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身为片翼天使的少女,并没有资格加入天辉军团,但她却身穿战装,佩戴着军团徽记,显然并非是泛泛之辈。
只见少女拔出那把大镰刀,将其横握在身前,感慨着说道:“被躲开了吗,刚才那已经是我最厉害的招数了,你还真有两下子。”
少女的声音阴柔又沉冷,幽深的轮回眼中浮现着若有若无的杀意,她耍弄着手中的镰刀,自顾着抱怨起来。
“真是的,为什么要让我撞见你呢?我本来想把你引向别人负责的区域,这样我就不用亲自动手了。可你却一根筋地往灵极光那边跑,真没办法啊。因为小白不希望我杀人,所以我并不是很想杀你,但我更不想被那家伙责罚。如果只能在杀你和受罚之间作出选择,我毫无疑问会选择杀了你。”
随后,正晃出弧影的镰刀突然静止下来,直指那人的面门,少女像是意识到什么,眼眸顿时一亮。
“你的兽化看起来越来越严重了,如果把你当成是野兽,这样就不算是杀人了吧!”
明白过来后,少女的神色瞬间亢奋起来,黑色羽翼为之高振,镰刀的刃锋更是闪过一抹寒光。
那人感觉到从少女身上爆发出来的锐利杀意,仿佛要将他撕裂成碎片,一时间如临大敌。
但是少女已经挡住他的去路,即使想要逃走也无计可施,他不能将后背暴露给如此危险的敌人。
眼看黑翼少女就要攻过来,然而下一刻,她身上浓烈的杀意却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她额头上原本翘起的黑色额发垂落下来,另一边的金色额发却随风翘起,眼瞳的颜色也由内金外黑转变成内黑外金。
发生变化的还有她背后的黑色左翼,逐渐化为云雾散去,同时一只金色右翼在她身后展开。
“……不可以。”少女轻柔的声音里少了那份沉冷,目光也不再凌厉,而是带着怜悯般的温和。
“不可以杀人。”她紧握着胸前的银白色十字架,那是她最尊敬的导师送给她的礼物,然后下定决心说道:“你走吧。”
听到这话,那人不免一愣。眼前的少女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方才还打算将他消灭,现在却说要放过他?
就连被少女压制在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也不禁郁闷。
【这样可是会受罚的哦。真是的,干嘛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让自己来遭罪啊!】
“老师说过,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我们不能肆意剥夺别人的生命,要予以罪者忏悔的机会。在我看来,他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况且他已经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失去原本的模样,变成非人之姿。即使让他逃到灵极光里,也未必能再活着离开。”
【但他是个罪人不是吗?他犯下了过错,注定是要死的,由我来动手有何不好。】
“小黑,如果犯下过错的人就必须被处死的话,我们才是最不应该活着的人。”
少女说服了体内的灵魂,然后向那名侵入者告诫道:“你走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那人犹豫不决。通过少女刚才怪异的举动,以及翅膀和头发的颜色,他推测这名少女可能拥有两个灵魂,此刻是仁爱的灵魂压过了邪恶的灵魂。
但是他并不确信,因此他谨慎地问道:“你要是真想放我走,为什么手里还握着那把镰刀,该不会是想趁我大意结果我的性命吧?”
少女闻言,看向自己手里的灰羽镰刀,应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小黑。”她轻唤着另一道灵魂的名字。
【啧。不是任何人都值得你去宽恕的,小白。】
小黑不屑地咂着嘴,但还是听话地召回了镰刀,那把镰刀在少女手中化作纷飞的黑羽飘散。
【小心点,说不定那家伙会趁你没有防备,突然发动袭击。】
小黑不忘叮嘱少女。但是少女坚信,只要她以善意待人,对方也会回以善意。
没有武器,没有杀机,甚至没有丝毫的戒备,少女以此表明她的立场。
那人见状,终于收起獠牙和利爪,向着镜湖边缘的灵极光走去。
然而他从少女身边经过时,却突然目露凶光,锋利的爪子朝着少女那脆弱的咽喉狠狠割去!
尽管他很想相信这名少女,但是他信不过少女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因此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趁此机会了结她们!
少女没有料到那人竟会这样做,猝不及防的同时,内心所受到的打击让她眼中充满惊愕,不知该如何应对。
【所以说刚才就应该让我灭了他啊,你这个笨蛋!】
小黑急切地呼喊着,虽然她在少女松开压制的瞬间立即开始了转换,但还是要赶不及了。
黑色的翅膀才刚显现到一半,眼看着那利爪就要割破少女的咽喉,这时天空突然降下一道光柱,将少女完全笼罩在内。
那炽烈的光仿佛要将靠近少女的一切都燃烧殆尽,逼得那人急忙退开。“可恶,援军赶来了吗!?”
被那道光柱照耀着,黑暗的转换被迫终止,小黑在少女的体内松了一口气,同时不免轻叹。
【虽然得救了,但接下来我可就要倒霉了。】
心声刚落,少女的身影便在光芒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从光柱中伸展出巨大且辉煌的金红色羽翼,羽翼发出的光芒如同烈日般闪耀而刺眼。
一只,两只,接二连三显现的羽翼,让目睹着这一幕的侵入者,内心越发地灰冷。
眨眼之间,那惊人的羽翼竟足足展开了六只!
