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羞辱我吗？”
小雪突然圆睁双眼，怒意如活火山喷发。她紧攥的双拳让我意识到不对，换作平常，她现在应该已经靠举动表现她的不满，而现在，更像是在压抑着。
会选择压抑着的心情，恰恰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深有体会的我，本能的认为小雪和我的反应一致。
然后，我害怕了。
和最初的自信、胜券在握不同，与小雪的相处中，我确定了一件事。
小雪就如同她的名字，像飘落的雪花一般脆弱。对待小雪，以何种保守的方式都不过分，因为雪花一旦化了，就再也无法重组成相同的一片。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缺钱。我还不够了解小雪你，所以其实不太知道该给些什么。其实……那个我没什么朋友，在交往的方面有些生疏，但我真的没有那种意思。”
我连忙示弱，展露自己缺陷的一面。
想着这样小雪便会原谅我，我把头垂的很低，把态度摆的很正。
“闭嘴！”
听到小雪的回馈，我的身体颤抖起来。
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彻底摧毁了我心中筑起的侥幸堡垒。难道我将止步于此了吗？我突然被浓郁的悲伤之海包围，站在礁石上的我，除了无助什么都不剩了。
认定小雪即为一切的我，此时正在失去一切。
我十指紧攥，瞪着干涩的双眼，避免眼泪奔涌而出。
“为什么要道歉，蒋筱羽？”
这一次，我给不出答案了。
生怕又给出一个错误答案，铸就新的、再也无可挽回的错误。
可是，不回答的话，依小雪的脾性一定会转身离开的吧。
想到这里，眼泪再也无法止住，我试图用手来掩饰这份脆弱，可是泪珠掉落的速度过快，很快脸颊就湿掉了，卡在喉咙的悲伤也逃脱出来，令我不断深吸灼热的空气。
“喂！”
是小雪。
我快速地抬头，慌张追寻小雪的身影，只见走在前面的她回望、开口道：
“作为代价来教我早操吧，来不来？”
“……来！”
咽下因为过度吸气而跑进嗓子的鼻涕，我沙哑地应声。
这副样子肯定会被小雪讨厌的吧。我压下讨厌的伤感，直追小雪，一直跑到小雪的前面，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视角的变动，同时让我注意到了其他人的表情，这下子，我才发现气氛的不对劲。
“是早上那个迟到的女生啊，虽然长得很漂亮，但她刚才好像在欺负班长吧。”
“嗯，她站的松松垮垮的，多半看不惯班长纠正她吧。不过，这样也太过分了。还有，真没想到学年第一的班长其实性格这么软啊，刚刚都哭出来了。”
你们在乱说些什么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小雪才原谅我的！
我打量小雪的表情，发现她仿佛没听到那些言论似的，只是找了一个最后的位置，开始跟领操员做预备动作。
“小雪……”
我轻声喊道，小雪也如没听到般，一同无视了。
这般反常的情形，令我想到了之前从网络上搜寻的信息，其中有关于“平衡遭到破坏”的一条中，提到了耳内构造的三半规管。
三半规管受损，会导致平衡能力显著下降，而且通常伴随……神经性耳聋。
哈哈，不可能的吧……
我安慰自己，毕竟厌食症、单耳耳聋、平衡被破坏三者同作用于一个人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
哪怕小雪真的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这样的设定也未免太不合理了些。
嗯，太不合理了，这简直就是被上帝所嫉妒之人。
我加入了做早操的行列，当正式部分开始的时候，我终于注意到，小雪的平衡不单单是差而已。
光是伸展手臂就无法站稳，转体更是始终落别人一拍，身体不协调的程度简直和高中生机器人比赛的选手一样。
我连忙奔赴她的身边，这次，我有意来到小雪的右侧，先是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没有……反应？
“小雪，身体绷的太紧了，放松一些，身体幅度也可以小一点。”
借助搀扶的空隙，我转到小雪的左边，同样以轻声指导，这次，小雪很快就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我哪有那么笨，用得着一个一个动作的矫正我吗？”
是平常的小雪。
这下猜测几乎可以坐实了，说实话，得知自己喜欢的人身怀残疾并不好受。
那点儿想借助肢体接触站点儿便宜的小九九也消散了，我微笑着，慢慢指导小雪的动作，给她自己习惯的时间。
即使如此，小雪学习的进度依旧缓慢。如果不知情的人看了，只会觉得小雪十分笨拙吧。
虽然未曾亲身体验过，但是网络给出的信息中，有提到过平衡被破坏后的情况。
最初患者甚至无法站立，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才能进行步行，无论是骑车还是开车都一生无缘，跑动起来随时可能会摔倒。
这样看来，我们最初相遇的时候，小雪就是因为跌倒蹭到了膝盖。
如果不是跌到，小雪大概率不会跑到高学年楼的洗手间，而我不是紧张到碰到了垃圾篓，两人也不会有相见的机会。
我感觉有一种宿命的东西在操纵着一切，即使处在喜悦中，我也会掺杂不祥的预感。
或许我喜爱着戏剧化，希望自己能连同痛苦一起爱着小雪。
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希望我能同雨果说的，把全世界缩减到唯一的一个人，把唯一的一个人扩大到像上帝那样的爱着小雪。
“这样对吗？”
“嗯，手臂再抬高一点，双脚再岔开一点儿也可以，不要做得太迅速激烈了。”
享受着班长带来的特权，我站在队伍外面，仅向着小雪一人。
“什么啊，你觉得我会摔倒？按照正常的标准来，假惺惺的。”
别扭的撅起嘴，小雪加快了身体的动作的幅度，整个人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一般摇摇欲坠。
我站到她身后，不出所料，她很快就倒到了我的身上。
“失误，是失误！”
“嗯，还是稍微放慢一点。”
我柔声回应，对温柔似乎没辙的小雪也不再辩驳了，安静展开了学习。
我发现了，幸福悄悄落在了我的眼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