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奇怪。
得出这样的结论，不光是我个人感想造成的结果。从客观事实来看，她确实和普通人不大相同。
比如，她总是会做出超出我预想的举动。
邀请一个跟踪者回家，实在是很奇怪。
若是角色对调，我多半邀请她，不过这种邀请是建立在特殊的情感上的。
说实话，我不认为她会对我有类似心动的感觉。
她的身上仿佛缠着一层厚厚的茧，她的真实、她的情感都藏在晶莹的卵中，现在的我，一根手指都无法触及。
包括我主动的一些小帮助，她也选择了全部拒绝。
那副要强的样子，却给我一种她“孤零零”的感觉。
我释放的好意，她也是以一种异常别扭的姿态接受。
是的，很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
即使如此，我还是被她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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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要有客人的样子，在大人的世界里，这是一条不成文的约定。
受制于大人的我，不知何时染上了同等的观念。
她的家算是比较高档的公寓，在我的印象中，它与贫穷无法划上等号。
然而，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称为装饰品的存在，她的鞋子也是廉价的滞销品，价格在二十元左右浮动。
茶几上摆有空掉的啤酒罐，但显然那些并不属于她。
我的聚焦点再度回到药店的时间点，药物的价格无疑是需求品中最高的，如果那些药物并非单纯的营养品呢？
我不敢再想象。
来的路上，我仔细观察了她的行走动作，她身体的摇动并非是走动中的自然摆动，反倒像是骑自行车中左右晃把以维持平衡的动作。
这对于健康人来说是异常的，我试着模仿，却不能像她一样走出步步一致的感觉。
“这不太好吧，要不你穿新的？”
她为我取出拖鞋。
她脚上穿的拖鞋已经磨损严重了，拖鞋的前缘部分有浅显的裂痕出现。
接受了我提议的她，将脚上的拖鞋让渡给了我，淡淡的温热传递到我的脚心，我的视线却不自觉盯住了她半敞的脚裸。
细若无骨的描述不太准确，最让人感到美丽的部分恰恰是她的踝骨。
那瘦弱的小脚，真不知道是怎么支撑起一个人的。
和她很瘦也有关系吧。
我等待她的先行，等来的却是呵斥。
“傻站着干什么，沙发就在这里，难道还要我求你坐吗？”
虽然语态不善，但是我听得出来她的善意。
我非常拘谨，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的关系紧张，另一方面是因为来到了喜欢的人的家里。
坐到客厅的沙发，她则在开放式的厨房喝水。
那副一口闷的姿态，让我想起了漫画里的情节，有点像樱花国的人洗浴完喝牛奶的姿态。
只不过，她像是强行灌下去一样，没有血色的苍白脸颊上甚至有痛苦之意涌现。
之后，她握着一只矮杯来到的跟前。
“谢谢。”
我笑着道谢。
“厕所女，你真的真的很招人讨厌啊！”
她又念了这个称呼，似乎只要她心情不好，“厕所女”就成了我代名词。虽然耳朵的感受不是很好，不过也算是她对我的独一称呼。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我有点儿转不过脑筋。
“如果你觉得在我的面前无法放松，那就从门内滚出去，扭扭捏捏的，你这副样子看着就招人厌!”
