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好沉，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视线一片混乱，感觉眼前好亮。
我用力地睁了睁眼，待一切都清晰之后才发现，面前是少女的脸庞。
“早上好。睡得还好吗？”
少女发出柔和的声音，笑得很甜。
不知道为什么，顿时一种安心的感觉涌上心头，任由身体放松下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地上，脑袋枕着柔软的东西，根据少女的位置来看，应该是膝枕吧。
好累、好渴，感觉浑身都已经动不了了。这样也好，真想永远这样保持下去，沉浸在这份温柔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是我没有这个资格，我是一个罪人。
啊，想起来了，之前还十分模糊的记忆，一切都想起来了。
我亲手杀死了一只猫。
那画面我永远忘不了，鲜活的生命在我的双手中窜动，我无情地使劲想要掐断它的脖子，它疯狂地想要活下来，最后被我摔得不成样子。
我这样对待着我的同类，和那些恶魔有什么区别。
为了救一条命，而害死了另一条命，可到头来我连最初的目的都没有达成。我亲眼看着小白受到折磨的样子，却又无能为力。
我到底做了什么。
呼吸开始变得急躁。突然感觉到少女的手在抚摸着我的头，这种感觉十分熟悉，上一次好像就在不久之前，只不过有些不太一样。
我不禁鼻子一酸，眼眶开始变得潮湿。
对于这份温柔我感到愧疚，我这样的人，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抱歉……抱歉……对不起。我没能把小白带回来。”
我视线移到一边，不敢直视她的脸。
我不想让她难过，我本来就是想着让她高兴才去做那些事情的，想着回来得到她的抚摸，能够看到她的笑容……
可是少女并没有感到惊讶，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咦？为什么。明明我没有做到那些，为什么，她还要这样对我。
“没关系。你能平安归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她的话语深入了我的心灵，这是多么的宽容，多么的温柔，对于没有完成任务的我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因为她还不知道那个吧。
我不敢说，不敢向她坦白。杀害同类这种事情是不会被原谅的，我和那些人类没有区别。他们在最后甚至想要杀了身为人类的我，就像我杀害了身为同类的猫。
何等的可笑，成为了恶魔的我，也想要杀掉同为恶魔的他们。
我害怕让少女知道这件事，那样的话，我就真的没有容身之处了，现在只想静静地躺着，享受现在的感觉。
可是当我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会不断涌现在我的面前。小黑猫挣扎的表情，最后化为肉泥；小白被弄得残缺的身体。它们的哀嚎在我耳边回荡。这些会一直缠绕着我。
我没有办法接受现在的我。我是一个罪人。
我应当受到惩罚。
“我……可是我……”
颤抖的嘴唇，一字一顿地。我紧闭着眼睛，用那干燥得发痛的喉咙使劲地发声。
“我亲手……杀掉了一只猫！我杀掉了……同类！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它无助的眼神！我……罪该万死。啊啊啊……我是个罪人。”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用力地喊着，哭着，想要把内心的情绪爆发出来。
忽然之间，我的脸颊感受到一丝温度，柔软的触感。
少女的双手摸着我的脸颊，为我擦去眼角的泪水。我感到十分意外地睁开眼睛。
少女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衬着背后照耀着的余晖，我的心仿佛融化了一般。
“大胆地说出来了呢，好棒好棒，我都知道的哦。你已经非常努力了。所以，好好休息吧。”
太过分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太狡猾了。不要对我这么温柔啊。
我只是一只流浪猫，一只从小就没有家人，没有人疼爱的猫，只不过是繁星中的一点，根本就没有人会在乎的存在，就算死在任何地方都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可是对我这么温柔的话，我会，变得想要去依赖啊。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你，有很温柔地对大家啊。”
“吃饭的时候你从来不去和大家一起，只是不想和它们小的猫抢食吧。身为最大的你，想要把好吃的先留给大家，自己再去吃剩下的。”
“看起来毫不在意，却把小白被抓走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上。那天晚上的你并非不想救它，只是你自己也被吓到了吧，所以才无法做出任何措施。”
“心里一直想着不与它们接触，一直用自己是流浪猫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其实，你很想要家人的吧，只是害怕流浪在外的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家人也会很难过的。”
“如果牺牲一只猫的话，能够拯救更多的猫，那么就让自己来背负这份罪孽。”
什么，这些都是在说我吗？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我明白的哦，我都知道的。因为你，比谁都要温柔。”
感觉身体变得很轻盈，大脑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些什么，从未有过的感觉萦绕在身体周围，自己好像被抱了起来。
“我相信，小黑猫一定能够原谅你的。小白也一定会理解的。”
“所以，王啊，好好休息吧，你已经非常努力了。”
“大家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会一直陪伴着你，不会再让你感到孤独。”
“快看，是家人们。它们来了。”
躺在少女的怀中，倾斜着头，我眯着眼睛看向她手指的方向。
白色的猫，和黑色的猫。
以及后面跟着的各种颜色的猫，它们有的来自天台，有的曾呆在铁笼子里，都是熟悉的面孔。
它们朝我走了过来，来到了我的身边，围成一团。
好温暖，是家人们。我，和家人们在一起，大家都在，是多么的幸福，非常的满足。
我转过头，最后看向少女的脸。
我喜欢这个笑容，想要守护这样的笑容，想要和她一起说话，让她高兴。
是啊，我做到了。
我用尽全力伸出前爪，想要触摸她的脸庞。
我竭尽所能发出声音，想要告诉她。
“喵。”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相信你，但我愿意相信这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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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夜。
凄凉的风穿梭在街道间。
一个普通的门洞下，静静地躺着一只猫。
它非常平静地、安详地躺在石制的台阶上，露出十分幸福的表情。
就好像做了一个美妙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