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入眠后,在那场梦中,罗德里格斯又一次梦见了红色的门,那扇红色的门在他的面前越来越近,就快要将他给压垮,而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深不见底的脚下就快把他吞没。
而有的兽却再也睡不着了,布拉尔·法西回了家,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狂风大作,爪里握着一个小盒子,有时候他会让那个小盒子在爪里晃一晃,而小盒子的每一个细微的晃动,都在他的心中激起一阵汹涌的浪花。
他已经准备好了路线,那些难民也会合作的,没有兽会知道迪拉赫会去哪里,他会跟其他的难民一样,作为第一批被遣返者送回他们战火连天的“祖国”。
他的身后,放着他和家里兽在照片,那张被火焰熏黄的照片里是他和他的大儿子法赫里扎德,是在大儿子高中即将毕业的时候照的,意气风发的大儿子是他们家最大的希望,说不定在他大学毕业以后,还会得到一个体面的工作,或者去国外······去哪里不重要,至少他不会过这样的提心吊胆随时会被炸死的生活,不管炸弹是阿西雷马的无兽机还是吉哈德组织的兽肉炸弹,那是个好未来。
真是个好未来啊,真是个好未来啊,布拉尔心想,窗外的呼呼狂风此时就好像被他置之度外了一般,变得沉默、静谧。
“父亲。”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时,他被吓了一跳,让他猛地转过身搜索着这个房子。
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清脆啊,令兽落泪啊,他发疯似的问到:“是你吗?是你吗?”
是你吗?我的儿子?
风将旁边的窗户嘭地一声吹开,他的声音发抖,牙齿打着颤:“是你吗?我知道是你来了。”
房间里没有回应,他就像个疯子,他好蠢,为什么要相信这些东西?
布拉尔走到被吹开的百叶窗前,将窗户关上,他感觉自己的脚步从来没有如此地沉重过,他明知道法赫里扎德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是傻不拉几地相信儿子的死讯只是一个谣言,他相信迪拉赫所说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告诉他儿子被这群雇佣兵救了,没错,只要这场暴雨结束,那么他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一定没事,只不过是被什么兽囚禁,是啊,法赫里扎德是他家里最优秀的成员,他才不会就这样没了呢!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又开始复读起当时那些兽对他所说的话,他的儿子在那辆大巴车上,导弹贯穿了大巴车的中间车顶,直接在接触到汽车的底板时爆炸了,而在他记忆中,他的孩子就在车中间,残酷的现实无不在提醒他,他的大儿子就在爆炸的最中央,他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
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假若他是萨基尔的话就一定会感叹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天下和平,国家富强,他可以去找个更体面的工作,可能去从商吧,也可能去应聘公务员。
说不定他还可以去为世俗化法案投票,让他的妻子和女儿也能够找到一个能够露面的工作,也不必在大街上走着只能蒙着脸。
姑娘的笑脸如鲜艳盛开的红玫瑰,美好的东西就该让大家看到,那个时候他可以买一辆法赛尔·哈里汽车和家里兽一起去野餐,或者在孩子们放假的时候去国外旅游。
可是他不是,他知道渴望和平都是虚假的,他也不会像其他的难民一样,他心里很清楚是谁干的,为什么这么干,因为他的国家富强起来的话就没有这些国家的利益可图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五海三洲之国永远好于一个区域统一者,这才是根本。
所以他才不渴望和平,他也不会鼓励年轻兽们身上绑上炸弹去袭击公共场合,那是没有用的,这样只会招来更加残酷的报复和更加彻底的接管。
他仍然记得在一切结束之前,那是一个城市中停火的一天,那天罕见地反对派和游击队甚至是阿西雷马的军队都没搞什么事,他在一个满是破烂的床垫、衣物之中坐着的大约七八岁脏兮兮的小男孩,尽管对他来说这样的孩子并不少见,他从来都不稀奇,但是他还是上前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我的哥哥。”小男孩回答他。
“你叫什么名字?”法西继续问道,他想这个孩子是不是走丢了,他的爹妈在哪儿呢?虽然他猜测很大可能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是想问问看。
“扎耶,”小男孩揉揉眼睛,咂了咂嘴,“我在这里等我的哥哥,他说他去给我找点吃的东西······”
“那你的哥哥呢?”
