兰经》,”罗德里格斯眨眨眼睛,靠在椅子上,“第十四章易卜拉欣。”

“第二节和第三节。”撒努伊布在电话那头接口道。

然后罗德里格斯打开了视频,视频很模糊,色彩严重失真,但是却能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就像是一个集中营一样的地方,双层床、干涸的地面、身穿简陋衣服的一个又一个的兽跪在地上,朝着某个地方跪拜着,然后一只戴着头罩,将整个脑袋都压得扁扁平平的兽走进来,他半果着上半身,穿着墨绿色的长裤,身上绑着一条子弹带,背后还有一柄砍刀,似乎说了些什么,这些跪拜的兽便顺从地从破旧的门里走了出去,在那之中,一只兽向这边望了一眼。

作为一名警探,在罗德里格斯的脑海中立马想到的就是传销、兽口贩卖、洗脑这些词语。

他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的职业本能却告诉他他必须把这一切最恶化去想象,万一真的是这样的呢?这就意味着他要面对一宗不只是杀兽案,还要面对一宗兽口贩卖的案件,在那之中,他看到了似乎是陈安妮的样子,他暂停了一下视频,想通过放大和解析度调整来让自己更清楚一点这上边的兽,但是他没有办法了,视频只能这个样子了,如果这真的是陈安妮,那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对于罗德里格斯来说只有一个可能性可以用来解释:她失踪的这段时间里过得很糟糕。

真是一出未结一出又来。

“撒努伊布,”罗德里格斯不断重复着视频,“你在哪里弄到这份视频的?”

“这个吗?”撒努伊布停顿了一下,“去翻了一下纸箱子。”

“翻纸箱子?”罗德里格斯奇怪地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翻了翻纸箱子就找到了,有时候你发现这些东西如果不在床下或者桌上,那就去翻翻自己的纸箱子。”

————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今天也是生意惨淡的一天,没什么兽来喝酒,也没什么兽来吃东西,因此诺尔德有更多的时间给自己休息,虽然他是个现代兽,但是在他的小酒馆里他专门买了一台唱片机,他从东国来,在这里谋生,他不是因为在老家活不下去才来这里的,绝对不是那样。

他只是希望自力更生,到别的国家增长一点见识,于是他最后来到了斯派尼恩,然后在这里定居了下来,说不定某一天他就离开了。

小酒馆没有开很多灯,因此很多角落里显得很黑暗,但是他并不在意,特蕾莎应该放学了,天色也不早了,今日的大雨让他没有一个客人来喝酒,特蕾莎也被延迟了放学,但是他才不担心特蕾莎回不了家,谁敢动她?除了一言不合会拔刀相向的精神小伙,毕竟唐老爷子把特蕾莎交给他就是让他在这里好好照顾这个姑娘的。

她跟她的母亲一样,有着漂亮的金毛,还有一双令人心软的眼睛,可是这些东西感化不了外兽,所以她需要这个朋友,诺尔德想到这里,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下午五点钟了,他没有想到之后自己会招待一名奇怪的客兽。

特蕾莎推开门走进来:“叔叔,今天有生意吗?”

“没有,”他摇摇头,把一张唱片从柜台后边拿出来放在唱片机上边,“没兽出来喝酒。”

“等我一下,我来帮忙。”说着,特蕾莎快步把书包放在吧台下,然后钻进了更衣室。

“你今天没有作业吗?”诺尔德把书包挪到一边,启动唱片机,虽然很少有兽听,但是他专门花钱去收购了这一张蝎子乐队的跨世纪黑胶典藏版,现在正是一首叫做“转变之风”的曲子,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眨着眼睛,如果再没有兽来,他就得关门了。

这时,一只灰毛狼闯了进来,他个子高高的,身穿一身黑色外套,动作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却很干脆,推开门便坐在了吧台前。

哦,居然有客兽来了,诺尔德心想,于是他走过去,整理了一下口气:“喝点什么?”

“波莱若白葡萄酒。”那只狼把两只手都放在桌上,一只手在下边轻轻用食指敲打着桌面。

“你可真是个怪家伙啊,哪有人跑到酒馆里就为了点一杯葡萄酒的?确定吗?”

“确定。”

“1987年的如何?”他踩着一根凳子,伸爪在身后的柜台上拿下一瓶白葡萄酒,弄了一杯放在这个客人面前:“我没想过会有人会在酒吧选白葡萄酒。”

“因为昨晚上我咖啡喝多了。”客人只是看着杯子,语气很平缓。

对,没错,我现在也要当一名心理辅导师,帮各种人解决心理问题了,请叫我“好邻居诺尔德”。他心里这么想着,坐在了这个客人的对面:“你工作压力很大?”

“我在翻纸箱,”客人回答,“但是最终决定去找卖纸箱的兽。”

“那你怎么会到酒馆来的?”诺尔德饶有兴趣地问。

“我满脑子都是纸箱子,”这个客人也靠近了一点,“然后我走在街上,就找到了这家叫做‘猫的纸箱’的喝酒的地方,于是我心里想‘既然都到了这里了,为什么我不来一杯呢’,所以我就来了。”

“你真会说笑。”这时特蕾莎换上了衣服,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不速之客和桌上的葡萄酒,有些惊讶地把目光投向了诺尔德:“是波莱若葡萄酒?从没有兽在这里点过这东西。”

“看样子我是个异类,”这个客人把爪放进口袋里,从里边拿出爪机,放在桌上,“她是你的侄女吗?”