她的双手按在我的双肩，整个人像是骑在我身上，突然拉近的距离，以及占据了全部视线的姣好面容，令我呆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换作别人，我估计会生气的。
可对象是她，我就不禁开始反思。
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对？
人类会对差距过大的家伙抱持傲慢与偏见，同样会对憧憬、喜欢的人进行神化和偏爱。
很遗憾，我并不能跳脱出凡人的范畴。
呼，我究竟是喜欢上了她哪一点呢？
追逐更深层次的东西是人类的通病，我不想承认自己单单是看上了脸，或者是馋她。
鬼使神差的，我进行了反击。
她的力气大只是我当时被制伏后产生的错觉，顺利发力的我，轻而易举反身旋转，将她压在身下。
嘴上念着挑衅的话语，实则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她的身上。
而她反抗起来的样子，有点儿难以启齿——总之就是非常诱人。
因为用力而憋红的脸颊仿佛熟透的苹果，她的双腿摩擦着我的小腿，犹如某种情趣的挑动，樱桃般小巧的嘴吹着厚长的吐息。
如果我是个坏人，她的反应，只会令我兴致更加高昂吧。
事实上，现在的我已经有些兴奋。
距离再稍近上一些，我就能够吻到她。
似乎有恶魔在耳边低语，催促着我释放内心的欲望。
不过并非是单纯的身体层次的，而是一种想要亲近她、缩短彼此间距离的欲想。
我发现我留意她的衣服、她的气味、她的体态，似乎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不同，一样重色，但我不觉得我们之间需要亲吻或者其他亲昵的举动。
我想要的大概是自然的爱、自然的相处，而非文艺片或动作片中那种激烈的热吻、亲昵。事实上，我甚至觉得那些只是男人们想象出来的、以供娱乐的，我要的是对她的认识、理解，以及未来之中新的故事的谱写。
不论何种年代、何种宣言，同性的爱始终难浮表面。
恶魔的诱惑、致死的疾病、极大的犯罪。
这些我都不是很怕，我唯独怕的，是这份恋意是单向的、无法传递的。
“放开我！”
她喊着，还吐了我一脸唾液。
估计是心理施加的作用，竟有股香水喷在脸上的错觉。
“你只是对她一个人变态而已”我这么安慰自己。
我松开了她。
她快步后退，面容因惊惧有些发白。
呼，我可不是那种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打喜欢之人的人啊！
“对不起。”
害怕得道起歉来的她，有点儿像是被大人斥责后反应过激的孩童。
我抹了抹脸颊，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温和。
“洗手间。”
“走廊中间左转那间。”
清洗脸颊的同时，内心的燥热也得到冷却。
回到客厅，却发现她还惴惴不安的站在远处。
“丛雪。”
“怎么了？”
头一次单叫她的名字，我还是有点儿紧张的，但见她紧闭双眼的不安模样，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叫你可以吗？我刚刚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注意到你的心情，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露出自认为真挚的笑容，我双手攥到一起。
“谁、谁要和厕所女做朋友！”
唔，教科书一般的傲娇吗，太可爱了吧。
不过——
“不许叫我厕所女！叫我名字或者其他简称都可以。”
这种移动卫生间一般的外号是怎么想出来的嘛！
“那，叫什么？”
“小羽怎么样？”
常去的那几家店的老板都这么叫我，我还是蛮喜欢这个称呼的。
“不要脸！”
似乎恢复了活力，一如既往的别扭姿态，她如此判决道。
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定要提升亲密度。
“对了，我也叫你小雪吧，或者阿雪？”
以温和的语调套近乎，哪怕是私下也好，我企图改变两人间的称呼。
但是——
“你没事吧？”
她突然间像是吞下了什么异物般开始干呕，身体弓成直角形，一副极度痛苦的样子。
难道是什么病发作了吗？我担心得手足无措。
“别那么叫我！”
悲恸的怒吼。
明明是矛盾的用词，但是她着实给了我这般的感觉。
大失败。
尽管放到现实里有些离奇，但是有点像是心理创伤遗留的后遗症。
我不再说话，等她缓过劲，却见她露出了面具似的微笑。
“小雪可以，反正别人是这么叫我的。”
也就是说，“阿雪”不可以。
她打开电视，转台到滑稽搞笑的综艺节目，涂成彩色小丑脸的不知道名字的艺人向台下的观众讨笑，莫名看上去有些悲哀。
“对了，你饿了吧。我去烧菜，你要吃吗？”
“要。”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是她亲手烧的菜定然不能错过。
想问的心情最终被期待所掩盖。
我清楚，那不是尚未走进她心里的我可以探究的秘密。
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