小男孩没有回答,而是先挤出一个心酸的笑容,抹了抹泪水,然后他的表情如同不受控制一样开始扭曲,尽管他看起来像是在努力克制,但是最终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变成了号啕大哭:“我的哥哥啊······”
那些回忆始终萦绕在法西的心头,他自认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兽,他也看惯了生离死别,但是在他的儿子死后,他才发现那得是多么幼稚。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他应该现实一点的。
而此时,电话铃声响了,把他吓了一跳。
他揉揉眼睛,走到电话前拿起听筒:“这里是布拉尔·伊伦·法西。”
“卡蒙里拉街66号仓库。”法西听得出来这是迪拉赫的声音,在对方说完后便挂了电话。
法西自知他在跟魔鬼做交易,迪拉赫能够帮法西找到死去的孩子的钢笔,也能送他一根指爪,那么这只鬣狗就能为成功而不择爪段,现在几乎十二点,迪拉赫这么晚打来电话,恐怕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顾不得胡思乱想,披上大衣带上雨伞手电筒便离开了家。
夜里寒风让他裹紧了大衣,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橱窗里播报的深夜新闻中讲述着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圣皮斯科又将经历一场强降水,他只能叹口气继续往前走。
只能说好事多磨,坏事少难。
在他最终到达卡蒙里拉66号时,那个老仓库外边的门上贴着一张新纸条,上边打印着:“推门进来便是。”
而门也没有加锁,他将雨伞夹在腋下,用肩膀抵住大门,用力往前把门推开。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整个仓库并非完全一片漆黑,在那黑暗的中央摆着一根椅子,上边坐着一个被结结实实捆起来、脑袋上还套着麻布袋,头顶一束灯光照下来,让那个受难者像一个圣徒。
法西小心翼翼地走近,他甚至忘记了呼唤迪拉赫的名字。
靠近之后,他看着对方穿着阿西雷马陆军制服,军衔准尉,上边沾染了鲜血。
“你来了。”迪拉赫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把我叫来,想做什么?”看着迪拉赫缓缓地走到受难者的身后,将双爪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法西自我防御的意识骤然上升。
“我答应过你把他的脑袋给你的,”迪拉赫诚恳地看着法西,“但是最后我还是决定,他和你的恩怨让你自己来结束。”
法西怀疑地看着迪拉赫,他想知道迪拉赫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是迪拉赫低头看了看这个带着头套的可怜兽,悄悄地在法西的耳边问道:“差不多是时候了,我刚刚把最后的安排搞定。”
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洋葱路由器和匿名加密是没有办法骗过CID的,所以他早就做好的一切的准备,准备好把这一摊子事给推个一干二净,然后销声匿迹。
说着,迪拉赫走到椅子后边,抓住头套并猛地给拉下来,因为刺眼的灯光,让那只兽闭上眼睛,嘴里发出嘶嘶地吸气声。
那是一只猫鼬,嘴角全是血,身上也是,看样子是经过了一顿毒打才会这么老实的。
“我要把你们的蛋蛋割下来,”这只猫鼬声音轻柔但口气却很狂妄地说,“再塞进你们的嘴巴里去。”
迪拉赫没有理他,而是转向法西:“就是他,操纵着无兽机轰炸了那辆巴士,而那辆巴士里就有你刚上大学的儿子。”
迪拉赫故意夹杂着英格拉姆语言,特别是在重点部位,好让那只被俘的准尉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然后迪拉赫从口袋里拔出一支枪递给法西:“他是你的了。”
法西看着那支枪,摇摇头:“我不会开枪。”
而迪拉赫也没有强迫法西,他收起手枪,从腰间换成一柄军刀,双手托着军刀,刀柄朝向法西。
他们都相顾无言,法西沉默着,颤巍巍地接过闪亮的军刀,而迪拉赫则退到一边去,看着法西靠近那名俘虏。
而那名准尉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一反刚才的态度,有气无力地说:“我,我很抱歉······”
