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魔术师,既不是出生于名门,也没有幸运的遇上名师,对于这样的研究者,在时钟塔的身份权利都是极为卑贱限制的。
统率全世界魔术师的魔术协会总部,也就是“时钟塔”,伦敦最高学府,比韦伯.维尔维特想象的更为灿烂耀眼,宽广的中心学府,新的演讲楼气派奢侈,旧的阅览楼红砖古典,学府的玻璃长廊阳光倾泻而下,美得灼眼而虚幻。
对于韦伯来说,这是无人能及的光荣,对于这点深信不疑着,相信自己就像那些激昂动人的魔术传闻中的人物一样,虽然现在只是个泛泛的无名之辈,但只要努力向前,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实力,就终有一天能够成为魔术之神。
刚进时钟塔没多久,韦伯就自告奋勇去竞选“优秀魔术生”,因为对法术的深刻理解,加上运用魔术时熟练手法,很顺利地得到了这个荣誉。然后在学府里不断倡导着魔术各种形式的创新,大量关于魔术理论的研究论文被愈来愈多优等生认可。
得到资质优秀的人赞扬,日子渐渐过去,充实又忙碌,韦伯有时在梦里,也会笑醒过来。
但是随着魔术协会的整顿,深入时钟塔内部每个学生其实都会意识到,在魔术世界里的优劣是根据出身事先就已经被决定好了的,也就是说,即使你再研究努力也好,只要不是名门出身的弟子,是不会得到另一层次认可的。
但是韦伯否认这种观念。
为什么法术师前途的期望程度要靠血统来决定呢。为什么理论的可靠性即使被认可也要因为辈份的经验多少来忽略呢。
确实维尔维特家族作为魔术师的血统才刚刚持续了三代,与有来历的魔术师世家的后裔们相比,稍微逊色。
即使韦伯极力想忽略,可是事实上,嘲笑无所不在。写出许多魔术研究理论的时候,大力倡导魔术各种形式创新的时候,甚至当韦伯说话的时候,当他走路的时候,因为所崇尚的“异类”思想信念使得一举一动都会遭到他们嘲笑,明明赞赏却又用怜悯的目光注视韦伯。
但是韦伯很少因此而发怒或者反驳什么,因为实际上,韦伯认为那些炫耀自己古老血统的优等生,因为无法拥有自己独特的才能才嘲笑讽刺......韦伯知道,家族血统虽然持续稍浅,魔术回路数量逊色些许,但韦伯.维尔维特并不会因此而自卑的。因为那些权威下的“优等生”浪费时间嘲笑他、浪费时间攀比炫耀各自的魔术回路数量的时候,韦伯正在努力,他们也许连未来要做什么类型的魔术师都不知道,而韦伯知道,自己“出身低贱”,所以他要努力变得更加优秀并受人敬仰。
受人敬仰的人,神会给他一项天赋,就是改变命运,让全世界的光环只为他而存在。
就算一开始比任何人都要卑微,比任何人都要逊色,比任何人都要付出代价,到最后一定会变得比任何人都要优秀,值得让世界传说敬仰的,这样一个人。
韦伯深深地相信着。
※ ※ ※ ※ ※
“罗德.艾卢美伊,你那个优质(幼稚)学生又在上面发神经了。”旁边召唤科的讲师烦躁地轻轻推了降灵科讲师凯奈斯.艾卢美罗伊.阿其波卢德一把。凯奈斯讲师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站在小演讲台上义正严词一脸鸡毛当令箭般“痛心疾首”地诉说常规魔术体制的种种弊端,甚至家族荣誉与魔术力量是否挂钩的韦伯,以及站在韦伯旁边的“平民”学生代表。
“不就是出身卑微的学生们自行推荐的破组织人么,这么指手画脚的,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召唤科的讲师烦得头顶都要冒烟,“摆着勤奋努力的魔术优等生架子,恶心透顶,他以为现在自己很威风么?不还是个低贱的研究者?”
