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度过一个世纪，在这漫长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中，夜悠所能做的只是通过感受那平稳跳动的心跳，以此来证明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即使，这颗心脏所有权并不归属于他。
“有趣。”
饶有兴致的望向这位在年龄上甚至还不够她零头的少年，魔女姑且选择了交流。
源自意识的沉沦之感霎时消失，可残留在灵魂上的痛楚依旧让夜悠不敢有分毫的大意。
“看你的样子，似乎也不像对魔女的本质一无所知。”
从肩膀跳落，待得落到地面时已变回了人形的姿态，伸出手掌，轻抚着他的面孔。
“那你就不怕连自己的灵魂都被我骗走吗？”
魔鬼是贪婪的，而魔鬼的代行者更是如此。
每一位魔女总是打着公平交易的幌子，说着甜言蜜语来蛊惑他人，利用人心的欲望不断钻着契约的漏洞，最终往往是以付出极少的代价，获得了另一人的全部，包括生命在内。
然而，这并不能说她们不守诚信，正相反，在信守承诺这方面，魔女可是经常被拿作幽世物种中的典型代表。
毕竟，合同诈骗是一回事，履不履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是基于此，夜悠才敢向这位魔女提出交易，以性命为筹码。
“就算要出卖灵魂，也要找个能付得起价格的人，我是这么认为的。”
“哎呀，这可不好办了，大姐姐我最近一直不走运，也没接到几笔像样的单子，可是很穷的呢。根本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你的命呢喵~”
后退了一步，嘴巴微微嘟起，眼角带着点点泪光，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随之浮现，让夜悠不得不感叹对方不去做演员着实可惜了。
“放心吧，你绝对付得起。”
那意外肯定的语气，让魔女眼中的笑意更甚。
“说说看。”
“白优，你应该知道这个人吧。”
“你的初恋对象？”
嘴角微抽，理智地忽略了对方话语里的调侃，继续说道。
“要想获得这具躯体，你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就行。”
在和魔女的交易中，几乎没有人能占到便宜。往这个思路去想，倒不如把自己的身家全部压上，以此来换取得到她的一切。
“作为签订血契的代价，在你的主人复苏的那一刻，你也必须和她订立主仆契约。”
“……”
交易的内容的才刚说出口，比之前一刻还要死寂的沉默再度降临。
只剩下灰与白的单调世界里，突兀的闪现出两点鲜艳的血红之色，甚是骇人。
“……玩笑？”
并没有屈服于周围不断挤压过来的‘重力’，而是以无比坚定的语气做出回答：“不，是交易。”
“那我真要去称赞你的勇气，敢于挑衅一位魔女的尊严。”
对待一个将死之人，自觉被愚弄的她连一丝应有的同情都颇为奉欠。
通过自己的主人赋予得来的权限操控这片暗影之间，涌动的暗流化作潮水，疯狂涌向面前的‘盗取者’，欲将其彻底吞没。
“化作吾主的食量吧，蝼——”
“中二台词多过头了，臭猫。”
打断了那在自己看来过于羞耻的发言，夜悠无视了遍及周身的阻力，往前踏出了一步。
在拉近到彼此间几乎为零的距离同时，骤然具现的庞大咒力硬生生扭曲了空间，被剥去了真实的世界也重新恢复了原貌。
蔚蓝澄清的天空，明媚灿烂的阳光，深绿繁茂的树丛，以及偶尔响起的那几声清脆鸟鸣……
犹记得，第一次从地狱降至人间她所看到的，便是这般美好的景象。
在那时，魔女注视到了一双如同水晶般纯粹的漆黑眼眸，让她永世难忘，也使其走向了一条不归之路。
而此刻，在相同的场景中，魔女只看到了一只眼睛。不同于那一双眼睛的瑰丽惊艳，它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取而代之的是漫无止境的深邃。
就如同人们望向辽阔的星空时，只能发以震撼和感叹。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对自身渺小孱弱的无力感。
现在的魔女，便是处于这般的境地。
她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此世的一切真知、真理。
森罗万象，万般虚实，如此浩瀚的智慧之物，却被以一只眼睛的容量而尽数囊括于此中。
仅仅是窥视些许，潜藏于躯壳内的灵魂便不受控制的颤抖恐惧。
刹那间，赤红的双眸紧紧闭合，可鲜血却是抑制不住自眼角朝外流出。
一股难以置信的情绪涌上心头。
‘怎么可能！这种压迫感就连吾主都无法媲美——’
“在我的观念里，这是一笔等价的交易，你没有理由去拒绝。”
平静至极的话语下，纤弱的手掌轻易扼住了魔女的咽喉：“你也无权去拒绝。”
在如深海般的磅礴伟力‘洗礼’下，魔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刻她所感受到的究竟为何物了。
那是……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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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导书。
每一位魔女先天便持有的伴生物，它是魔女释放魔法、使役眷属的凭依，亦是与他人订下契约的重要保证。
凡是撰写于魔导书中的约定，双方都必须遵守执行，一旦有人试图违背，深渊地狱的魔主‘撒旦’便会降下化身，施予惩戒。
这也是魔女之所以敢毫无顾忌的实施‘写作契约，实则诈骗’行为的原因所在。
背后有一位魔神充当保护伞，她们还需要害怕什么？艾拉·克洛儿·莉莉娅过去也是这么认为的，并发自内心地为每一次成功欺骗到那些愚昧且低能的人类而感到无比的骄傲。
直到今天，在遇见一位连魔神都可能干不过的人类后，她才猛然发觉以往那套忽悠人的把戏好像、玩不转了？
……
“我发誓，这一定是我最失败的交易。”
指尖闪烁着微弱的魔力光芒，艾拉恨恨地在自己的魔导书的书页上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回过身，看着那一脸笑眯眯的点头向其表示赞许的某人，她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该死！那个表情明明应该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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