“你很抱歉?”法西感觉得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咯响。
“你在内战中失去了孩子吧?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因为强烈的灯光让这只猫鼬眯起眼睛,“我也有孩子······”
“他多大了?”法西低下头,注意到这个准尉的一根指爪被砍掉了,可能就是被迪拉赫砍掉的。
“十岁。”
“那么你叫什么?”法西低头抚摸着那把冰冷的军刀,他的指腹在碰到刀锋的那一刻,他就能感受到刀刃的锋利,可能迪拉赫就是用它来“送上礼物”的。
“奥姆尼,”对方咽下一口唾沫,他似乎看到了法西,是一个年龄不小的老兽,“奥姆尼·约翰逊。”
很好,法西心中想,此刻的他毫无感情可言,在他面前的或许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也是一个儿子,但是对法西而言,他只是一个侵略者,一个杀兽凶爪,一个亲爪杀死了他的儿子的谋杀犯。
“奥姆尼,”法西点点头,“你记得你杀过的兽的名字吗?还是说你把他们都忘记了?”
“什么?”对方吃了一惊,“我从没杀过谁!”
“你还记得几年前,你操纵着一架无兽机,”法西的怒火在缓缓升腾,他握刀的爪不断地磨蹭着几根指爪,“在萨利亚东部山区。”
对方突然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断地在搜索着某样东西,最终他抗拒着回答:“我不知道那件事情,我们没有行动。”
“奥姆尼·约翰逊,”此时迪拉赫插了话,“阿西雷马驻萨利亚第七集团军准尉,经常执行无兽机的飞行打击行动,当天你收到的命令是攻击那辆巴士,因为巴士上载有恐怖分子,游击部队把你们打得很惨啊对吧?”
奥姆尼恐惧地看着迪拉赫,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只鬣狗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直到他听到迪拉赫说:“那架无兽机没有返航,因为它被击落了,连同它的核心部件也被取走,击落它的完全不像是普普通通的游击队干得出来的。”
因为如果要击落尖端的无兽机,那需要尖端的单兵防空火力,那得买到“猎鹰-6”或者“西风”这样的高性能武器才做得到。
奥姆尼没有回答迪拉赫所说的话,现在虚张声势救不了他,他现在落在别兽的爪里,任其摆布。
“我再问你一次,”法西提高了声调,“你记得住你杀过的名字吗?”
奥姆尼无奈地摇摇头。
无耻!可恨!多少无辜的兽都死在你的爪里,而你胆敢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听我说、我很······”奥姆尼大声尖叫道,但是却被法西打断:“够了!你们从来都只有利己杀兽,寡廉鲜耻!”
他用刀对着奥姆尼的鼻子,呼出的气体就像蒸汽一样,他的鼻子皱缩起来,露出森森的獠牙,这个气势让奥姆尼猛吸一口气而不敢开口继续:“现在你是不是要对我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车上都是平民,那只是一场无兽机的事故?”
奥姆尼咽了口唾沫,他不敢回答。
“而我跟你不一样······”接下来法西的声音又变得那么疲惫,“我知道······复仇是无法让我的儿子,法赫里扎德回来的,他已经死了。”
奥姆尼心突然一跳,将血液输送到了他的全身,让他在接下来的每一次呼吸都缓慢、小心,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得到离开的机会。
“杀了你能挽回什么呢?”法西转过头,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奥姆尼,“养尊处优,吸着全世界鲜血的阿西雷马是不会懂的······”
杀了你并不会让法赫里扎德复活,也不会让那辆巴士载着他去上大学,因为就在那辆巴士被空袭半年后,法赫里扎德报名的大学在一场冲突中完全被毁,教授和老师跑进了深山当了游击队。
“但是,”法西最终没有像奥姆尼所想的那样,如“圣木谷(Holy Wood)”电影里表现的那样大发善心,“我能让我的儿子泉下有知。”
“你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的!”奥姆尼鼓足力量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大叫,“你们的国家仍然在内战,我们仍然得想办法来保护你们!”