随后,光柱汇聚在翼前,一道俊美无比的少年身影在光芒中出现。
这一刻,就连镜湖映照出的天地间的绝美光景,在他面前都犹如灰白的画卷般黯然失色。
然而那人却没有被这极致的美色所诱惑,反而深陷在恐惧与绝望之中。
六翼,那是只有天使长才拥有的翼数,堪称天辉军团的至高战力。
如果来的只是片翼或双翼天使,他尚且还能再挣扎一下,然而眼前的这位,却是大有来头,让他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念头。
在天辉军团中,还有着一个比天使长更为崇高的职位,所有的天使都必须对其俯首称臣,被喻为主的心脏。
而他眼前的这位存在,正是举世闻名的天辉军团之首,史上最年轻的大天使长——“炽翼”的米迦勒!
米迦勒薄唇轻启,空灵的声音响起:“罪者,你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被囚于极狱,永世不得复出。二是以死来洗尽你身上的罪孽。”
面对仅有少年之姿的米迦勒,那人早已失去反抗的希望,只有接受死亡的坦然。他反倒觉得轻松了,放肆大笑起来。
“哼哼哈哈。极狱,在那个充满苦难和悲痛的究极地狱里,永远被绝望折磨着身心。与其被囚禁在那里,我宁可选择死亡!”
言尽于此,那人便朝着米迦勒自杀式地攻过去。
米迦勒的翅膀微微一震,一轮模糊的光圈在其身边扩散开来。
那人触及光圈的瞬间,身体就被极致的热量焚烧成了灰烬,转眼便随风消逝。
目睹这一幕的,除了镜湖上的米迦勒,还有被封禁在镜湖底下的少女。眼看着那人化作飞灰,少女的眸中染上些许怜悯。
少女和米迦勒,此刻像是分别位于镜子的正反两面,从少女的角度看来,这些事就仿佛发生在她身下的镜面里。
米迦勒垂眸看向少女,如同看着自己的倒影,淡淡说道:“你让主失望了,路西菲儿。”
“……对不起,米迦勒大人。”名为路西菲儿的少女垂眸自责道。
“罪者就是罪者,无论罪孽轻重,皆是触犯了禁忌,我们必须施予其同等的审判,如此世间方能洁净,这乃是主的慈悲。”
【啊呀,果然又被说教了。反正那家伙迟早要死的,还不如让我来解决他,不仅不会受到责罚,没准还能被奖赏。】
听着体内略显不满的声音,少女紧捏着胸前的十字架,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仁慈的主会给予罪人忏悔和改过自新的机会。”
米迦勒应道:“明知有罪,却故意为之,为何要给予这种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主的仁慈只会赐予那些心存敬畏的人。”
“真正的主是怜爱世人的。”少女对着米迦勒喝斥道:“你们根本就不是天使,只是长着翅膀的恶魔罢了!”
此话一出,就连体内的小黑也开始着急了,赶紧劝说少女。
【喂,小白,这些话可不能明说啊!会惹那家伙生气的,现在还是乖乖认错吧。呐!】
少女并没有退缩,坚定地直视着米迦勒。被下属如此顶撞,米迦勒的神色却显得波澜不惊,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名异发少女的叛逆。
原本片翼天使是没有资格成为军团候补的,但路西菲儿拥有着双生灵魂,两位一体,且各自拥有着不同的天使形态,是尤为特殊的存在,因而受到了主的眷顾,才破例让她们加入军团。如果她们能够完全觉醒,彼此相融,或许会诞生出史无前例的十二翼天使,因此主才会命他亲自教导。
对于少女的表现,米迦勒宣判道:“在这镜湖底下,好好反省你的言行吧。”说罢,他化作一道光消逝不见。
米迦勒离开后,少女便失去了圣光的庇佑,潜伏在镜湖深处的鬼魅闻到了生命气息,纷纷朝她涌来。
无数漆黑的鬼手缠绕着少女,欲将她拖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这些鬼魅是镜湖的亡灵,所有溺入湖中的人,都会被它们缠上,直至吸尽精气,永远地留在湖底,与它们作伴。
随着湖面的光线越渐黯淡,少女紧握着银白色的十字架,回想起那道烙印在她心中的身影。
在曾经那个灰暗的世界里,为她背负罪行,为她点亮曙光,为她指引明路,她最为敬爱的那个人。
“老师,我没有让小黑杀人,没有违背你教导给我的信仰。主啊,请您继续庇佑我,使我不会屈服于恶魔们的蛊惑。”
或许是少女太过紧张,向主祈祷的时候,她脖子上的细绳忽然绷断,手中的十字架随即被鬼手抢掠而去。
少女惊慌失措地想要拿回十字架,然而她伸出的手已经无法触及,仿佛心中的信仰也将随着那枚十字架一同远去。
就在少女心灰意冷之际,身后的黑色翅膀突然张开,宽长的镰刃将那些鬼魅悉数斩断,将十字架稳稳地送回到少女身前。
不知何时,少女眼睛的外圈已经变成黑色,她将十字架重新戴在脖子上,自言自语般说道:“我虽然不喜欢这玩意儿,但这是你最珍视的宝贝吧,如果弄丢了你肯定会很伤心。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主才不会庇佑你,能够保护你的人是我啊,我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小白。你就安心地沉睡吧,让我来好好享受这份折磨。”少女带着幽冷的笑容,被无数鬼手拖向更深的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