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东三陆西北侧的灰土大陆,是一片充斥着贫穷与疾病,纷争不断,混乱无序的大陆。
不同于魔界的其它大陆,灰土大陆主要由众多的大中小型岛屿组成,在地图上看起来,就好比是把一副拼图拆分成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碎片。
这是因为一部分地势较低的土地已经被海水淹没,形成了灰土大陆特有的“海陆”。而那些没有被海水覆盖的陆地,则被称为“岛陆”。
虽然灰土大陆整体的陆地面积并不小,但是光凭最大的几片岛陆联合组成的核心大陆圈,其面积还是远远不足以与其它大陆相提并论。
在死海没有出现之前,大多数岛屿之间是可以经由海陆步行抵达的。但如今这些岛屿都已经被死海环绕,被隔绝成一座座孤岛。
死海是灰土大陆特有的现象,灰色的海水如同失去了生命,拥有极强的腐蚀性,活物一旦落入海里,很快就会被溶解成一副尸骨。
海岸附近的土壤也受到死海的影响呈现出灰色,寻常的植物根本无法存活,少数得以生存的植物,也会因为发生异变而难以利用。
唯有那些远离海洋的土地,譬如大型岛陆的中心地带,或是海拔较高的山峰,土壤受到的污染较低,植物才可以正常生长。
曾经的灰土大陆是海洋生物的天堂,海产资源极其丰富,渔业也十分发达。在大地之主盖亚的庇护下,这片大陆的居民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深渊之主”安蒙突然降临,在这片大地上孕育出了灾祸与苦难。海洋也因为它的到来,而染上了死亡的颜色。
古书中对安蒙如此记述道:主乃不可名状之物,无形无影,唯有通过虔诚的信徒之眼,方能窥其一二。其借圣子之身显现于世,借圣子之口述行真理,借圣子之手为此世带来灰色的安息。世间万物皆归于深渊,吾等终将与主同在,不死不灭,此即为永恒。
为了阻止安蒙腐化这片大地,曾经的统治者“大地之主”盖亚与其展开了殊死决战。
最终盖亚成功将安蒙逼回深渊,自身却也因耗尽力量而陷入漫长的沉眠。
失去盖亚的庇护后,这片土地变得越发贫瘠。同时由于安蒙的影响,海洋也无法再孕育出生命。
生存资源的骤减,致使原本和睦共处的居民们开始互相厮杀,争夺各个岛屿的控制权。
在此期间,拥有不同信仰的教派相继出现。这些教派加速了各个势力团体的阵营分化,使得混乱的战争逐渐止息,同时也为当地居民找到了心灵的寄托,让他们得以在这片令人绝望的灰色大地上生存下去。
虽然这些教派的信仰和教条各有差异,但是追根溯源,大体上可以分为三派:
信奉大地之主盖亚的古神派,崇敬深渊之主安蒙的外神派,以及更看重利益的中立派系。
如今灰土大陆已经成为魔界最为疾苦和动荡的地区,这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信仰不同的各方势力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战。
但是以安蒙眷族为首的外神派,目前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的岛屿,拥有最强大的实力及影响力。
因此名义上的天魔王,是“深渊之主”安蒙。同时安蒙的眷族一直在尝试让它重新降临。
在当年的决战中,盖亚摧毁了安蒙的宿体,他们需要为主人找到一名新的“圣子”。
但是圣子并非是谁都能担任的,不仅需要能够承受住浩瀚的深渊之力,还要能够完全接纳安蒙的神识。
每一次仪式,他们都会从各族献上的祭品当中,挑选出一名最合适的人选,作为安蒙的宿体。
其中大部分因为无法承受深渊之力,身体很快就被满溢出来的力量所腐蚀,变成一具漆黑发臭的尸骨。
余下的虽然成为了合格的躯壳,却难以接纳安蒙传递过来的庞大信息,因为窥视了太多的真理而发疯地走向自我毁灭。
直到龙王献出它的冰龙公主,他们才终于得到了迄今为止最为优秀的圣子。
这名来自龙族的少女有着一头冰雪般的秀发,浅青色的眼眸,精致的面容犹如晶莹剔透的冰雕,洁白的龙鳞就像白玉般点缀在脸颊两侧,显得清冷而又高洁。一颗小巧的粉白色尖角在她的额心处突起,跟成年龙族普遍粗壮的额角截然相反,她的角像刚出生的幼龙那般短小,看起来袖珍得可爱。
此刻少女身穿着华美的祭服,正漠然地站在祭祀台上。祭台四周画着像眼睛一样的诡异符号,那是用来呼唤深渊之主的标记。
少女的胸口处也有一道这样的标记。她一侧的脚踝上铐着结晶状的脚镣,这是为了防止她在接下来的仪式中四处逃窜。
即便是没有这道脚镣,她也逃不到哪里去,因为她压根就没有翅膀。
她自出生伊始,就是一条身体带有缺陷的龙。无翼的她,想要飞行只能依靠同族,自身的能力更是微弱至极。
龙族的力量与它们的角息息相关,角越是巨大,能够使出的力量就越强。少女的族群更是以角为尊,拥有巨角的强者将备受尊崇。