“是我朋友的女儿,她在这个地方留学,她的父母就把她交给了我。”诺尔德看着客兽把手机放在吧台上,并且打开一个视频。

“我可以跟你的叔叔,”这个客人转头看了一下特蕾莎,“单独谈谈吗?一些私人的事情,很快的。”

特蕾莎先是愣了一下,直到她的这个矮小的叔叔点了点头,她才打开门溜进了里屋。

诺尔德感觉事情可能不是一个客兽来喝酒这么简单,这个客人好像是真的有事情来找他的,这让他马上进入了状态,这只狸花猫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这个客兽把视频打开。

他看着这个诡异的视频,里边的兽就像是被洗了脑一般朝拜着,这个地方也绝对算不上一个“经学院”,那个走进来的兽身上的子弹带和上边的七点六二毫米口径子弹也不像是教师该有的。

在视频结束后,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这个客兽身上,这个客兽收起手机问道:“能不能跟我聊聊?这个视频是谁给你的?”

“先生,”他侧着脑袋,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不是很懂,谁?给我这个视频的?”

见鬼,诺尔德心想,我完蛋了,扎伊德这家伙出卖了我,看样子我要跟他断绝来往了。

在这个客兽说自己在翻纸箱子的时候他就该猜到这家伙不只是来喝酒的,跑到酒馆来居然来喝一杯波莱若而不是野格酒或者龙舌兰?这种兽一定不对劲,他早该想到的,现在他可能摊上事了。

没错,说不定还是摊上大事了,这家伙到底是不是西装暴徒?还是那些自称极道的家伙?他一直不想跟这些黑道的人来往密切,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欠了黑道的人情他就永远还不清了,从来没有这种道理。

“别打哑谜嘛,”客人拿出一张钞票郑重地放在桌上,“再给我来一杯可以吗?”

“好的,”诺尔德给这位客人倒了一杯,“我能请问您的名字吗?”

“约翰,”客人回答,“约翰·罗德里格斯。”

“是警察局的那个整天忙忙碌碌的警探吧?我听说过你。”他试探性地问了一下,这就好了,是警察,白道的兽。

算了,别这么想,说不定白道的人比黑道的兽更难伺候,官僚主义总是最难处理的东西,而面前这个警探可是个白道中兽,官僚系统中的一员。

“所以说,怎么样?”警探把爪环扣在桌上,双眼注视着诺尔德问道。

“警探,在我们国家有一句话叫做‘有困难就请找警察叔叔’,”诺尔德露出一脸的难色,“但是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像是一个有困难可以去找的警察叔叔呢?”

“因为没兽找过我,”警探抬起一只眉毛,“好像任何兽都很快乐,最起码没有任何的困难。”

“兽们都很忙嘛,”他咽了口唾沫,“而且你看起来也挺······生兽勿近的。”

“这张脸又不是我选的,”警探回答,“天生所为。”

“对了,警探,你刚才的问题是什么?”

“我可以再来一杯吗?”警探又拿出一张钞票,郑重其事地放在桌上。

————

我应该记得那些东西吗?在我很小的时候住在阿西雷马的纽奥科利,我还没有回到斯派尼恩,那个时候我应该很小,五岁左右。

我的记忆里或许最多的就是那扇红色的门,我的房间的门,门上挂着一张很老的海报,大概是《七武士》,每一次把红色的门关上时,外边就会传来父母吵架的声音。

我的父亲叫做亨利,我的母亲叫做玛利亚,我记忆里没有父亲的样子,似乎是很早就离开了我的视线,在那之后我记得银行的兽总是到我们家来,拿着一些法律文件(直到我长大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法律文件,我还以为那是成绩单),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我五岁的生日(当然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我也从来不开什么生日派对),他们跟母亲说了些什么,母亲什么话都没有说,当他们离开后她坐在客厅里呆呆地望着墙上的照片出神。

我猜她可能在抑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如果是我,我应该会哭。

她看到我站在门前的时候,便对我说:“嘿,宝贝,我们去走走,好吗?”

我惊喜地点点头,因为我之前因为捣蛋而被禁足了,这就意味着我被母亲原谅了。

但是我当时却不懂,为什么那时候母亲给了我时间准备,最后她带着一个箱子,就带着我出去玩了。

我们没有回家,那一晚我们没有在家休息,母亲告诉我,我们要在外边住一夜,就歇在街头。

那一夜母亲给我讲故事,她说,我们本来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我们也不相信这个地方的规矩,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是从海风吹到这片土地的扬尘,总有一天我们也要跟随着风回到海洋的那一头去,那一头才是我们来的地方,也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尽管我那个时候不怎么懂事,但是我们坐在街头,母亲把箱子和围巾放在我们的脚边,她仰望着星辰,眼里含着泪花,然而我们没有说哪怕一句话,就这样,我就快睡了过去了。

