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的琴音伴随着从窗外吹来的微风传入了这层楼里所有人的耳中,而身处在在宿主躯体内的精灵,则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
那是名为夜悠的存在,以及他的过往……
听着那熟悉至极的琴音,也能清晰的辨认出其中相互交叠的旋律。
面相颓废的中年大叔眼中闪现过复杂的情绪,包含着诧异,渴望,眷恋,以及那一丝难以释怀的……仇恨。
“啧,竟然选得是卡农。”
卡农不是曲名,而是曲式,从头到尾八个和弦。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直到最后的一个小节,最后的一个和弦,融合在一起,给人以一个相爱之人永不离弃的意境。
据说,卡农的创作者帕赫尔贝是为了悼念已故的亡妻而作曲,代表了他对挚爱之人的思念。
这是他最为钟爱的一首钢琴曲,也是她曾经为自己所弹奏的唯一一首。
也因此,他绝不允许有人去玷污这首乐曲当中所蕴含的对于那份至死不渝爱恋的执念 。
很不幸,面前这位正全神贯注奏曲的少年,再一次触碰了他的忌讳,还是最严重的那种。
……
不知道是谁说的,对于一位音乐家来说,高超的技巧只能让你手中的乐器奏出你想要观众听到的音乐,而能引发灵魂共鸣的情感才能让观众听到他们想听的音乐。
凭借源于身体的本能,纤长的十指娴熟的在琴键之上跃动舞蹈。
清冷的琴音如潺潺溪水般流淌而出,婉转而悠扬。
无论是手法还是技巧都无可挑剔,机械而准确,可那份象征乐曲灵魂的情感却仍是了无踪影,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然而,寄宿于此身的精灵则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画面。
在漫无止境的黑夜下,余火烧灼着化为废墟的大地,于其中心,伤痕累累的少年静坐在一座完全由透明水构筑而成的钢琴架上,仿佛化作一尊雕塑,空洞的眸子充斥着腐朽的气息。
在胸口处,一个血淋淋的窟窿赫然印入视野。
那里缺少了活人本应有的心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污秽。
混乱、无序、悲伤、恐惧、绝望、堕落……仿若所有归属于世界负面的纯粹情感,尽皆包含于此中。
渐渐的,少年的胸口似乎再无法承载这些污秽,向外溢出,化作能将一切浸染的黑泥迅速朝四周蔓延、吞没。
直至黑泥触及脚下,精灵才从这突兀的一幕中清醒过来,正当她焦急的想要逃离这里,背后响起的声音却止住自己一切的动作。
“呐,你知道吗?喜悦会被共享,悲伤也会扩散。”
“——!!”
僵硬着脑袋,缓缓转身,只见一个模样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正用其特有的稚嫩嗓音,向她陈述自己天真得可笑的想法。
“同理,仅有一人的痛苦,只是痛苦;十人百人的痛苦,那是祸乱,千人万人的痛苦,应是灾厄;数以亿计的痛苦,便是末日。”
说到这,男孩轻摇了摇头:“让世界感受痛楚,这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所以,还是免了吧。”
不知为何,精灵总觉得眼前的男孩和那个人有种莫名的相似感。
不单是样貌上,还有某些更本质的……
咚、咚、咚!
胸口传来异样的跳动,就连呼吸也骤然急促了起来。
“你到底是——”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精灵。”
从口中吐露的疑惑被直接打断,男孩伸出手,轻轻将精灵推开。
奇怪的是,这样的行为所导致的结果是未将她推到在地,而是使其跌落‘深渊’。
“回到你原来的地方,不要再进入这里。”
意识逐渐沉沦下坠,眼角的余光注视到了那一点点消失的幼小身影,以及背后那已然崩坏的世界。
在即将离去至极,完全是下意识地说出了两个字。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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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粗糙的大手用力拍打在了琴键上,在最后第八个声部即将完成的前一秒,被硬生生的抑制,如同一辆时速已突破一百迈的跑车被狠狠来了一次急刹。
而所留下的却是相同的结局,那尖锐得让人忍不住捂起双耳的刺耳铮鸣。
“糟糕透了。”死鱼般的漆黑双眼直视那抬起头,茫然望向自己的学生。“真的是糟糕透顶!你当这是抄作业吗!?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听过《卡农》,它可——”
“不仅是一种技巧、一首乐曲,更是一份思念,一段回忆。”
将双手从琴键上放下,回望向面露愕然的中年大叔,平淡说道。
“在钢琴家的圈子里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位合格的奏者在弹奏《卡农》的时候,能让幸福之人从中听到忧伤,不幸之人从中获取希望。”
这般说着,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相互交叠落下,动人的音符悦然而出,可它在自己的指尖之下依旧是个死物。
轻闭上眼,叹了口气:“老实讲,我压根就不懂。对一位钢琴家应有的情感,热情、执着、挚爱、奉献……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鬼去体会许多人连一生都未能体会到的觉悟,是否太过强人所难了?王天武老师。”
不知为何,在场的两人几乎同时产生了一种面前的身影像是换了一个人的错觉。
从一个正直青春年华的年轻人,蓦然变成了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
寡言,孤寂。
“哼,那又如何?在我的字典里,没有难和不难,只有能与不能。”
虽然心里有些困惑,但话语之中,透露着的是仍未改变的严苛。
“对于有才能的人我自然会予以认可,而对于像你这样的无能之辈,我对于他们的评价始终只有三个字——不合格!”
“那还真是巧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苦笑了一会,随即站起身,拉起一旁面露茫然的魔女,径直走向门口。
“等、等等。你……这就走了?”
预料之外的展开,让王天武有些傻了眼。
“要不然呢。”夜悠回过身,同时在魔女更惊讶然的神情中,揽过对方纤细的腰肢,挑衅道。
“一个是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一位是肤白貌美的绝世女仆,在被责骂和被服侍的选项里,白痴都知道该选哪个吧。至于退学?有谁会去在乎。”
“……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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