而少女成长至今,角还是如此细小,甚至连刚刚成长起来的幼龙都不如,在族群中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吊车尾,因此她的能力也就仅限于制造出一些小冰晶。身为冰龙,竟连一对完整的冰翼都造不出来,更别提历代冰龙的招牌技能“冰咆哮”,由她来使用不过是给对手降降温罢了。
尽管少女贵为龙族公主,却丝毫没能遗传到父母那优秀的基因,弱小的她甚至无力自保,只能被族人日夜看护着。
她能察觉到父亲看她时深藏在眼底的那份失望,也能通过母亲的怀抱,聆听到母亲心中那份无奈的叹息。
当龙族需要献出一名祭品时,她知道父亲早已经选中了她,抽签只不过是想让她更坦然地接受命运罢了。
她并不怨恨父亲,这是合理的选择,毕竟她是族群里最弱的一员,不仅无法成为战力,还需要别人来保护,需要消耗珍贵的生存资源。
本来她对自己的人生就不抱期望,这个世界也好,那个世界也好,在哪里消失都是一样的,只要离开的时候别太难受就行了。
于是她自愿成为祭品,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第一次的仪式竟然顺利完成了。没有丝毫的痛苦,只是有些诡秘。
她的意识仿佛沉入了灰色的深海,在尽头那片混沌的深渊中,她看到了难以描述的幽邃之影,似乎正对她述说着什么。
那并非是常世所有的声音,充满着怪异的扭曲感,亦非是她所能理解的语言,试图去理解的时候,脑袋就灼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
随后,从幽影中伸出无数的黑色触肢,将她团团包裹在内,形成一个漆黑丑陋的茧,而她的意识则在茧中逐渐溶解。
这种感觉并不会带来恐惧。相反,只要接受这一切,就会感到深远的安宁。仿佛她的灵魂正与那个世界融为一体。
等到少女醒过来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好像被植入了什么,那些将她送上祭台的人尊称她为“圣子”。
安蒙只是在少女的体内埋下了种子,种子能够发芽证明她乃是合适的土壤,但仍然需要持续浇灌,嫩芽才能茁壮成长,将少女改造成完美的宿体。
目前少女的身体还不足以完全容纳深渊的力量,以及安蒙的神识,如果强行注入其中,就会将那满盈的容器给撑破,导致功亏一篑。
今日这第二次的仪式,就是为了让少女更加亲近深渊而进行的。深渊的力量将化为她体内嫩芽的雨露,促使其继续生长。
祭祀台下,一群狂热的信徒正匍匐在地,他们身上刻着眼睛形状的血印,嘴里不停呼唤着主的名字。
这时,少女胸前的标记处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颗黑色的眼球从裂缝中显露出来,灰色的眼瞳凝视着远方。
被眼球凝视着的那片风景突然产生离奇的变化,犹如一幅泼了水的画作,黑雾不断地从那模糊的景象中渗透出来。
漫延而至的黑雾将少女笼罩在内,不断被她胸前的眼球所吸收,少女再次听到那扭曲诡异的细语,意识也因此逐渐迷离。
这神圣的场面,引得信徒们争相朝拜。然而就在仪式将要完成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了喊杀声。
“是古神派!他们集结起大量的军队攻过来了!”卫兵顶着冒犯仪式的风险闯进来报信,说明形势已经刻不容缓。
作为盖亚的信徒,对方显然不可能放任安蒙降世。在得知圣子已经出现后,他们火速组建了联军,趁着第二次仪式期间发动了突袭。
外神派虽然已经有所防备,但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仓惶反击,结果被气势如虹的古神联军打得节节败退,只能退守到祭场外围。
当联军推进到祭场外时,黑雾已经全部涌入少女的身体里,她的后颈下方随之出现裂隙,张开了第二只黑色眼睛。
“不好!仪式已经完成了吗?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趁圣子还没有被转移,即刻将其击杀!”联军的指挥官下令道。
安蒙的信徒们则举起武器齐齐高呼:“誓死保护圣子!死者荣归深渊,吾等将与主同在!”
双方立时拼杀在一起,场面极度混乱。尽管周围的众人在生死相搏,少女却对此毫无反应。
此刻少女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况且她被束缚在祭台上,哪里都去不了。
这时一道稚嫩的孩童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微微激起了她的反应。
【你看起来很孤单,不如和我一起唱歌吧?】
少女迷迷糊糊地在心中回应道:好啊,唱吧。
【嘻嘻,那我们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