我知道她很伤心,而那之后我也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美丽而博瀚的星空,就像是一张天鹅绒之中镶嵌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但是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喧闹的声音把我吵醒了、睁开了眼睛,完全没有了睡意,母亲迅速而警觉地跳起来,提着箱子拉住我的爪,带着我快步往小巷中跑,我没有发声,而是跟着她加快步伐,最后躲进了一条幽深而黑暗的小巷。

母亲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开口,透过小巷的狭长的缺口,一群像是幽灵一般的戴着尖尖的帽子的生物举着火把从那里经过,他们还开着缓慢车,后边拖着什么东西,在一切经过后,地面还残留着湿漉漉的痕迹。

在他们离开之后,母亲才缓缓地松开她的爪,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

我们蹑手蹑脚地走出巷子,火光照亮了半条街,他们在欢呼着,大喊着什么东西,我就记得了一句话,那就是“戒律”。

那个场面如同恶魔的集会,我的心中只想着我最初所学的那些单词中的一个词语。

El diablo,是魔鬼,他们就像是魔鬼,动画片里都是这个样子的,我很害怕,真的害怕,因为他们都是白色的,而我是深灰色的。

火焰在燃烧,什么东西吊在路灯上摇摇晃晃的。

母亲拉着我的爪,悄悄地跑了,我们也不再想遇到那些东西了,在我好奇地一边跑一边转头看的那一刻,有一个尖尖的帽子转向了这里,那双眼睛里我看到的是狂热和仇恨,让我无法忘记它看到我的时候我差一点腿软。

他们没有跟上来,而我和我的母亲就逃离了这一场恐怖狂热的集会,我的耳边一直在回荡着他们咆哮。

就在第二天,我们重新回到了这条街,因为我们要去飞机场而必须路过它,我不会再问母亲为什么我们不回家了,因为只需要一天我就意识到,我已经没有家了,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母亲昨晚上所说的话,或许就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海边扬起的风尘,昨夜我才意识到我真的如风尘一般渺小而无力,我一直希望母亲保护我,但是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带着我一起逃走。

在经过这条街的时候,在那条街的路灯上,吊着一只黑豹的尸体。

下边的警车和警察在想办法把这具尸体放下来,但是因为被吊得很高,他们很难做到这一点,警察嘴里叼着烟,戴着大墨镜,他是一只北极狐,他说了什么我记不得了,但是他最后笑了一声。

那只黑豹被脱光了衣服,光着身子着被反绑着双手,他的内外裤都耷拉在脚背上,他的毛皮被血沾污,头朝下低垂,那根惊人的物件因为这场死亡而高高地昂起头。

对那个时候的我而言,这一切看似十分刺激的画面反而不那么刺眼了,因为更加刺眼的是他脖子上挂着的牌子,上边写着:“北极圈绝不妥协,白色是主的优越,放弃天生的恩赐就是犯罪,因为戒律如此。”

母亲按住我的头,让我转移了视线,只管盯着前面的路。

————

短暂的暴雨停止了,扎伊德站在自己家的落地窗前,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他身边小桌上放着一杯冒烟的茶和满是烟头的玻璃烟灰缸,在小桌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无线固定电话,现在很少有人会在家里准备这个东西,因为智能手机更方便。

挺拔的树林边缘,昏暗的云之中透露着金色的缝隙,围栏中的草地上的花被一夜的暴雨打得抬不起头来,所有的花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泥土没有因为暴雨变成一踩就深陷的泥浆,因为他用了很多沙子来固定自己的园子。

他身穿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没有扣袖扣,烟头被吸得都快到烟蒂了。

这时,他的这个黑色的电话响了,他坐了下来,把电话拿起来放在耳边:“你好?”

“扎伊德?”电话那边的兽问道,“扎伊德·撒努伊布?”

“能打我的电话的人都兽用问这个问题。”他把烟按进烟灰缸,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杯给自己来了一口。

“抱歉,”对方咳嗽了一声,“我在街角看到了你的广告,所以我打了这个电话给你。”

“我有广告吗?”他疑惑地想了想,“是的,有一个,刊登在瓦林热莱街的广告牌上,很小对吧?”

说完,他笑了一声,然后正经地问道:“抱歉,您家中有兽去世了吗?”

“我的母亲,她昨天去世了,”对方想了想,“老爹很伤心,我想让母亲走得漂亮一点,至少要比她生命最后几年要美丽一些。”

“好的,”扎伊德放下茶杯,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铅笔,放在手边,“请问您贵姓?”

“布兰科,”对方马上回答,“B-L-A-N-C-O,需要电话号码吗?”

“您愿意告诉我吗?”扎伊德停顿了一下,“原则上我不过问电话号码以免以后有人觉得我会打推销电话。”

“626-9748,”对方说,“安达里洛街11号。”

“我知道了,布兰科先生,我现在就过来吗?”

