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小雪还是第一次露出悲伤的表情。”
小雪是坚强的,一向如此。
如同冥王星冰层般坚硬的小雪,从未渗出过一滴泪水。
坚强不是什么好词,坚强的人必定经历过不幸的腐蚀浪潮,我不希望小雪那么坚强,可时间固化起来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
或许有一日小雪会在我的面前卸下这份坚强吧,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开口了。
“我啊,总是在想,如果小雪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感到高兴就好了。”
想看小雪的笑容。
“可是放到现实里很困难呐,所以啊,至少,不要让小雪感到伤心。”
犯了错呢。
一次又一次,连续两天,就犯了两次错,真是无药可救啊,我。
错了就要改,在酿成无法挽回的错误之前,必须修正一切。
所以啊,一定要成为完美的家伙啊,绝对、绝对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笨拙的我,讲不出什么太动听的话语,我只能以最为原始、最为简单的方式表达我的心情。
身体比思维先一步行动,我抱住小雪,绕过肩膀、后背,像是要封锁小雪所有的退路,我将她拥入怀中。
轻柔的抚动,无论那略低的体温还是纤弱的骨头,都在触动我脆弱的神经。
“要一起洗吗?”
怀中的小雪似乎安静了下来,就连话语都较平时多了一丝温婉。
“得寸进尺。”
“这可是小雪你先提出来的哦。”
“哦,是吗?”小雪用食指戳向我的肚皮,“现在雨停了,你可以回家了吧,反正就一栋楼的距离。”
“啊……别吧。”
虽然一起洗确实对高中生有些超纲了,但是被这样赶回去实在是有些不甘心,至少也要看到出浴的小雪啊。想象了一下披散着头发、湿润朦胧的小雪,脑袋就冷静不下来。
妄想还未结束,一记头槌就直击我的下巴。
尽管小雪的力度不大、我也未咬到舌头,但是人体最脆弱的一部分受到攻击还是很痛,吃痛的瞬间,小雪由我的怀中脱出。
“愣着做什么,把衣服脱掉,走咯。”
“好过分啊,小雪。”
“哼,还不是你突然抱过来。”小雪甩掉鞋子的小巧脚丫又狠狠踢了我两下,“好了好了,大不了帮你擦擦背,像你这样的可怜虫肯定没好好清洁过吧。”
平时洗浴也算是频繁,至少自己闻着没什么异味,但听小雪这么一说,立刻就有种背部会被刮下一层泥巴的感觉。
“得给厕所女好好清洁一下,省的弄得我家里到处是厕所味。”
“啊!都说了别叫那个称号了。”
这回小雪明显带有打趣的意味,我象征性地反驳这个称号的命名。
刚开始还会觉得有些丢脸,现在的它已经变为了一个符号——联系我与小雪的符号。
小雪边笑边走在前面,我的欲望则在和理想角逐,最后理想一剑捅穿了欲望,我别过视线,静悄悄跟在小雪身后。
浴室的门打开着,走进里面,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本来就发烫的脸颊被糊上了一层膜,这下连散热都做不到了。
背后是花洒出水的噼啪声响,一想到这些水滴击打在小雪身上,耳朵仿佛加了滤网,光是听起来都有几分暧昧的味道。
我缓缓抬高视线,磨砂玻璃的细小微粒间映出了模糊的妙曼身影。
不看本人的话就不算是偷窥吧,我这么想着。
“愣着干嘛,赶紧把你的脏衣服扔到洗衣机上面。”
正当我打算仔细瞅一瞅的时候,小雪倏然的喊声令我打了个激灵。
或许是性格不够强硬的原因,听到小雪的命令,我手忙脚乱,却发现身上剩下的仅有内衣而已。
真的要全解掉吗?属于少女那一部分的我发问。
将手伸向背后,我闭上眼睛。
畏畏缩缩的要怎么样,追求的一方是我,绝对不可以停滞不前。
抬起最后的左腿,我将它们丢入洗衣机的衣篓。
“呐,过来冲一冲。”
额,不妙啊……光是想象就有种鼻血要冒出来的感觉,真的要做到完全直面小雪恐怕还要有一个晕阙的过程。水雾啊,再浓密一些吧。我祈祷着外在因素能给予我怕羞的内在一点儿支持,慢慢转过头,结果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有如演歌里歌唱的美丽少女,雪白的肤色,精致得超越雕刻的五官和形体,而且保留了青涩和纯真。
如果不是那颗恋心在作怪,我定然提不起糟糕的心思。因为小雪的美已经上升到了艺术的层次,而且还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艺术。
抱着欣赏的角度,我催眠自己,同时几天前的回忆匆匆在我的脑袋里溜了一圈,冷静的鸟儿终于回归。
走到花洒的下方,水流由头顶浇下,有股被什么包裹的安心感。
坐在小板凳上的小雪春光乍泄,为了从我的眼睛手里保护小雪,我只好抬高脖颈,将注意力集中在清洗身体上。
香皂的清香席卷鼻腔,桃色的想法仿佛无孔不入一样,我寻着方位望去,看到的是整个人包裹在肥皂泡里的小雪。
“需要我来帮忙吗?”
