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谈话】
罗德镇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镇子，别说是术师学院，这里的普通学院也只有初等学校，要想进修就必须离开这里，去大城市。
但术师学院也不是每个大城市都有的，距离罗德镇最近的拥有术师学院的城市是米兰。
为了扶持贫困地区，术师学院一般都会往下面丢几个名额，专门接受那些来自乡下的孩子。
名额并不多，通常在轮到罗德镇之前就被其他的大家族给垄断了。
但是这次不同，位于米兰的那所术师学院竟然直接绕过来那些大家族，直接向修芬发布了录取通知。
这是多少年来从没有过的事情。
直觉告诉修芬，这一次的求学之旅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但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阴谋之类的吧，毕竟他只是一个生活在小教堂里的孤儿，烂命一条。
唯一特殊的便是他穿越者的身份，可又有什么用呢？这个身份甚至不能为教堂的孩子们多换一块儿黑面包。
透过走廊的窗户，修芬看到了外面的马路。
今晚突然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窗户上也沾满了水，看不清楚外面，之能隐约分辨出路上已经积了不少水。
循着记忆走过无数次的路线，修芬来到了莉莉娅修女的休息室。
整座教堂里只有莉莉娅一个修女，教堂的一切事物都由她一个人处理，好在每天来祈祷的人不多，教堂也不大，还有孩子们帮忙。
在那之前这座小教堂里还有一位神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留着花白的短发，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但是他走了，因为那该死的黑丝病。
在得知自己得病的当天，神父悄悄离开了教堂，之后便失踪了好几天，无论修女带着修芬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知道半个月后，有人在距离罗德镇的郊外发现了一具四肢浮现着黑色斑点的尸体，尸体上穿着只属于神职的衣服。
走进休息室，莉莉娅正坐在床边，用一只手低着下巴，也望着那扇沾满雨水的窗户。
床头柜上放了一根蜡烛，淡黄色的光照亮了她的侧脸。
莉莉娅修女长得很漂亮，皮肤就像最上等的白色陶瓷那样晶润，嘴唇天生就是两眼的樱红色，从这个角度看，正好能看到她不断扑闪的长长的睫毛。
别说镇上的贵族想着办法地接近她，就连修芬也拿她当过幻想的对象。
但美丽给她带来的却不是幸福。
美丽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没有权利、没有财富来守护的美丽。
罗德镇上那个混蛋贵族的骑士，总是会想着办法地混进教堂，但他们并不去向神祈祷，反而一直纠缠着莉莉娅不放。
在她耳边讲一些污秽不堪的笑话，看着修女逐渐恼怒通红的脸颊，发出猥琐的笑声，以此为快乐。
陌生冰冷的世界里，人们学会的不是温暖彼此，而是牺牲别人。
察觉到了修芬的脚步声，莉莉娅测过身来，看着这个难得安静的少年。
伸出手指，莉莉娅捏了捏修芬的脸：“怎么了，小修芬，不高兴么？”
感受着脸上温暖轻柔的触感，修芬闻到了一股肥皂的香气，莉莉娅并没有使用香水的习惯，作为一名虔诚的修女，她根本不化妆。
“打气精神来啊，小修芬，明天你就可以去米兰啦，那是个很漂亮的城市哦。”
“莉莉娅修女去过吗？”
修芬抬头，正好对上了莉莉娅的眼睛，她的眼睛是漂亮的蓝色，晶莹纯净的像是一座冰川，明明烁烁。
修女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然后缓缓收手，白皙的手指戳着下巴。
“没有呢，我也是听来祈祷的信徒说的，不过只是听名字的话，应该也很漂亮吧。”
说完莉莉娅冲修芬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落寞。
米兰啊，那就是小修芬要去的城市。
这恐怕就是她和小修芬的告别了，这个男孩就要去米兰的术师学院里上学啦，毕业之后就是一个出色的术师了吧，然后成为贵族，慢慢地往上爬……最后，他会变成这个国家最顶级的贵公子吧，毕竟小修芬这么聪明。
但自己呢，只是个小修女，最后也终究会寂寞地终老在这座小镇上，从此他们再无交集。
没能亲眼见到小修芬的成长，没能亲手照顾他，有些不放心呢。
“莉莉娅修女，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捡回来呢？”
莉莉娅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知道。”修芬摇了摇头，“来到世界的第一眼，我看到的是无情的地狱，所以在这之后的每一份照顾，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修芬顿了顿，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太文艺了，“就是想问问修女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啊……”莉莉娅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孩子，“哪有什么为什么，只是感觉必须这么做啦。”
“这算什么回答？”
“小时候我也问过神父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回答我。”莉莉娅亲亲他的额头，“别想太多，快去收拾东西吧，我们要在天亮之前出发。”
“我会回来的。”修芬说，声音不大，但却透露着坚定。
“这种话要大声地说出来哦，在你成为大人物之后回来报答我么？”修女笑着梳理着他的头发，轻轻地拥抱他，“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修芬也轻轻地拥抱怀里的女人，这一刻他无比乖巧，看不出成熟的模样。
对这个世界来说，他还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在懵懂无知的时候，没有抓紧眼前的幸福。
……
……
海上的巨轮吞吐着大量白色的蒸汽缓缓靠岸，刺耳的鸣笛声传来，像是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一条极其有机械感的船只停播在罗德镇唯一的码头旁，距离很远。
在码头上工作的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工作，扭头参观起这个钢铁巨物，张大了嘴巴，小镇上可从没出现过这样的船。
比起船更像是个怪物，一只只漆黑的炮管指向码头，不少工人已经瘫坐在地上。
这座小小的港口并不支持这座钢铁巨轮停泊，要想上去，必须先乘小船到巨轮下面。
面对这个钢铁巨物，修芬并不感到太惊讶，记忆中隐约记得前世的船只比这要先进不知道多少倍。
但巨轮上漂亮的机械纹路还是吸引了修芬的注意。
红色的纹路在黄色的金属上分外显眼，爬满了整条巨轮，如果把它看做一个人的话，这些红色的纹路给修芬的感觉就像是血管。
一个身材妖娆丰满的女人站在船头，红色的长发披散在风中，她低头看着脏乱的码头上，那个安静的少年，在这个嘈杂的环境里，就像不小心飞入鸡群的仙鹤。
如此明显，又如此特殊。
“这就是梅琳达说要用到的小家伙么……”女人眯了眯眼睛，“有点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