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着我了，赶紧去食堂吃饭。”
刚迈出两步马上就粘过来，看着几乎变成我跟屁虫的蒋筱羽，心里有股莫名的烦躁。
约定已经有好好完成了，不需要再像个摄像头一样监视我了吧。虽然想这么大喊出来，但是对方像是劣质玻璃脆弱的样子，有如尖锐的碎片刺入我的心间。
朋友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独来独往惯了，我仍有好好的活着，按理说，朋友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和药物不同，是可有可无的。
望着眼前因为我一句话脸色由晴转阴的蒋筱羽，我难以维系往常如水面般的宁静。
在我面前的蒋筱羽，是真正的蒋筱羽吗？
虽然是很傻的疑问，但是我总觉得蒋筱羽在配合我。搞不清楚原因，可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改变了蒋筱羽、甚至是扭曲了蒋筱羽的意识，要怎么办？
突然间，恐怖爬上了我的肩头。
尽管一直都在讲任性的话，遇到困难也绝不低头，但我的心中一直都存有一个支柱——那个人改变了我——我这么认为。
那个时候，我们的命运早就扭曲生长在了一起，与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
为什么这么蠢？
我明明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也没有对她的人生进行任何程度上的干扰，甚至我有在极力的回避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了我而改变什么的，太可怕了。
与蒋筱羽接触时，我感到了一股动摇。
我引以为傲的、随时间场合随意切换形态的能力失效了，就算仍然可以通过谎言来应对，但是对方那副我无法理解的样子真是恐怖极了，我无法掌握蒋筱羽、甚至搞不懂她在我身上所谋求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嗯……的确呐。稍微等我一下。”
蒋筱羽轻跳着步伐，像是灵敏的鹿避开人群，插入了移动冷饮店的队伍。
“给你，很热呢。”
马尾一甩一甩，端着冒着冷气的混合果汁，有点儿害羞地递到我的手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温柔的笑容明明看上去很逊，却格外的能令人安心下来。
她从裙子的兜兜里掏出方块状的便携纸巾，抽出了一张，在我诧异的注视下，撩动我的刘海，把纸巾贴到了我的额头。
“小雪，今天的脸色不太好呢。上次明明顶着太阳走了那么久都没出汗，今天额头上全是汗珠呢。”
凉意由杯底渗入手心。
果汁带着淡淡的柠檬香气。
忘记了原本想要说的话，她的细心让我有点开心，却不及她亲切举动给予我的意外。
“难道，昨天晚上做噩梦了？”
的确是噩梦，却是醒着时候的噩梦。
可是现在，有关噩梦的情节却像是被删除，想不起来了。
“没有，就是很累。”
意识到昨晚自己做了什么，不争气的害羞了起来。
这么说来，蒋筱羽也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只是因为当时她哭红了眼周而没有注意到罢了。
阳光的蒋筱羽本就没有一丝与阴沉有关的气质，类似的点缀反倒令她有股坚强的气息。
当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
“小雪，和你待在一起让我感到很开心。你可能会觉得我很蠢，但是我真的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小雪很坦率呢，能轻易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我却无法做到。老实说，和别人交往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一堵墙、一堵虚伪筑成的墙壁，唯独小雪你，让我清楚的明白了，我真正的心情是怎样的。”
真正的心情？
很流畅的话语，可是听起来却无法解析其中的含义。
“我很不安，我害怕会有一天，小雪会彻底消失不见。”
蒋筱羽试着伸出手，我没有反抗，任由她握住我的手掌。
比我微微长出一点儿的手指像是要将我的手掌完全包裹一样，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感受到了一种照亮深邃海底的温柔。
这样的温柔，不该对我这样讨人厌的家伙释放。
所以，哪怕是谎言，我也觉得有那么点开心。
“蒋筱羽——筱羽，你到底在说什么？”
“喜欢你。”
喜欢？
又是我搞不懂的词汇。
大青虫说她喜欢喝酒，柳倩心说她喜欢摄影，可我还是不懂。
我不是一件物品也不是一件好事，任性的我，并不能带给别人所谓的满足感。若是感到空虚，能够填补的东西则有很多，而我不在其列。
说实话，你的喜欢实在有够莫名其妙。
对于“喜欢”，要怎么回应呢？
蒋筱羽的喜欢，多半和肉脚男嘴里说的不一样，若是能知道蒋筱羽的想法就好了。
我这么想，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应该就能理解“喜欢”的意思了，就能够一起去感受感情这种东西，就能够把蒋筱羽当成无可替代的朋友对待吧。
总觉得是这样的，却又好像不是这样。但是，当她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我的内心确实有着安宁的平静，在这个充满了蠢货的愚蠢世界里，我或许可以把她当成是仅有的同胞。
可是这能够代表，我“喜欢”蒋筱羽吗？
“我不明白。喜欢啊、爱啊，这样的感情我不明白。”
“没关系的。我啊，没有考虑那么多，小雪只要自然下去就好。我想，小雪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些事的。”
她爽朗地笑着，笑容一如既往的引人侧目。
“是吗？”
“嗯。我很喜欢朱利安·巴恩斯的一句话，他说，愚蠢、自私和健康是幸福的三要素，可缺少了愚蠢另外两个也没什么用。所以，愚蠢并不见得是坏事，很可能，恰恰是因为小雪不懂这些，我才能从小雪的身上找到喜欢的感觉也说不定。”
“很难懂的感觉。不过，你现在需要的是进食，不吃东西，身体会垮掉，而不是为了我买什么冷饮。”
手中的冷饮攥得更紧了，我抛出自己的想法，这一次，她像是欣然接受了一样，打开了饮料瓶盖，咕噜咕噜地往下吞咽——甚至有模仿我的嫌疑。
“那……我去吃饭了。小雪可以先逛一逛，也许会找到喜欢的事情也不一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