迪拉赫冷笑了一声,他知道那些话自欺欺兽起来有多滑稽。
法西抬起刀,将刀伸进正在挣扎的奥姆尼的嘴里:“你想要请求原谅吗?去对我的儿子说吧。”
随着迪拉赫关掉仓库外边的照明灯,绝望的奥姆尼在嘴巴被刀割裂的剧痛、满嘴被血液的味道充满的过程中看着迪拉赫缓缓地关上了仓库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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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洛·盖尔,现在这件案子就能结束了吧?在押送对方前去警局的路上,罗德里格斯这样想着,他被一场噩梦惊醒于早晨的五点三十分,然后他再也睡不着了,手机屏幕显示他有一条未看消息,于是他翻看了那份由诺尔德发来的萨曼莎很好的短信息,他今天会去把所有的资料都交给罗德里格斯,不过同时拉蒙陷入麻烦了,他似乎在跟罗西和他的那票马仔打交道,所以短时间内将不会露面,直到把自己身上的灰尘拍拍干净为止。
尽管伤口的剧痛还在折磨着他,这三枚子弹会给他留下永久的后遗症,但是他仍然坚持着让自己坐起来,然后用那力气不足的双脚支撑着自己站在病房的立镜前,咬着牙穿上衣服和裤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地憔悴和无力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既恐惧不安又充满绝望,他的心中比谁都清楚他现在在跟谁打交道。
他还记得有一个作者并没有写下来的他与扎伊德的交谈中,他并不相信这一切的背后有如此复杂的纵横网络,他喝了一口茶:“斯派尼恩是阿西雷马的盟友,阿西雷马不会在斯派尼恩安插特工的,想想看,斯派尼恩什么都做不到。”
“警探,”扎伊德靠在沙发上,翘起一条腿,将托着茶杯的小茶盘放在腿上,“你听过‘蓝色自由计划’吗?”
罗德里格斯警觉地将放在嘴唇边的杯子拿开,咽了口唾沫:“没有。”
“1956年,在上任三年后,阿西雷马总统威赫特·塞尼维赫尔(Widght Sinewehore)批准了一项计划,这项计划秘密执行一直持续到1989年,”扎伊尔呷了口茶,“阿西雷马秘密派遣了好几支空降兵小队进入西杰马里联邦等国的重要交通枢纽,在那些地方埋下了······核背包。”
“这些档案在2005年才被解密出来,阿西雷马和英格拉姆之所以这么做,很大可能是为了防止西亚鲁斯社会联盟的军队西进,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西亚鲁斯社会联盟国的钢铁洪流向西进发的话,蓝色世界是挡不住的,所以他们宁愿将这些国家连同红军一起毁灭,”扎伊德眯起眼睛,“科里斯特也有一枚,但是在1992年秘密被拆除。”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对于扎伊德的信息,罗德里格斯很感兴趣,这就意味着斯派尼恩是可以牺牲的对象,一切都只需要等待一个触发的机会就是了。
“通过公开文件的拼凑,2005年到2015年之间所有被报道和披露的文件中,只要去拼凑连线一下就好了。”
罗德里格斯看着镜中穿好衣服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身中三抢,才休养这么短时间他就想去做事了,可能有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兽,如果说不准的话就闭嘴吧。
“恩里克会去押送盖尔的。”扎伊德说。
“我以为你还在睡觉。”罗德里格斯转头说道。
“今天很重要,对我和对你都是。”扎伊德摊开爪,不断打着爪势,“你完结你的案子,我为我的侄女报仇雪恨。”
罗德里格斯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继续盯着镜子,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什么,这么些时间,他和扎伊德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终于一切要结束了,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放松,只是一种怅然若失而已。
“那个,”罗德里格斯问道,“看到你为她不择爪段复仇,卡丽麦会开心吗?”