“如果您现在过来就太好了,我等着您。”

扎伊德挂上电话,把扣子一颗颗扣上,这时,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墙壁上的一张照片上,那张照片是扎伊德和另外一家人的合影,丈夫跟扎伊德长得很像,还有一个小女儿。

时间那一瞬间穿越了天边的灰云,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万里晴空的日子,苏洛的葬礼被安排在蒂安科里亚而不是他出事的瓦利科,出席葬礼的人有他的父母阿马尔和法蒂尼,还有他的双胞胎弟弟扎伊德,他的那些朋友们。

以及他的女儿,卡丽麦。那时卡丽麦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她的双腿还未好,需要坐着轮椅,对她来说太残酷了,但是她必须面对这一切。

“我没有想到,苏洛这就走了,”阿马尔站在扎伊德的身边,“他是个好儿子,从没有迟到过。”

“也是个好哥哥,”扎伊德说,“当他出事之前,他告诉我他要来参加您的生日,他还没有离开瓦利科。”

“你跟他通过电话了?”阿马尔的胡子是灰白的,并且自然卷在下巴上,他比他的两个儿子还要高大而魁梧,年轻的时候参加过湾流战争,留下了一些老毛病,战后靠政府的补贴成立了一家电信公司前些年因为经济危机而不得不拍卖掉公司,现在住在农村,过得还算快乐。

“他先告诉我的,然后我去瓦利科接他,他就在我的面前,一辆刹车失控的货车撞在了他的车上,他和阿迪莱都没能幸免。”

“但是他们保护了他们的孩子,我可以把孩子带走,她需要家人。”

扎伊德看着父亲,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否合适,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对父亲说:“卡丽麦交给我吧,我没有选择妻子,也没有儿女,让她做我的女儿吧。”

“为什么你不愿意娶妻?”阿马尔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不相信爱情。”

“孩子,爱情本身就不可信,婚姻并不是爱走到了一起而结婚,而是两个人为了活下去互相支撑。”

“现在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你让我看起来像个十二岁的小孩子。”

“我是你老爸,我的心中你当然只有十二岁,那个被隔壁家的孩子打哭后回家一言不发的扎伊德。”

扎伊德笑了,尽管如此他仍然显得有些拘束,他转头看向那边坐在轮椅上,目光无神的卡丽麦。

他跨着步子走过去,半跪在卡丽麦的面前,这个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您好?叔叔?”

“我们没有联系过对吗?”扎伊德舔了舔嘴唇,“苏洛有告诉过你他的兄弟,扎伊德吗?”

“爸爸说过,”卡丽麦看着扎伊德的眼睛,“他说他的兄弟给了他很多帮助。”

“这个事实很残酷,但是他已经走了。”

“我知道,叔叔,”卡丽麦低下头,“我年龄很小,但是我知道生和死,我知道我的爸爸回不来了,我也不会欺骗自己说他只是睡着了或者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死了,这才是现实。”

扎伊德一时说不出话来,卡丽麦才多少岁?她怎么一点也不像一般的小女孩一样?他没有说话,而是站起来,推着卡丽麦的轮椅,跟随着其他参加葬礼的人的最后,走出了阳光洒满的墓园,身后的黄叶铺满了整个草地。

————

现在罗德里格斯的眼皮痛得要死,他坐在一家餐车面馆的凳子上,找老板叫了一份牛肉刀削面,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必须留在这里,他早就拍拍屁股走兽了,虽然面前的这碗面条闻起来很香,但是现在他没有任何心思来品尝这碗刀削面,他的心思放在了另外的上边。自从他去见了诺尔德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如果想要让这家伙帮忙就不得不先帮他一把,对方没有拒绝,只是像一个商兽一样跟他谈条件,他们都心知肚明,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一个想要情报来源,一个想要安全,这很简单,这个世界不存在白吃的午餐,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大部分的东西都可以交易,包括双方的互帮互助,罗德里格斯可以拒绝,但是如果这一次他拒绝了的话,他就得跟诺尔德的有好帮助说不了,之后他就更难了。

那是子弹带,那是集中营,那是圣战组织的训练营,搞不好他会发现这是恐怖主义,不要,一切都在朝着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向走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可能就踏入了一个他完全无法走出的泥潭。

他应该更理性一点,他做不到,他感到自己有些恐惧,从心底而来的恐惧,如果真的是恐怖袭击,他只是一个警探,他能做到什么?他什么都做不到,单枪匹马对抗一整支军队只有在电子游戏中才会出现,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毁灭战士,也不会有泰坦陨落。

他看了看爪表,现在晚上七点十二分,时间块要到了,诺尔德一直没有办法解决的麻烦也快要到了。他轻轻动了动手臂,下边的枪套让他有点不舒服,他很少带枪出来,因为带枪就意味着他要准备武装攻击了,不管是跟随SWAT队还是巡警,只要枪在身上,他就得动用武力。

这个麻烦很大,有的人喜欢称之为西装暴徒,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时代,也有人喜欢这种老派作风,只要愿意收钱给钱,那么你就很安全,唐兽街也是这样的,那些叫做西装暴徒的人都快成了这个地方的直接统治者了,诺尔德希望他来帮忙搞定这些人,西装暴徒,他一个警探能怎么做?把那些家伙全部干掉?那怎么可能?这不是甄子丹的警匪电影,只要一通拳脚就能全部打趴下,或者像《狼犬丹尼》那样全部干掉,他会被起诉的,搞不好他还会失去自己现在的警探的工作,坐在家里吃福利,像现在一些年轻兽一样当一个社会渣滓过活。

就在他因为头痛而揉眼睛的时候,他的眼角的余光朝着街角捕捉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三只柴犬,一只黑色的,两只黄色的,他们身穿西装,站在一家店铺前面跟老板比划着,在西装领上别着一枚别针,虽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是在他的心中猜测着那是一些当地的帮派的标志,因为一般人不会在西装领子上别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于是他把他根本用不熟悉的筷子放在碗上,身体微微向前倾,轻声叫了一下老板:“嘿,先生。”

老板抬起头来:“什么事?先生?”

