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刚被过继间桐家的樱,蜷曲身体侧卧在床上,手里紧握着姐姐偷偷塞给自己的蓝宝石项链,无法入睡。
曾经在远坂宅的记忆越是温馨,现在所感受到的孤独悲伤就越是强烈。
年纪尚小的她无法理解父亲的想法,无法接受母亲的作为,更何况间桐宅又是这般阴暗诡异,丝毫感受不到应有的生气。
或许是小孩子本身就敏感,又或许是她那可谓诅咒的天赋在示警。
她十分排斥这栋建筑物,她时常会感知到不容于世的异物在活动的气息。
这种排斥感在间桐翁的身上尤为明显。
突然,间桐樱愣住了,被异类注视,被当成猎物的恐惧涌上心间。
她从侧卧的姿势起身,坐在床上,双腿连蹬,慌慌张张向后退避,退到墙上无可退避,握着项链的手更紧了。
房门咔嚓几声,突兀地就打开了,门外的场景吓了她一大跳,颤声惊呼:“爷爷!?”
瘦弱佝偻的身影站在她的房门前,一只手握着拐杖,从外表来看完全就是一个双脚都踏入棺材里面的死者,身上穿着的和服在它身上显得如同寿衣。
间桐樱下意识疏远眼前的古怪的老人,她能从间桐脏砚的身上察觉到一股无法接受的异质感,本能告诉她眼前的老者是比她想象中最凶猛的生物更加可怕的怪物。
间桐脏砚如枯树木然不动,声音生涩嘶哑:“樱,跟我来。”
“爷爷?”
间桐樱目送间桐脏砚转身离开,犹豫片刻选择跟了上去,她很聪明,被过继到间桐家后就知道间桐脏砚才是间桐家真正的掌权者,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与理由。
她一路跟着间桐脏砚来到一楼书房,高耸的书架移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漆黑通道。
间桐脏砚率先走了下去,安静的房间内回响拐杖敲打石砖的声音。
她的脚步停在通往地下室的门前,睁大双眼,双腿颤抖起来,她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奇怪声音,有如潮水涌动不止。
湿润的空气从地下室涌上来,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这条通往地下室的通道更像是地狱的入口。
“怎么了,跟上来吧。”黑暗深处传来间桐脏砚的笑声,尖锐嘶哑,与那奇特的嘶鸣声无比契合。
间桐樱脸色苍白,贝齿咬住樱唇,从下面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不过,她眼前是间桐家的家主,是她所不能反抗的对象。
她心怀侥幸踩下通往地下室的石阶,随间桐脏砚下到黑暗深处。
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且多且密集,有如大量昆虫蠕动,又像是潮水连绵不断拍打石头。
进入一个地下室内,间桐樱终于知道了异响的来源。
“咔~~咔咔咔咔~咔~~”
虫子,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虫子,每一只都有拳头大小,重重叠叠蠕动身体,丑陋的模样与惊人数量都让人头皮发麻。
怪虫的巢穴,这一幕是让任何正常人都无法接受,比之地狱更为可怕的异象。
“啊...”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呼,退后几步瘫软在地,双肩颤抖,幼小的身体因恐惧陷入痉挛,捂住肚子干呕不止。
只是看一眼虫巢就让她失去了所有勇气,缓了很久,惊慌失措问道:“爷...爷爷,这些到底是什么···”
间桐脏砚咧了咧树皮老脸,怪笑不止:“何须大惊小怪,这是间桐家传承的秘术。”
她一时难以接受:“这些...是魔术?”
和印象里华丽的宝石魔术不同,眼前的是恶心的,恐怖的虫群。
“魔术可不单单只有远坂家的宝石魔术,间桐家所擅长的是操虫术,支配虫群为自己服务,樱,下去吧,和它们亲密接触,好好培养感情,成为它们成长的温床,这样它们也会改造你的身体作为回报,让你更加适合间桐家的魔术传承,迟早有一天它们将会由你使役。”
“不...我不要!”间桐樱被间桐脏砚这一番话吓出眼泪,慌忙摇头。
没有女孩会喜欢这些恶心的虫子,哪怕是五岁的间桐樱,也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呵呵,你在说什么,你的父亲远坂时辰将你送到间桐家就是为了继承间桐家的魔术,难道不是吗?魔术是偏离常理的道路,无论多么惊世骇俗,魔术本身就是一种殊荣,你的父亲也是这样想才将你送来这里。”枯瘦老人间桐脏砚戏谑盯着瘫坐在地的小女孩,嘿嘿一笑:“还不下去吗?这不是你必须继承的魔术么?你想让所有人都失望么?”
间桐樱用尽全身力量摇头,激烈抗拒道:“不对!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魔术!我不要下去!”
间桐脏砚走到间桐樱的身边,双手放在拐杖上,戏谑道:“那么,你要回去吗?回到那个将你抛弃的远坂家,哀求你的父母把你留下来,难道你被送来之前没有那样做吗?远坂家主就是下定了决心才将你送来这里,你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别忘了你的姓名,间桐樱!”