凯奈斯淡淡地看着那个讲师,漫不经心的说,“计较什么,他喜欢讲就让他讲,他讲他的,我们做我们的,难道真有谁听过他的一句话?何必让这个狂妄自大的学生坏了心情。”
召唤科的讲师冷笑了一声,“呵呵,是啊。”
并没有多久,讨论会就结束了,“讲师,我有篇论文要给你看。”
凯奈斯缓缓转过身,目光敏锐的注视着面前眼神倔强的少年。
“......是吗。”
——仿佛几个世纪前的事情。
抬起头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白云依然自由的来去,把阴影在地面上拖拽着,横扫过每一个人的头顶。
降灵科讲师凯奈斯.艾卢美罗伊因为是延续了九代的魔导世家阿其波卢德家的长男,在和校长的女儿定了婚约之后,就越发有闲心地泡在了培养感情跟炫耀荣誉里。韦伯偶尔也会来探讨有关魔术的事情,指责魔术协会的腐朽体制,包括被人嘲笑的事,包括被人捉弄的事,也包括研究成果不给予通过的事。
关于韦伯如此信赖着讲师实在令人难以理解。其实这些事,听一次两次还好,还会稍微同情下他什么的,毕竟是努力刻苦的学生,但听的次数多了,免不了就烦了,而且韦伯极力贬低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头衔以及权威。
尽管表面上凯奈斯讲师并没有当着韦伯的面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可在凯奈斯心里,这只是客气、礼节而已,并附带上些许为了树立自己公正无私形象的想法。
但是更要命的是,过了一年,魔术理论教材的更新,韦伯开始经常兴高采烈的捧着大量论文来跟凯奈斯讲师叨叨他的发现成果,明知道不可能被上层看重甚至协会见都不会见到这些,还一直这样憧憬来憧憬去,以为努力就可以改变这个现状,这种事情简直让凯奈斯感到烦不胜烦,但是又必须维持自己的形象。
“真是被鬼缠上了。”凯奈斯厌恶地对另一个讲师说,“果然还是要让他看清现实比较好。”
“恩。”那个讲师很了解地点了点头“那个学生,看见就恶心,根本就没有留在时钟塔的必要,早点驱逐出去吧。还以为自己的理论研究有多了不起,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有多少魔术刻印,血统低贱的家伙,连想这些的资格都没有,你说是吧?”
凯奈斯的目光突然投向了门廊,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那是肯定的。”
属于夏季炎热的晌午,气温不知道过了预象局预计范围的多少,站在门廊外阴影掩盖住的少年,隔了几秒,韦伯.维尔维特一股脑撕掉了全部自己带来的论文,用力扔进了门廊的垃圾筒,然后沉默的原路反了回去。
你有试过被侮辱吗?
不是那种无关痛痒的侮辱,而是真正地伤害到你内心深处最不想被别人提及的地方,是无论你怎么假装不在意,甚至是自嘲,但确实确实感到自卑,感到在这方面,自己是真的无法改变。
——时钟塔的人朝韦伯投去了异样的眼光,捂着嘴偷偷地笑。
“看啊,是那个喔,狂妄说什么血统差异可以用努力弥补,哈,真可笑~”
“是那个?出身低贱就妄想被魔术协会重视的疯子?”
你有试过忍受吗?
就像是当你想要安静研究理论的时候,旁边的人却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地大笑大吵大闹,你可以努力忽视掉,用魔术资料理论来麻痹自己,忍受一次、两次、三次......也许更多,甚至你有信心忍受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更多。
——韦伯低下头,坐在那里边听讲师演说边记笔记,假装没有看见他们鄙视的眼光,也没有听见他们的嗤笑声,直到下课,韦伯起来收理论作业,往讲台走去的时候,某个世家学生突然站起来朝韦伯走去,踩了韦伯一脚,韦伯吃痛地看着那个学生,只看见他满脸的笑意。
——古老血统的优等学生说:“不好意思,我有踩得你血统更脏吗?”
——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你有听说吗?那个低贱者还跑去找凯奈斯讲师研讨论文。”
“谁?!”
“罗德.艾卢美罗伊呀,那个阿其波卢德家的骄子,那个血统卑微的,他也敢去找?”
“听说导师厌恶他到忍无可忍了。”
“哈哈,有好戏看了。”
“就是他,妄想超越名门优等生。”
“竟敢对魔术协会体制提出不满,傻子。”
......
你......有试过忍受侮辱吗?
被侮辱的人、被嘲弄的人,每一句伤人的话,即使是再怎么重复的话,每说一次,就会留下一个伤口,这样的伤口,日复一日,在我们的身上、心里,越积越多。
而且这样的伤口,是不会消失的。
......
其实,有无数次我告诉自己。
没有事的,重新来过,再振作起来。
——“你这样有妄想症的人根本不适合魔导的研究,韦伯。”凯奈斯讲师居高临下地说到。
已经没问题了,我可以的,我能够重新来过。
——凯奈斯那种冰冷的目光,韦伯一辈子也忘不了。
......
不能原谅。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在无意中得知罗德.艾卢美罗伊决定参加附近极东地区所举办的某个被称作“圣杯战争”的魔术比赛之后。
在理财科疏忽,将某个英雄的圣遗物委托韦伯转交给凯奈斯讲师之后......
韦伯对腐朽的时钟塔已经没有任何的留念。
该做什么?
内心早已给出答案。
意志出发吧。
(番外:虚妄之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