“他们,”约翰用下巴指指那三只柴犬,“是谁?”

老板看了看那三只柴犬,然后坐了下来:“就是西装暴徒,不知道取的什么鬼名字。”

“我以为他们会给自己一个超级酷炫的名字呢,”罗德里格斯再一次拿起筷子,朝着碗里想从里边夹起一块牛肉刀削面的面块,但是他失败了,刀削面就像是滑溜的鱼一样从他的筷子里溜回了大碗里,于是他轻轻地骂了一声,“啊,我们不能用叉子吗?”

“可以,但是我这里没有那东西,”老板淡淡地回复,“你完全不会用筷子。”

“我曾经学过,”他一边努力一边皱着眉头,“但是我却很少用它,萨曼莎几乎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样要求我来唐人街吃饭。”

“包括圣诞节?”

“包括圣诞节,”他终于吃到了一根面块,然后用力地像个小孩子一样把它吸进嘴里,“她甚至不要求我给她买新的书包,她只是个小女孩。”

“等等,她是你的女儿?”老板把重新添满的酱油瓶放在桌上。

“没错,我想跟您炫耀的,”罗德里格斯傻笑了一下,“她是我的心肝宝贝,特别是自从伊莎贝拉离开兽世之后。”说着,一块面块从他的筷子里滑了下去,溅起了一点面汤沾在他的外套上:“噢,真倒霉。”

“那您的女儿确实有点太懂事了,”老板看了看那边正在一个一个店铺聊天的西装暴徒们,从箱子里拿出一卷钞票攥在手里,“小女孩不找父母要东西,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组成帮派的?”约翰问道,“在我的记忆中唐人街应该没有什么黑帮才对。”

“你看他们不都很年轻吗?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金融危机那一年,这些东瀛兽跟我们一样失去了工作,不得不搬出自己原有的房子住在外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然后他们就组织起来了吗?这听起来有点扯淡,为什么因为一次金融危机,失业一段时间就组成了黑帮?”

“你很少关注我们这些兽吧?”老板想了想,“这就是现实。”

“可能吧,我一直以为这个地方的治安很好。”

“确实很好,看起来都是这样,虽然说这并不像电影里那么水深火热就是了,”老板说完,那三只柴犬就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老板站起来迎过去,向两边摊开爪,“钱都在这里了,拿着吧,一分不少。”

说着,他把爪里那卷钞票递过去,那只黑色的柴犬接过钱,然后打开上边的胶圈,数了数这叠钞票,说了些罗德里格斯听不懂的话,然而罗德里格斯还是装作自己在这里吃面的样子,但是他感觉自己的演技拙劣到让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因为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柴犬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于是他抬起头:“你好,先生?”

“你是什么兽?”对方用带有口音的话语问他。

“我也要交钱吗?”他挑起一只眉毛,并放下筷子站起来。

“我知道你不是来吃东西的,”对面向前走了一步,和罗德里格斯几乎贴在一起了,虽然他更高一点,但是对方的眼神也是一个想要杀了他的样子,“你是谁?”

“见鬼,”他拉了拉自己的外套,“能不能跟我距离远点,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基佬的,你跟我的那个,咳,都快贴在一起了。”

“你这个······”约翰知道,对方在忍耐,因为他这是明显地在侮辱对方,对方的表情微微地在变化,“家伙,注意你的语言。”

“注意你的语言,”罗德里格斯现在打算再往前推一把,“你惹不起我。”

马上就快了,这些人会被整毛的,他才不担心把这些家伙整毛的下场,当他坐在面摊前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一个计划,有时候大家都喜欢从灰色的地带做事,因为那样很方便,他也不例外,因此他做过准备,

“喂,辻原,”就在他们之间的状况剑拔弩张的时候,那只黑色的柴犬开口了,“我们该回去了。”

说完,那个兽看向罗德里格斯:“真是抱歉啊,小弟不懂规矩。”

“我觉得你也一样,”罗德里格斯挑起一只眉毛,“像个小跟班。”

“你怎么敢用这种口气说话,我要······”辻原更加靠近约翰了,他们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一起了,而约翰可以感受到,辻原一直在等待着爆发,只要他的老大一声令下,辻原就可以扑上来,用他藏在口袋里的弹簧刀将罗德里格斯捅成马蜂窝,之所以没有这么干是因为没有下命令。

“够了,辻原,”那个头领一样的家伙咳嗽了一声,“别胡闹。”

然后罗德里格斯看着辻原带着那恶狠狠的眼神后退,头领走上来,这家伙比辻原更加高大,也更加深沉,他用额头猛地顶在罗德里格斯的额头上,眼神就像一把刀子,虽然没有明确表现出来但是却能够感受到那样的阴森。

“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对方压低声音说,“但是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我知道,”罗德里格斯也狠狠地回应,“我是在跟一个街边的小混混说话,在跟一个收保护费的家伙说话。”

“那你打算把我们起诉吗?用你的法律和正义?”