“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间桐樱咬着薄唇,被送到间桐家之前温馨的记忆还徒留在她心中,可无论如何被过继到间桐家的自己已经没有回去的权利了。
事实就和间桐脏砚说的一样,来间桐家之前她曾尝试反抗,但最终还是被送到间桐家,小孩子的胡闹没有被父亲所承认,母亲也没有站出来阻止这一切,她是一颗被抛弃的棋子,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复杂的思绪冲淡了间桐樱内心的恐惧,内心涌出空荡荡的麻木感,蜷缩身体喃喃自语:“我到底怎么做才好?”
“接受间桐家的秘传魔术,成为间桐家的继承者。”间桐脏砚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不要···我不想成为虫子的饵食。”
“你没有选择。”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种事情。”
间桐脏砚循循善诱说道:“樱,你知道不会有人救你,这是所有人期待的结局,你获得间桐的魔术刻印,你姐姐得到远坂的魔术刻印,你们双方的才能都会得到发挥,不会为了争夺刻印互相残杀,多么完美的剧本不是么?”
“······”
间桐樱抬起头,双目无神自语:“父亲...母亲...姐姐,这是他们希望的结果?”
“当然,让大家都幸福的选择,却唯独不包括你,由你背负一切不幸,所以这里是你唯一的归宿。”
静默许久,间桐樱扶着湿润的墙壁踉踉跄跄站起来,站在阶梯上方俯瞰被虫群覆盖的巢穴,扭曲且恶心,无法想象一个人落入这个巢穴会发生什么。
只有一条通往虫巢的阶梯,她颤颤巍巍走下一步,身体的力气瞬间被抽空,险些直接掉下虫巢,她低声抽泣。
间桐樱终究是一个小女孩,没有半分踏入虫巢的勇气。
但当她因恐惧而退缩,脑海浮现曾经家人的音容笑貌,父亲宠溺的微笑,母亲温暖的手心,姐姐温柔的声音,所有的记忆仿佛化作铜墙铁壁挡住了她回去的道路,她失去了这一切,也是被割裂这一切送来这里。
她别无选择,不管有心或者无意,她站在这里是远坂家造成的。
这是她的父亲远坂时辰希望她走下去的道路。
间桐樱回头仰视间桐脏砚,细微的声音麻木又绝望:“爷爷,我会被虫子吃掉吗?”
间桐脏砚轻快的语气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趣味:“只会稍微感觉到疼痛,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不要···不应该是这样···”
间桐樱双手抹去小脸的泪水,怎么样都控制不了崩溃的情绪以及恐惧,边哭边下楼梯时一不留神踏空,身体顷刻失去平衡往虫巢里面摔去。
“是谁都好,来救救我啊!”小女孩发出绝望的惊叫。
间桐脏砚欣赏小女孩在绝望中挣扎的模样嘿嘿轻笑:“没有人,没有人可以侵入老朽的魔术工坊来救你的!”
他腐朽的内心正在低语:不知道你能坚持多久,一天?还是两天?身体从头到脚,从内到外被虫子玩弄,吞噬,最后成为虫子的温床,你将成为我制造出来的杰作,愉快~愉快~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你渴望救赎?你愿意对fate发起叛逆么?』
就在这个时刻,一个人的思念冻结了时空,将命运挽留在这个瞬间。
“你...是谁?”面对突兀出现的异象,面对仿佛在她心里回响的声音,间桐樱微微张了张嘴。
“我...一个无能为力的最后之王罢了,但是!”他话音一转,变得十分坚决“若是看着娇小的孩子落入魔窟而毫无作为,可不是骑士该做之事,如果需要我的力量与世上存在的恶意对抗,那么就呼唤我的名字吧!”
“你的名字是?”她发出怯懦的声音询问道。
“洛亚,最后之王,洛亚!”
“救救我,洛亚桑!”
短暂的安静过后,间桐脏砚丑陋脸庞上的笑容冻结,随着间桐樱的求救,在虫子离她不足5cm的时,女孩右手紧握的蓝宝石项链爆发出令人心悸的黑色气息,离她近的虫子瞬间被黑色气息吞噬干净,只适合在潮湿阴暗角落生存的虫群受到惊吓,纷纷如潮水褪去,不详的魔力充溢整个地下虫巢。
漆黑的气息缠绕于少女右手,渐渐形成了暗红色交错的三条锁链,同时漆黑的阴影深处,一位身材并不高大的身影,身着紧裹全身的漆黑铠甲,飘逸着潇洒的银色长发,赤色的眼眸注视着空中落下的少女,强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
随后一道稳重而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让她大起大落的心境得到平复。
“Berserker洛亚回应你的呼唤,为了逆反fate而来,可爱的御主,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
“那么就交给你了,我的骑士大人!”间桐樱感受到与眼前之人建立的联系,安心的将一切交付给他。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