“我相信你心中已经有数。”扎伊德回答。
是啊,我心中已经有数,我从来不是一个爱与和平的兽,他心中是默认扎伊德这样的做法的,虽然同态复仇在两三百年前就被认定是野蛮而残酷的,但是如果没有对等的伤害,或许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他是个警探,但是他也是个父亲,如果他的女儿遭受那样的命运,他将无法接受和解,他将誓死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这真是难以取舍。
“我要去吃早餐,你去吗?”罗德里格斯整理了自己的衣领。
“医生说你只能吃医院提供的营养餐。”
“管他的,”罗德里格斯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但是却发现衣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当他转过头时,却看到打火机在扎伊德手里晃来晃去,“那是我的。”
“先去吃早餐。”
伴随着朝阳初升,这么长时间的暴雨终于在天边化为了一尾尾银鱼,当餐车出现在寂寞的满是雨水的街角时,留给它的是建筑的阴影外那晕染了漫天的金银。
恩里克开着车,闪闪发光的轮毂带着车身掠过海角大道,后座是扎伊德和马斯洛,罗德里格斯坐在副驾上。
“你确定你不继续休养了吗?”恩里克踩下刹车,转过一个弯,罗德里格斯点点头,看着车窗外的大桥的剪影和从海洋慢慢升起来的近乎于白金色的太阳。
“那么之后就轮到你上场了。”
恩里克打开汽车电台,电台播放着一首新晋的电子舞曲,但是正当电子舞曲播放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在今早的市长竞选集会上,突然出现了骚乱,一只兽一边用着最难听的语言大骂着上边正在演讲的市长竞选者,一边给自己浇满汽油冲上台,死死地抱住欧南格·卡西迪亚斯市长并点燃了自己。
在慌乱之中,火焰出乎意料地不仅蔓延到了整个台上,还在集会中乱窜,在消防队员来不及赶到的途中,整个集会场所都陷入了火焰之中。
这场自焚案件显然经过了精密计划,死伤正在统计,圣皮斯科消防队正在前往中。
罗德里格斯和恩里克看了看对方,肯普法有的忙了。
而这一路上,罗德里格斯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不知道应该是快乐还是什么,终于要结束了,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毫无进展到突然结束,这场案件的节奏就如同波浪,慢慢地积蓄,一直到最后变成一波疯狗浪,又快又狠地拍向了岸边。
车最后停在了圣皮斯科警察局门外,罗德里格斯先下车,走向站在那停着灰色的鸽子的街边,背着大大的背包等待已久的诺尔德,当诺尔德看到罗德里格斯时,他皱起眉头:“你伤还没好。”
罗德里格斯报以一个惨淡的笑容:“你挑选好了吗?”
“都在里边,”诺尔德说完,立马一个上前扶住差点倒下的罗德里格斯,“或者不好吗?”
“确实挺好。”罗德里格斯招了招爪,扎伊德打开门,看着恩里克在警察局周围的警察和行兽的目光中押着马斯洛拽下车,用一只爪架住对方的爪肘往前推着。
突然间,一声沉闷的经过处理的声音爆发响起,马斯洛的脑袋炸出了一团血花,前额的骨头和血肉飞溅了一地。
又一次熟悉的剧情,恩里克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周围的兽群尖叫着四散,警察拔枪躲避,他说:“把尸体带进去!”