“如果可以,我想踢爆你的蛋蛋,”罗德里格斯的声音压得很低,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如何?”

“别把我惹毛了,先生。”对方还是尽可能显得礼貌。

“听着,先生,”罗德里格斯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有个朋友请我来,解决你们这三位,他实在是不想跟你们有什么瓜葛了。”

对方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想到罗德里格斯会这么坦诚,而不是像他预料的那样会继续挑衅,他已经做好了一拳把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给放倒的准备,不过这一爪让他有一点始料未及,他应该知道的,但是他确实没有做好准备,这让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反应,让他只能保持目前这个样子,暂时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想,”罗德里格斯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如果我要干翻你们所有人的话,我一个兽是做不到的。”

“啊,好一个孤胆英雄。”他轻蔑地笑了一声,看样子这个家伙似乎是个嬉皮士或者什么毫无经验的小混混,如果需要,他就可以马上给这家伙上一课,但是现在还没必要。

这时,对方却轻轻拉开自己的外套,略微露出了里边的枪套,轻轻摇着头,似乎是在告诉他,别想太多。

而他也不甘示弱,同样对罗德里格斯说:“你觉得这东西能吓得到我吗?”

“这不是恐吓,这是动真格的,”罗德里格斯轻声说,“特别是当我可以这么做的时候。”

对方似乎知道了什么,即便是罗德里格斯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询问,就好像一些信息冲进了他的大脑,让他没有办法直接快速地把这一切给过滤理清,然后他弄清楚了对方是什么兽,有的事情不需要说太多,就这样就能明白的,因为都不是小孩子了。

因此他想了想,问道:“你那个朋友是谁?”

“他叫诺尔德·李,他的侄女叫特蕾莎·唐,”罗德里格斯回答,“别找他的麻烦,如果我知道他们有什么问题,你和你现在管着的所有兽都要完蛋。”

这只柴犬想了想,他带着一种极其蔑视的笑容,招招爪,让那两个跟班跟他一起转身离开了,同时在他离开的时候大声说:“好啊,那么那个家伙就交给你了,如果有兽想对他们不利,可别求我。”

罗德里格斯把爪肘抱在胸前,看着那三只柴犬离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兽们都不大喜欢跟这些家伙对着干,可能是因为和气生财,唐兽街的居民一直都很和平,报案是最少的,甚至有兽会以为他们是一群绵羊,也有可能是因为有时候确实需要这些兽,能够被这些兽所害怕就意味着确实有所能力和兽脉,能做到其他兽做不到的事情。

当然还有一个更简单的理由,超过十个兽就可以成为一个黑社会帮派的雏形了。

当然,他看着那些人消失在街角的巷子里的时候,在唐兽街上的一些游客也跟了上去,走进那个巷子。

罗德里格斯点燃一支烟,转头看了看旁边有一点惊慌失措的老板:“你也来一支吗?”

他一点也不不担心那些跟上去的兽,毕竟有时候,他也很喜欢帮派的做法,现在某个兽终于还清了欠罗德里格斯的兽情了。

————

有谁能够完全抛弃掉过往而活着呢?没有,完全没有。

那一夜我们萍水相逢,月光在她的帽子上照映出一道淡淡的光亮,她没有穿着白天那身长裙,而是身穿牛仔裤和背心,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像是得救了一样。

但是一脸茫然的我却感到奇怪,因此在她开口之前,我先发问:“伊莎贝拉?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你约我出来,是为什么?”

“终于,”她抿了一下嘴唇,快步靠近我,“帮帮我,我知道你是外地兽。”

“你要干什么?”因为她的靠近,她的呼吸让我有些难以自措,于是我立刻后退了一点,“你不能信任一个外地兽。”

“你也相信了我,先生,”她摊开手,“求求你,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吧。”

“什么?”我吃惊地问,“你疯了?这可是你的家乡,你的父母,我白天看到了他们的,你跟他们关系也不坏。”

“先生,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她抓住我的手臂,语速变得很快,“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了,求你带我走吧。”

“我再重申一次,你不能信任我一个外地兽,我只是路过,明天我就要回到圣皮斯科的,”我连忙解释,“如果你的父母虐待了你,你应该报警才对。”

“不,事情很复杂,这不是虐待的问题,我会告诉你原因的,我无法再跟我的家里兽呆在这个地方了,我想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她说到最后,竟然流下眼泪来,该死,为什么男人总是无法抵抗女人的眼泪?特别是当她祭出杀手锏,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说“求你了”的时候,我马上就动摇了,不,我马上就投降了,因此我说:“好吧,我明天带你走,去圣皮斯科,但是你别把我拉下水,别告诉你的父母好吗?”

