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这个给你!”
灿烂笑容绽放,微弱的光源下,精致的蛋糕泛着猩红的光芒。
“什么?”
我圆睁着双眼,诧异与痛苦混淆在瞳中。
“阿雪肯定饿了吧,这个蛋糕是奖品哦,一定很好吃的。”
她害羞的垂着头,字里行间带着一丝小欣喜,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血止不住。
缺少了指甲的手指血淋淋的,一定很痛吧。
因为没办法想象,所以无法理解,那是比饥饿更加深层的绝望领域,我仿佛能看到,血红色的天使向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痛吗?”
“因为是为了阿雪,所以不会痛的。为了阿雪,我什么都会去做的。”
腼腆的脸颊上是要滴出鲜血般的红润,即使在这个时候,我仍然没办法偏离哪怕一点点的视线。
即使她杀了人也一样。
我撕开黑色霉菌的部分,把蛋糕的一部分塞入嘴中,嘴里干巴巴的,甜味似乎也在发苦。
泪水控制不住地流进嘴里,最后还是勉强地笑了出来。
“小蒾也吃。”
“嗯!那个……我想要阿雪喂我。”
我把蛋糕嚼碎,弄成软濡的粘状,用嘴喂给牙齿坑坑洼洼的她。
“小蒾,要活下去。”
“阿雪,如果活着的话……和我……和我结婚好么?”
女生之间也可以结婚吗?
常识竖起的那道墙壁,在她期盼的目光中顿时碎成了残渣。
我无法,也不能拒绝她。
我不懂喜欢,也不明白爱是何物。
但我觉得,这一定是爱。
就算坏掉了,扭曲得不成样子,仍然是完美的。
她是完美的。
所以,哪怕是怀着崩溃到无法抑制的悲伤、在心中留下无法愈合的抓印、将真正的自我永远迷失掉,答案也不会改变。
“嗯,阿雪会和小蒾结婚,会永远爱着小蒾哦。”
这是谎言。
这还是谎言。
……
暖空气溢满的体育馆,令人想要打瞌睡。
尽管闭上双眼的时间并不长,但还是梦到了讨厌的东西。
深深哈了口气,耳边主持人生硬过场词连连串过。
“接下来,有请新生代表蒋筱羽同学发表讲话。”
主持人音落,最前排接近老师们的座椅内,一名出挑的女生站了起来。
在好奇的影响下,困意离家出走。
她侧绕过坐席,身姿端庄挺拔,走动的样子令人挑不出毛病。
新生代表,说明成绩也是毫无疑虑的第一名。
输了啊。
对将一半以上精力投入学习的我来说,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决定成为完美的我,自某个事件以后,几乎未曾输给任何的同龄人。
我盯着那道背影,竟生出了荒谬的熟悉感。
难道梦还没彻底散去吗?
在我疑惑的期间,那女生已经站到了讲台上。
清冷的面容,以及缓缓浮起的标准制式微笑。
原来是厕所女啊。
那不去拍洗发水广告可惜了的黑色长发徐徐晃动,麦克风刺啦的电音响了片刻,和某个人很像的嗓音覆盖了大厅叽叽喳喳的声音。
对于她究竟讲了什么,我几乎毫无印象。
我拉扯着久远的记忆,想要通过核对来取消我的错觉。
童声怎么可能与高中生的嗓音一致呢?
我绝对是疯了。
我搂着脑袋,试图把重叠在一起的妄想甩掉,可是除了使我的状态变得更加浑浑噩噩外,起不到一丁点儿的作用。
待到中暑的学生出现,开学典礼终于以另一种糟糕的形式结束。
在老师的呼喊下,我进入了所属班级的队伍。
因为步调放得缓慢,不断有人从身后超过我,而最后一个并到我肩侧的人,恰巧就是刚刚演讲的厕所女。
同班?
