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要治愈盖亚之力和水晶之力带来的魔法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接下来的一年中，诺克提斯除了外出旅游，就在代达罗斯的实验室对自己身体进行研究，锻炼，实验，分析魔法因子......
雷吉斯国王本来不会让王子在外国呆这么久的时间，但因为莱妮丝的守护和尼夫海姆忙于清除郊区越来越多的使骸，他安心将王子安置在戴涅布莱，自己一个月后就回到路西斯王都处理政务，佩兰也跟着回去，只剩下王子、莱妮丝、雷诺三人。雷诺在王子的治疗中，扮演关键角色，不像莱妮丝，他的魔力源于国王，具有水晶因子，因此能配合诺克提斯，而且在惨败给使骸后，他大部分时间用于钻研魔法，靠着莱妮丝给他的秘籍，他锻炼出超凡的肉体，比尼夫海姆的魔导机器人还要抗击打，从数百米高空掉到地上也毫发无损，一跃也能跳出几十米远，就像超人一样。他代替莱妮丝与诺克提斯战斗，王子一边战斗一边探索自己魔力的使用技巧，与雷诺的战斗要比和莱妮丝有意思的多，因为雷诺没有莱妮丝那种不依靠魔法也能轻易躲过攻击的步法与洞察力。
诺克提斯解决自己魔法病的过程大约分为3个阶段。
第一阶段，把水晶魔力牢牢压制住，只使用盖亚之力。这不是依靠治愈术办到的，而是魔法药物：“对水晶因子肠溶胶囊”、“神经麻痹注射剂”。代达罗斯发明一种肠溶制剂，这种药物的原料中有特殊魔法物质，可以透过肠粘膜作用到四肢百骸，对水晶因子起到抑制作用，粉末先制成颗粒，颗粒外加一层糖衣，这就是胶囊，王子吃下胶囊后，药物作用会缓慢释放，这样可以控制药物浓度和药效持续时间，让王子能在一段时间内，自由使用盖亚魔力；而神经麻痹注射剂是针对应急情况，药物特点是起效快但作用时间短且危险性大，很容易引起耐药性。王子每日服用胶囊剂后一个小时开始锻炼魔法力量，找到控制盖亚魔力的途径——这是一个耗费精力的过程，肠溶胶囊只能减轻魔法病的痛苦而不能完全消除，少数时候，坚持不下来他才使用注射剂。对盖亚因子的寻找如茫茫大海中找一座灯塔，他终于找到了，发现自己能控制一丝盖亚之力，这一丝力量就像长绳的头一样，他感觉到那力量的潜力。时间花了半年，他完成第一阶段，开始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王子需要激发出盖亚之力的潜力，为此他还是得利用体内的魔力漩涡，需要制造小型的水晶之力与盖亚之力的碰撞，从而牵引出如藏在沙土堆中的黄金般的盖亚之力。为此他需要自己计算胶囊和注射剂的药物含量，他需要知道准确的药物代谢过程，让药物配合自己的魔力爆发，不至于造成力量反噬。他亲自做实验，来检测自己体内的最佳用药值，药物的含量和代谢控制必须精确，少了0.1，多了0.2都可能导致自己魔法探索的失败。只有自身最了解自己体内的魔力分布，所以他每次魔力探索前都要自己做实验确认。为了进行这种高难度实验，他学会一部分药物分析、药物动力、药物代谢科学以及人体脉络分布等等，最重要的是分析学，他要使用一种叫魔态高效液相的大型仪器，进行定量分析。本质是色谱法，靠就是物质在不同相态（状态）分离的速率的不同进行检测，诺克提斯通过实验不断测自己水晶之力、盖亚之力的耐受阈值，从而反向倒推数据给代达罗斯的制药车间，雷诺则做出标准魔法物质进行对比，他们用外标法，再用一系列匪夷所思、复杂的计算、转化、研究后制定出实验方案——依靠一次次的实验，诺克提斯掌握了一定的魔法漩涡技巧，他可以用小部分的两种不同魔力的湮灭来释放巨大能量，这是可控的，不会给身体造成巨大负担，在加上他不断的身体锻炼，在晶历970年，他已经能做自由使用两种魔法而不出现症状，并通过漩涡湮灭来使用大规模破坏性魔法，但魔眼的负担还是没法承受，他需要进一步探索盖亚之力。
