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场中既没有乐器,也未见歌手,但是随着悠扬的伴奏响起,少女听到了那神秘的歌声。
不止是少女,所有人都听到了那道歌声。歌声是如此的优美动人,以至于他们都暂时忘却了争斗。
听着歌声的旋律,少女忽然发现,这是她所熟识的歌曲。但这首歌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很是困惑:这首歌是那个世界的……为什么你会……
【这是你心中最期待的歌声,我只是在将你的心声传递给大家。】
源自少女内心的歌声仿佛充满魔性,使得众人沉浸在异域风格的独特旋律中难以自拔。
倒是联军的指挥官见多识广,意志也更为坚定,因此他最先意识到事态的严峻,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是歌者!不要再听下去,这附近一定有歌者的宿主,赶紧将那个唱歌的家伙消灭,不然等这首歌唱完,我们全都得死!”
他这一声大吼,惊醒了所有受到歌声迷惑的人。
有人将耳朵紧捂起来,试图阻断声音,但是那歌声仍旧会在脑海中回响。
灰土大陆上流传着这样一个传闻。在安蒙的眷族中存在着一位诡秘的邪灵,名为歌者。
歌者会附身在声音甜美渴望歌唱的人身上,唱出那人心中思念的歌声。作为代价,当那道歌声落幕时,所有听到歌声的人灵魂都会被其收走。
此刻荒谬的传闻变成了现实,恐惧驱使着众人拼命寻找歌声的来源,最终他们纷纷将目光落向祭台上的龙族少女。
少女背对着众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宛如飘雪般轻盈灵动的嗓音,无疑和少女的形象最是相符。
少女也隐约意识到,歌声是从她的嘴里传出来的,可这并非是出自她的本意。
仿佛有某种力量驱使着她不断歌唱。她在心中问道:这是我在唱歌吗?
【这是我和你一起在唱歌,大家的灵魂都被你的歌声吸引着。】
【所以尽情歌唱吧,为那些将逝的亡灵献上最美的葬歌。】
纯真无邪的孩童声音,让少女误以为自己是为了安抚这片战场上的亡灵们而歌唱。
虽然少女的意识并不太清醒,但也知道双方的争斗都是因为她,至少由她来为那些逝去的生命献上祝愿吧。
于是少女内心不再抗拒,任由那未知的力量操纵着她,在金色乐符的伴舞下,鲜红色的战场上继续响彻着空灵的纯白歌声。
少女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音乐播放器,被人按下了体内的播放键,将深埋在记忆里的歌曲,用自己的嗓子播放出来。
之所以用“播放”来形容,是因为她本不擅长唱歌,然而此刻她却能将歌曲的旋律,分毫不差地重现出来。
而需要用到现代乐器才能实现的伴奏,也一如她印象中的那般,由她身边激情跃动的金色乐符演奏着。
这种感觉并不坏,久违地听到令人怀念的旋律,少女不免沉浸在其中,全然没有意识到联军的将士们脸色都已经煞白了。
少女那清澈的歌声,就如同死神的吟唱,触动着每个人的心弦。随着乐曲的旋律进入高潮阶段,众人的神色越发惊慌。
如果歌者的传闻是真的,再僵持下去所有人都将难逃厄运,联军已经隐隐有了退怯之意。
为了打破他们心中的恐惧,指挥官激昂号召道:“听到过歌声的人,逃到哪里都是没用的。要是让安蒙再度降世,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命都将不复存在。我们来到此地,早已抱有必死的决心。为了守护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挚爱的至亲,为了我们的真主盖亚,现在正是献身之时!”
随后,指挥官将手臂一挥,震声高呼道:“全军听令!不惜一切代价,赶在歌声结束之前将圣子斩杀!只有把她消灭,歌声才会终止,这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方法,是通往未来的必经之路。让我们朝着胜利的方向前进,将荣耀带回故土,将希望带给家人,将自己的名字镌刻在历史的传奇中吧!”
指挥官的这番话让联军的士气为之一振,为了心中的信仰,他们再次勇敢地投入到战斗中。
无法逃离死亡的命运,反而让他们能够带着豁出性命的觉悟,爆发出最极限的潜能。
然而安蒙的信徒同样是视死如归。能够为主献出生命,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荣耀,这样死后就可以去往主的世界。
战场上的拼斗变得更加激烈,就在双方都以死相搏的时候,外神派的一名信徒正悄然靠近祭台。
表面看起来他是想要保护圣子,但是暗地里,他却攥紧了藏在腰间的短刃。
这名信徒是古神派安插在敌方势力中的卧底,这次仪式的地点就是他透露的情报。
方才指挥官的话不仅是为了鼓舞全军,同时也是在暗示他,是时候动手了。
平时安蒙的信徒是不能接近圣子的,只能远远地瞻仰膜拜,他冒然出手很容易被识破。
但现在双方都在拼命厮杀,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个反常的举动。这是最好的机会,只要消灭圣子,就是联军的胜利!