“没问题,先生。”她兴高采烈地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快速走向了桥的另一头,回去了她现在的家。

奇怪,真奇怪,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抚摸着她刚刚吻的地方,那里还有一点温热,我们都知道舔狗不得好死,她跟我也差不多大,就像是同样从大学毕业之后正在工作的一样,但是她那个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快乐,那让我也很快乐,这种快乐是怎么来的我可一点都不管了,因为我的心都快飞上天了。

我相信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在第二天我把车开到了镇子的外边时,她带着她的包偷偷摸摸地到了我的车边,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车窗,我把车窗摇下来,她问道:“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先生?”

“可以了。”我点点头,我完全无法想到这样的情况居然发生在现实,而且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曾经见过的这样的情况都在书中,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中听到过这样的故事,我一定是疯了,一种毒素一定在我的心中蔓延了开来。

我看着她坐在后座,慌慌张张地发动了汽车,在引擎启动的那一刹那,从后视镜中,我看到她把自己的电话卡藏在了钱包深处。

一只蝴蝶,被关在了金丝笼里,金丝笼又放在了布满灰尘的厚重的一层层发霉的木门之后,一圈圈高墙与迷宫一般的房间的回廊中,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我们的车载电台里播放着这首歌,我把它调成了另外一个频率,那是我们的财经新闻频道,由库洛斯·埃斯特利斯塔主持。

当晚我们从萨维亚里来到了马拉加的郊外,短暂地停留在加油站旁边,我问她:“你后悔吗?你不要后悔。”

“为什么你要这么问?”即便她这样问,我能感受到她心中的茫然,她离开了自己熟悉的一切,她坐在车里,双眼看着窗外的只剩下一线金红的残阳。

“因为你在圣皮斯科是举目无亲的,找不到工作的话你会活不下去的。”

“我能找到工作的,”她倔强地回答,“我能养活我自己,我还能做得很好。”

我耸耸肩,走下车买了两袋零食后回到车上,给她递了一袋:“你今天没吃东西很久了。”

她向我露出了一个微笑,接过那一袋食物,拆开后一点一点地吃着,此时埃斯特利斯塔正播报着最新的汽油价格,已经到了两元一升的价格了。

“我恨死我的家了,”在沉默中,她开口道,“每个兽都死气沉沉,每个兽都像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一般。”

“他们很爱你啊?”我回答。

“他们不爱我,”她苦涩地笑笑,“他们只爱家里的钱,我是最小的女儿,我能上大学到现在,都是抵抗他们、不听他们话的结果。”

“你的家里兽不想让你上大学吗?”我问道,“我是说,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这样过来的,你看起来很快乐啊?”

“是啊先生,每个兽看起来都很快乐。”她略微苦着脸回应我的问题,那个时候我的心中就有一种负罪感,这可能是因为我答应了她,把她带到了一个兽生地不熟的地方,让她在这些地方面对一个未知的命运,一般兽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的,短暂的盲目热情之后面对的永远是茫然的未来。

当我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我心里想,既然我答应了这个要求,那么现在的我可能就应该负责到底了吧。

————

顶着寒风和细雨,所有兽都站在教堂外的公墓中,神父站在兽群中央念着安魂经,一个又一个的家兽走到坟墓前投下玫瑰花表现他们对死者的怀念,而扎伊德则站在不远处的橡树下,一只手撑着雨伞,一只手夹着烟,按理说在这个地方是不允许抽烟的,但是他工作之后也需要来一支来让自己的情绪更加轻松一点。

入殓师也有压力,这压力来自于家里兽,当入殓师需要化妆的时候,都是一个兽死去的时候,这时候死者的家里人不是很容易会接受这件事情,一个朝朝暮暮相伴的兽在这一刻就离开了,很难让人无动于衷,或许有的兽是没有这样的感受的吧?

在“我待”网上,阿西雷马的总统诺德拉德宣布着他一直在修建着边境墙,在他的眼前,生与死就像是一道边境墙,把两边的兽都隔离开来,有时候他们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简直要把扎伊德刺穿,他们有的会质问扎伊德:“谁让你来的?”

即便他回答“是你的父亲请我来的”,他们也有可能驱逐他,嘴里说着“我们不需要你”。

如果你们不需要你的父亲就不会找我了,他不止一次心里这么想,自欺欺兽的成本是最低的,没人愿意接受这个结果而已。

就像他至今无法接受卡丽麦离开的结果一样,她是苏洛的女儿,是他的侄女,扎伊德视她如己出,但是最终他还是没能保住这一切。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想再去见见法西,既然扎伊德觉得自己自作主张打算帮助警探来对付这个案子,他就得从法西那里听一点更多的消息,他相信法西能够帮他一点的,因此他把烟头踩在脚下,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向着法西所在的移民社区而去。

在他下车之后,他也没有管迪拉赫和那群年轻人们的异样的眼光,而是直奔法西而去,他知道自己是来拜访法西的,因此在他来到社区之前,他还去买了一点礼物,无事不登三宝殿,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这是天底下颠扑不破的真理,因此他重新敲响了法西家的门。