要探索星球之力，就要认真研究一门学问，但这几年触碰的无论医学、药学、人体科学等等，都不是他喜爱的，虽然他学习新知识很快，但他对待这些自然科学的态度就像看待数学一样，觉得非常枯燥无趣，除非进行实验，否则那些理论、官能团等等是“动”不起来的，相比之下天文学和物理学他比较感兴趣，但他只是追求表面的一些知识，比如神奇的定律和大自然的地理，但一旦涉及学科深层次的事物，他就懵了。
进入第三阶段——魔眼开发的过程很不容易。
从970年1月开始，诺克提斯就寻找自己喜欢的事物，那时他找的都是自己容易接受的，从游戏到美食，从美食到画漫画，从画漫画到流行歌曲，从流行歌曲到通俗文学，有一段时间，他像一个探险家，在各种表面明艳的大众艺术中徘徊游览，对什么都感兴趣，是探奇猎艳的使者，永不厌倦的四处观望，他把自己精神的空间装的满满的，却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安宁，因为当时他处于浮躁的状态，总想瞬间从“喜爱”的事物中抓住真理，想一蹴而就。在不少夜深人静的时候，激情过后，他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露娜芙蕾雅和他不同，她只经过半年的摸索就认定文学是自己的归宿。她说自己热爱的文学不是常人印象里的，而是超脱在现实之上的真正的艺术，是文字构建的精神大厦，一个崭新的世界，常人把它称之为严肃文学，但露娜称它为上帝的艺术，它的乐趣远超过那些有形的物质，它既不是大众也不是小众的乐趣，而是超脱尘世的寻求真理的幸福——诺克提斯觉得露娜似乎疯了。
露娜弗蕾亚继承了父亲的天赋，对文字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性，“光是指尖触过纸张上的文字，心底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诺克提斯调侃她是妄想少女，觉得文字既不会跳也不会动，远没有美丽的图像和动感的节奏来的让人爽快，她为此一笑而过，“文字只是媒介，凭借它，我可以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露娜的现实与幻梦交错互换，只要打开书本，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可以一头埋下去，沿着文字的脉络在脑中创造一部部电影，一个个宏大的场景，在那里，她可以化身女神，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她是英俊机智的国王，要去破解贵族与民众无休无止的矛盾，与狡猾残忍的权臣进行正义的斗争；她是勇敢叛逆的公主，为了爱情不惜逃离王宫，撕毁婚约，与整个王族为敌；她是魔女，乘着一席飞毯飞向太阳...诺克提斯说他也能这样幻想，各种游戏动漫里就是这样的，但她坚持说不，她不一样，“这不是幻想，这是现实，我敢打包票，因为在我的灵魂深处就有这么一个世界，这么一个宇宙，闭上眼睛，就能遨游在中，那儿比现实更真实。”
有时候，露娜打开书，合上书，一天过去了，她看着月亮，信誓旦旦“一百年过去了”。
诺克提斯心中好奇，也去看她的那些书，但很快被里面文字巨大的信息量、排山倒海似的心理描写，一大段一大段的景色描写弄得晕头转向，他不像露娜，从小就接受过疯子马杜克的熏陶，年龄也没露娜大，书里一半的语言、字词诺克提斯看不懂，更没有生活经历去支持他理解书中深邃的，不表象的，深邃的意蕴，既使这些书的文字一旦看到就会感觉心灵受一种魔力牵引，但王子不能进入书中的异世界，只能叹一口气说:“这书看了几页，确实很厉害的样子，一句话包含十句话的意思，但我就不知道这些语句的意思，尤其是连成一段...”