在距离圣子仅有几步之遥时,他迅速拔出短刃,快步向前。
这把短刃上淬满剧毒,就算只是轻微地擦伤,也足以要了那女人的性命!
正在放声歌唱的少女,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危机临近。
眼看短刃就要刺向少女,那人的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定格在原地。
随后,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边响起,如此幽森阴诡,仿佛是从虚空中渗透而出。
“污浊之物啊。身为主的信徒,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已经罪无可恕。”
明明周围除了少女没有别人,却好像有谁抓着他的手腕,在他耳边低语,登时令他头皮发麻。
作为卧底,想要伪装成合格的信徒,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自然得掌握有关安蒙及其眷族的知识。
在安蒙的眷族中,有着这样一位神秘的存在,常人看不见它的身影,只有当它到来时,方能听到它的声音,触及它的肢体。
没有人见过它的真正面目,不知它从何而来,又身在何方,甚至不清楚它是否真实存在,亦或是无处不在。
那些对它有所耳闻的信徒们,崇敬地将它称为——
“隐者!?”那人正惊呼出它的名字,紧接着便发现自己已经被拦腰斩成两段。
他甚至没能察觉到对方是何时发起的攻击,只是突然感到腰间一凉,而后便只能在遗恨中死去。
联军的指挥官本还寄望于用此人来出奇制胜,结果却远远地看到,祭台上那名将要行刺少女的信徒,身体突然自行分离成两半,下半身很快便倒在地上,但上半身的残躯却伸着手臂,诡异地悬挂在空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抓着似的。随后那残躯泼洒着血迹飞出一道抛物线,摔落在祭台之外。
行刺者的陨落仿佛预示着联军的败北,战斗在最前线的士兵开始接二连三地离奇阵亡。上一秒他们仍在浴血奋战,下一秒就已经身首异处。
哪怕是展开着魔法护盾,那从异次元袭来的攻击也能穿过屏障,直接夺人性命。一时间祭场上到处都是横飞的尸首,弥漫着纷乱血雨。
联军的士兵们对那只无形的怪物全然束手无策,借由血雨飘零的轨迹,才能隐约辨识出怪物的去向。
面对这名看不见的敌人,以及那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绝命袭击,士兵们畏怯了,再无一人敢奋勇向前。
而底牌的丧失,也让指挥官备受打击。但歌者在此,歌声渐逝,他们已然没有退路,要么凯旋而归,要么战死沙场。
于是指挥官赶紧重振军心。“不要退缩!我们离胜利仅有一步之遥,圣子就在眼前,只要突破最后的阵地,胜利必将属于我们!全军采用联合守备阵形,机动部队即刻返回,负责保护远程部队,远程部队辅助戍卫部队向前推进!一旦那只怪物再次发动攻击,立即向它所在的方向集火!就算它能够隐形,终究也只是单枪匹马,而我们的兵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隐者作为安蒙的眷族之一,联军自然研究过针对它的战术。它虽然能够隐匿自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猎杀目标,但是压制能力并不算强,无法瞬间解决掉大量聚集起来的敌人。它更适合以游击战的方式逐一击破,敌人若是零散地分布在战场上,才能形成最有利于它的狩猎场。
但眼下敌军集结在一起,想要突破戍卫部队建立起的铜墙铁壁过于费劲,从侧面进行收割又容易受到机动部队的牵制。
虽然他们无法直接观测到它,但是这么多双眼睛,总会有一两只能察觉到环境中的细微变化,以此捕捉到它的踪影。
届时迎接它的,便是远程部队的火力倾泻。那可是古神派的精英部队,以它的防御能力,一旦受到集火是难以全身而退的。
因此隐者并没有加以追击,它的职责是守护祭坛上的圣子,以及与圣子共同歌唱的歌者。
只要歌声落幕,所有听到歌声的人都将殒命。而原本跌宕起伏的旋律,此刻已经逐渐步入尾声。
联军更是万分焦急。死亡的逼近,迫使他们只能奋不顾身地往前冲,誓要将那唱歌之人置于死地。
当所有人的目标都一致时,他们的力量就会凝聚在一起,化作一股奔腾的洪流。
联军势如破竹,推进的速度越来越迅猛,眼看就要击溃信徒们的防线,靠近那神圣的祭台。
这时天边传来一道响亮的惊雷,远方出现一团浓密广阔的乌云,伴随着电闪雷鸣,不断朝这边飘来,最终笼罩在祭场的上空。
每一次雷光闪烁的时候,乌云中都隐约可以瞥见一道巨大的兽影,它张开的翅膀遮蔽了天空,为大地带来挥之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