这一次来应门的是法西本兽,他的家人都没在这里,当他看到扎伊德的时候,先是有一点微微的惊讶,然后他把扎伊德迎进了屋子。

“实在很抱歉,”扎伊德说,“不加预约就来打扰您。”

“没什么,”法西挥挥手,“我反而不喜欢那些总是提前告诉我什么时候来的人,那表现得就好像他们在对我说‘法西,我们星期天要来,你给我们准备星期天的晚饭’,那让我看起来像一个堂倌而不是一家之主,我喜欢惊喜一点。”

“我想我还是应该道歉,”扎伊德把礼物放在了桌上,“东国兽在拜访别人的时候都喜欢带一点礼物,所以我也给你带了点。”

法西带着扎伊德来到客厅,扎伊德没有看到法西的家里兽,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都不在,家中只有这个老酋长一人,他们坐在沙发上,扎伊德把所有带来的东西都放在了角落里,或许这些不会让他们感到太过于隔阂。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来有可能会把之前所有关于法西的关系给搞砸,现在似乎也不是时候,但是他相信法西确实能够帮他一把,在这个案件里,他就像是一切都被戒律二字给包围了,凡事不出三句必然是戒律和宗教,这到底是什么案件?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扎伊德还没有开口,法西便对他说,“是你跟罗德里格斯警探的那件案子对吗?”

“看样子您已经很了解了。”

“略有耳闻,”法西歪着头,“在这个时候,不如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以去看看。”

“愿闻其详。”扎伊德心想,法西现在在跟我讨价还价了。

“你知道在这些社区也有规矩,那就是很多事情不想让当局插爪,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可以搞定,包括如果有兽死在这里,很多时候我们也不想让警察局插一脚,因为我们有我们的律法,即便身在异乡我们也要带着它,你明白吗?”

而这些律法就是延续团结我们的关键,如果活着却完全变成了异乡的样子的话,总有一天会忘记自己来自何方,去往何处的。

扎伊德点点头,他很明白这个律法,这些规矩虽然很少,但是有时候在他们的社区里却能够凌驾于本地的法律,对于警探来说这是一场噩梦,但是扎伊德明白,如果身在异乡,能够怀念起自己是什么人的也就是这些被人所看不起的规矩了。

即使是黑狮或蚂蚁,也有爱情的欢乐。

即使是白鹰或苍蝇,也有离别的忧郁。

即使是外乡人,也有他们的苦衷与坚守。

对于他们而言必定是这样的,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一切,所以冲突不断,即便是现在,他们也只是寄居在别兽的篱笆下的一棵草。

“那好,”法西抿起下嘴唇,“我的一个朋友死了,你知道索兰·赫拉杜吗?”

“他是你的朋友,是在这个城市收容的战争难民们重要的精神寄托,”扎伊德想了想,“是一名撒尼派伊玛目,充满知识与道德,受兽尊敬,我在来到这里之后听过他的课,我还记得他说的关于正义的讲解。”

“你知道他就好了,他死了。”

“那么您希望我为他送行吗?”

“不,他是被兽杀死的。”法西的话让扎伊德感到脑袋被敲了一棍子,怎么会呢?因此他吸了一口气,这有点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兽会在这个时候杀死一名伊玛目?扎伊德还记得索兰·赫拉杜,他脑子里不断搜索着自己关于这名老智者的记忆,索兰·易卜拉欣·伊本·阿尔·赫拉杜,没错,就是他,很少愿意接受公众采访的伊玛目,在圣皮斯科清真寺一直做他的本分工作,热心为年轻兽传道授业解惑,简直是师道楷模,除非是西提派的人对他的宗教仇杀,可是怎么会到拖到现在呢?

“我能去看看现场吗?”扎伊德问道,这个问题让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冒犯了法西,但是法西没有拒绝,而是告诉他:“我就是让你去看看现场的,你不是警察,我希望你很公正。”

“我?公正?”扎伊德笑着摇头,“我不是评判者。”

“只要有求于你的兽相信你就够了,其他的人都可以视为浮云。”法西的口气变得很坚定。

有的故事法西不会告诉别人的,那些故事不应该是年轻人应该承受的,他少了一根指头,那是因为这根指头被警察打断的,就在大马士革,他的故国的首都,在那之后他就被投进了大牢。

有些故事当事兽永远不会告诉别兽,因为那些故事应该深埋心中,等待时间将它冲淡。

扎伊德的本能在告诉他,事情变得略微复杂起来了,原先他只需要担心港口和陈家父女的重案,现在他不得不再插爪伊玛目的死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事情都凑到这个冬天来了?就好像圣皮斯科的这个冬天在发出号召“快来我这里玩啊”,因此暴雨、连环杀人案都出现在了这个地方了,有时候扎伊德真希望自己就这样不去插手各种各样的事情。

他自己太作死了,真的太作死了,这会害死他的。

但是他还是决定答应法西的这个请求,法西知道扎伊德有求而来,而他甚至没有告诉扎伊德“答应我我就考虑跟你聊聊”这种话,法西的态度让他坚信在伊玛目的死亡中,他能看到新的突破口,除了诺尔德·李,他应该拓宽更多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把自己困死在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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