说着,他便接过一名警员的通讯器,快步借着车辆的掩护迅速突进向枪声传来的建筑楼去。
枪声再也没有响起,而恩里克在找到那间屋子时,一脚踹开门却发现里边只有一架远程遥控平台,上边是一支安装着抑制器的点三零八英寸口径缩短特种型栓动狙击步枪,看样子凶爪对自己的枪法非常自信,确信自己能够一枪爆头。
“该死,”恩里克按住对讲机,“我找到元凶了,派一支技术小组过来。”
言罢,他四处寻找着线索,在里屋的一架单兽沙发上,找到了乔威克的尸体,那只兔子爪里握着一支爪枪,它用这支爪枪自杀了。
而在他的身旁的桌上放着一个还在工作的爪机,在恩里克靠近时它的闹铃响了起来,而这只猛兽怀疑地打开了爪机。
“拉姆斯·莱特勒康,”乔威克的声音响起,“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在我死后,我的愤怒会吞噬你。”
这段没头没尾的不知所云的话让恩里克感到很奇怪,乔威克好像是那只去告知阿尔瓦雷兹被炒了的兔子,但是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只能皱起眉头,打开通话器:“再来一支法医,有兽死在这里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适用于各种场合。
被警察引领到安全地带的罗德里格斯和扎伊德茫然地互相看着对方,马斯洛·盖尔的尸体就躺在地上,就这样结束了,着实超乎了他们的预料,骂骂咧咧的一名市政厅成员和莱特勒康一起从他们身边经过,似乎那名市政厅来者在说:“他们都没了。”而莱特勒康脸色十分难看,在这张面皮下包裹了不安、愤怒、焦虑,以及一丝丝的恐惧。
麦拉和海达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旭日东升,一名不知名者给她留下了一百万,附带一张纸条:“自由很快就会来临,谨记你们的戒律,一如你们的父亲。”
布拉尔·法西的孩子叫他去吃早餐,而他应了一声后将一个小铁盒子藏了起来,法赫里扎德的笑声在家里回荡着。
街角的埃文斯·赫尔南多点燃一支烟,冷漠地看着燃烧的集会,迸发着惨叫和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他们或许会活着,或许会死去,但是那时候他才不会在乎。
玛利亚·萝拉德兹从阿尔瓦雷兹和路易斯爪里接过一份硬质文件档案,翻开往下默读着,越往下她的心就越沉,最后她合上了资料夹,对两名兽说:“恐怕此事要等到市政厅能够重新开始工作了,才能继续了。”
因为你们也看到了,一场大火可能会烧光所有的兽。
罗西·卡尼利克斯用力殴打着被他捆绑吊起来的拉蒙,他想出这口恶气,可是无论如何,拉蒙还给他的只有轻蔑的嘲笑。
“你觉得很好笑吗?”他又一次用烧红的铁棍朝拉蒙的身上捅过去,“你觉得很好笑吗!!”
拉蒙痛得发出了一声近乎于咬牙切齿的低吼,他回答:“快去问你的父亲······”
问他的意见。
一时间,枪声大作,冲锋枪的子弹从侧面穿过来,将罗西打成了蜂巢,而他至死时绝望地看着坐着轮椅而来的他的父亲,叫爪下放下拉蒙后用苍老无力的声音对他说:“你为什么要杀我?”
而此时迪拉赫正站在遣返的船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将一只爪机扔进了海里。
他知道这是一个有头无尾的故事,很多时候兽间就是这样,不了了之的太多了,有的兽想看到结尾,但是结尾往往如同石沉大海,有了开始,但是绝不会结束。
因为他记得一句话,叫“南瓜南瓜,谁敢说话,死于地下”。
他比谁都清楚,一个想要写下故事的兽,保持缄默,乃是第一戒律。
————
“就这样吗?”瓦度·塔雷放下笔,“这样写的话会卖不出去的。”
“我知道,”鬣狗从那只雄鹿爪里接过爪稿,“但是这两百万还不够你的稿费吗?”
“够了,可是······”塔雷还想争辩什么,但是鬣狗把食爪放在嘴唇边:“你知道我们的规矩的。”
不要过问太多,更何况这样你还能写第二部,再圈一波稿费,对你没有坏处。
塔雷耸耸肩,看着鬣狗拿着爪稿走出门,在他身后的房间里走出一只胡狼,双爪背在背后,嘴角咧起一丝狡黠的弧度:“我就说过他会回来的,不是吗?”
“是啊,扎伊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