呕吐感不断上涌,伴随而至的还有恐惧。
一种假货面对真货时,害怕被识破的恐惧。
我全身僵硬,与刚见面时的环境不同,补全对她认知的我,不能单纯地将她作为一般的蠢货来对待。
尽管我获悉了对方一部分的弱点,但是我清楚,她的完美仍然在我之上。
感受到炽烈的视线,我抬起头,四目交对,我的思考就如同过热的电脑一般瞬间宕机了。
“厕所女。”
莫名的惧意使我的言语带上了针刺,此刻的我,像极了想要保护自己而武装起的刺猬。
虽然有刻意放低了音量,但是几乎平行前进的她不可能听不到。
只见她以一种有别于初见时的冷静向我靠近,用同样小声的音调说。
“丛雪同学,那个时候确实是我失态了。我向你致歉,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这句话宛若催化剂般,更放大了我内心的恐惧。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
不对,如果是她,如今根本不可能记得我的名字。
“那之后,我去看了班级的名册,也见到了相应的证件照。丛雪同学这么漂亮的人,我自然不会认错。”
“这样啊。”
对啊,我明明有听到她的名字。
“还有,厕所女这个称呼很令我受伤哦。可以的话,还请叫我的名字。”
她将手作喇叭状俯在我的耳边,这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引来了旁人的注视。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的我在容貌上无可挑剔,而容貌同样出众且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她更是其他同学关注点的中心。
我甚至隐隐觉得,她这种突然表现出的亲昵,是一种把我拉入焦点泥潭的不怀好意。
“蒋筱羽同学,这样可爱的名字和你现在的表现真是不搭配呢,还是厕所里面的时候更可爱些哦。”
我毫不示弱,对于令我不爽的家伙,只有令她同样不爽才能让我解气。
大概是我带刺的话起了作用,她别过脸,与之前落落大方的表现不同,现在的她有点儿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
赢了。
我内心的小别扭得到了释放,以至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幼稚。
嘴上的一时胜利能代表什么呢?
只会让人如同气球般自信膨大,最后被失败刺破罢了。
“那个,我还是希望可以和丛雪同学好好相处呢。”
她的脸色微红,我抬眼看了眼太阳,今天的确是个少有的烈阳天。
“好吧,那就请学年第一的蒋同学多多关照了。”
将她当成对手,咬了咬“学年第一”,我如此宣言着。
当我完全战胜她,肯定也会变得更加完美。
语毕,我和她都不再说话了。
一方面,不希望对话的内容被旁人听到,另一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可聊的。
我对于她,几乎一无所知。
同样的,她也不可能窥探到我的真实。
队伍集结完毕后,她露出微笑,再度向我说道:
“对了,你有想要加入的社团吗?弦高规定学生必须参加社团,也是响应近年来教育部‘全面发展’的口号。”
强制加入吗,貌似和晚自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邀请前置的话语,我要是听不出来,真就是个笨猪了。
想把知晓自己秘密的人绑在身边吗?
在封闭狭隘的地方压下紧张,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习惯于在无人空旷的地方放松,某种意义上讲,两者并没有太大区别。
仅仅是因为这样的事,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说不定我们有些相似——维持自己所相信的完美,即使是一丝的疏漏,也绝对要扼杀在苗头的阶段。
“没有。”
虽然有在锻炼身体,但是平衡性缺失的我注定无法擅长运动,至于文化社团,那些看似充满哲理的内容,并不能修正我人生的轨迹。
“那……要加入学生会吗?”
上来就决定挤进权利的中心,加上先前查看名册的那番话,我不难猜到,对方的身份与这所私立学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为什么邀请我?”
“因为,丛雪同学的脸很好看嘛。丛雪同学加入的话,就不愁招人了。而且,我相信宣传方面的工作,丛雪同学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这是要把“花瓶”的名号扣在我的脑袋上吗?
太天真了。
“或许是个选择呢,但是,我觉得蒋同学比起我更有吸引力。”
她朝我伸出手,我便以角力的态度握了上去。
不得不说,她的挑衅非常成功。
不过我不可能输。
输给这种像笨蛋一样,莫名其妙的厕所女。
我决不、决不输给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