我做出搓洗的手势,而小雪吹起了肥皂泡。
不知道什么品牌的肥皂,泛着彩虹色泽的肥皂泡向我飘舞。我的眼球随着肥皂泡转动,心里期盼它能飞得更高更远一些,然而它撞到了我的身上,一瞬间便破灭了。
“不用了,前天有好好清理过。”
“这样啊……”
帮小雪清理的人选只有一个,非吕雅晴莫属。
可能是缺乏与人亲密接触的经验,我有些难以接受。小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已经快是大人了吧,我找着藉口,归根究底还是嫉妒的心情在作怪。
“给。”
小雪递来洗发水。
粘稠的油滴顺过发间,混着泡沫的水珠跑入了眼睛。低下头,想揉一下眼角,却发现毛巾落到了头上。
记得自己是扔在洗手池的边缘了。
拿过来的人只可能是小雪。
现在的我终于理解了医生那个时候讲的话,我对于小雪已经不再是无关紧要的人,每一分每一秒的间隙都在佐证着这一点。
小雪在我的身边,此刻。
放不开的原因,多半是我一直抱有多余期待的结果。
希望小雪能像我爱她一样,以同样的态度来对待我。
想得太美了啊。
我擦干脸颊又顺着长发抚动,随后离开了花洒的范围,捡起青蛙花色的小板凳,靠着小雪坐下。
“没想到,你披着头发的样子蛮好看的。”
身侧的小雪抓起我的一缕头发,猝不及防地微微用力拽了拽。
“疼。”
“谁叫你洗完不关水的?”
小雪拽得更用力了。
“我马上关。”
未来得及起身,小雪就先一步关闭了水闸。
“行啦,别摆出一张难看的脸。想来,你以前肯定没注意过这方面的问题,不怪你了。”
犹如飘忽的精灵,小雪绕到我的身后,纤细的手臂盘在我的锁骨上。后背被柔软的肌肤轻轻摩擦着,我上手抚摸小雪的手臂。
“小雪……”
“乖乖别动,我给你搓背。”
小雪抽离手臂,转而戴上米黄色的搓澡手套。微弱的力道在我的背上反复挪动,痒痒的,像是衣服里塞了细小的绒毛。
“好痒啊。”
“忍一下。”
呼吸剧烈了几分,光滑的瓷砖中心,可以看到小雪绯红的脸颊,认真的神色让人不忍心打断她。
“一点点死皮都没有,你这家伙怎么长的啊?”
“是吗?我没太注意过,不过,小雪你的皮肤明显更好啊。”
我实话实说,换做以前,我恐怕不能如此笃定,但是现在的话,这并非夸赞,而是在阐述一种事实。
“讲得倒蛮好听,不搓了,都红成烧鱼了。你是不是在唬我,没搓过澡之类的,干净过头了。”
的确是没搓过,不过为了见小雪我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见面之前要洗澡。
要确保内衣和衣服保持干净。
确认鼻毛好好呆在鼻子的内部。
甚至为了在某一天接待小雪,每天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像是一些敏感的危险物品也通通打包放入了厨房的杂物柜。
“没有啊。”
心虚地眨眼,因为背对着小雪,我的小动作大概率没被发现。
“是吗?”
留下浅浅的疑问,浑身泡沫的小雪重新打开了花洒。是最终的步骤了吧,我痴痴地由后面看着,最初的害羞缓缓淡化。
相较于小雪,水流与泡沫仿佛成为了浊物,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也许,我已经失去了客观的判断能力,爱令我迷失。嗯,这是爱,类似于毒药一样的东西,透露着既危险又迷人的颜色。
我捡起小雪放在板凳的毛巾,递给关掉花洒的小雪。
指尖碰触,在小雪擦拭身体的时候,我将手指放到鼻尖,铁锈和沐浴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闻起来有些奇怪。
环视浴室,原来白色的墙壁微微泛黄,花洒通体糊上了一层铁锈,半身镜缺了一角,洗衣机是老旧的转洗式,水管表面覆盖着黑色。
简陋,脑袋一瞬间给出评价。
小雪该拥有更好的生活,在小雪穿上洗得泛黄的松垮睡衣后,这个念头愈发强烈。
“抱歉,先将就一下吧。这是新的内衣,还有我的衬衫,可能有些小。”
内衣只有下半部分,衬衫则是太瘦了些,尤其是胸口勒得很紧。
如果是小雪穿过的内衣就更好了。
开玩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