诺克提斯虽然无法从露娜的书中获取快乐，但却意外的从商业化小说中获取乐趣，那是尼夫海姆小说公司出品的，由机器人、文化掮客、抄袭大师、文字车间制造出来的，非常简单易懂，诺克提斯看着觉得很爽，尤其是穿越、变身、重生、混穿为六神、国王、游戏人物、女明星等等故事，还有很多奇葩的，男男、女女谈恋爱...他有时晚上翻开小说，一晚上就过去了，觉得很痛快，因此王子让露娜也看这种小说，以为能找到共同乐趣。
在一个夜色宁静的夜晚，微风吹过菲涅斯塔拉宫花园餐厅的花卉，阵阵花香伴着王子与公主的谈话声，莱妮丝已经对两人不管不问，坐在另一张大餐桌上研究数学问题，雷诺在帮厨师作餐。
“...说实话，诺克提斯，你推荐的书前三章还是有点意思的——感觉那字数连半章都算不上，但后面越来越冗长无聊，看开头就知道结局，”
“怎么可能，我可是看了一晚上才知道结果，”
“那是因为你看的太少了，我以前也是，稍微看几本就会发现里面故事都一模一样，好比都是鸡蛋，用不同炒法炒炒而已，也许有各种味道，但你不可能永远都只吃鸡蛋。而且它的写法太滞拙，看不出有什么精妙的架构、写法，很容易读厌，”
“可是看着很爽啊！”
“吃油炸鸡腿时我也很爽——这么比喻可能不太合适，如果把小说和美食做比较的话，这种写作方式好比粗暴的油炸，把一块鸡炸的厚厚的，你看起来很好吃，其实肉根本就不多，你的那些小说动不动几百万字，你能一个个字看完吗？”
“那怎么可能，都跳着看的，挑重点，我一天就能读完180万字的小说”诺克提斯骄傲地说。
“这就是问题啊，他们那180万字，有172万字是机器弄出来的，俗称——炸鸡皮文字，把一件小事写上几十万字，为的就是延长字数，因为他们靠字数赚钱，18万字只能赚180元，180万就能赚1800元，”
“哈，怎么点吗，我释放一个魔法帮民众消除使骸就能赚1.8万元。”
“所以啊，那就是厚厚是炸鸡皮啊，没什么营养，对你这样只看完本小说的人来说都是跳过，你会像普通人一样一天天追吗？”
“不可能，浪费时间啊，我还要锻炼魔法呢，我都是选一天空余时间，把想看的都看完，最快一次一天看了10本。”
“那你看我的书能这么快吗？”
“额，你的书我一天连一章都看不了，太难看懂了，不像那些人工智能小说，看一眼，”
“这是由于信息量导致的，你的那些小说是为了赚钱而创造，而不是为了故事本身。把十万字的书增扩成一百万字那是商人干的事，而不是文学家干的事情，就像堆砌墙砖是泥水匠的工作而不是建筑家的。艺术家是能够把复杂的世界、深刻的哲理、残酷的现实赋予到创造的事物上面，就像绘画一样，那些古典的大师的画，之所以能流传千古，是因为一副画可能就代表了当时一个文明，将伟大构建在平凡之上，这才是高超的技艺。而那种为一个热点、噱头、突如其来的没有根据的灵感而作的书不可能蕴含庞大的信息，还要赚钱的话，只能扩句似的造出无思想性可言的文字——也许那就不是用思想写的。
缺乏生活阅历、缺乏意蕴、缺乏深层的思想感情，还要扩句，这只能越来越通俗，越来越简单。就拿段落分析，原本段落的长短是一门高深的技艺，长短落用于高效叙述和深刻的心理描写，短段落用于转折、过度，越是经典的小说，段落的运用越是纯熟，而你看看现在那些小说，段落如此之短，分段毫无美学，情节如此拖沓——那些作者，如果是男的，恐怕生活和写作都是一样——短小、缓慢，坚持不了一分钟的，只能写些简单轻松的故事。我不排斥简单，但人应该有更高的追求。”
“露娜，感觉你说的有点道理，可是我就是读的爽啊？也许多读几年就不爽了......”
“我刚才说过了，炸鸡腿我也觉得很爽，很好吃，可你吃完了——就像低端啤酒一样，就没了，没有红酒的香醇、白兰地的甘冽、威士忌的甘甜火热，甚至连茶叶的芬香回味都没有。好的酒往往香气浓郁，味道丰富，苦、甜、酸都有，好比精巧的小说一样，有些小说看起来很爽，实际就是抓住特定人群的爽点，把一件在外人看来是无稽之谈的荒唐事重复无数遍而已——越是不善于思考的，就越喜欢这种夸张的，肤浅空洞的重复性语言，这是一种机械行为，是智能小说机器人最擅长的，但你一味追求爽只会导致——最后毫无乐趣可言。”
“啊，想想也是，这些小说靠机器人和不知道哪来的投机作家做出来，成本低的可怜，能一天制造十万字，就像快餐一样，肯定没法与你那些十年才写一本的书相比。”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每日更新，有的连提纲都不写——不是写小说，就是随心所欲自己在和文字机器一起爽。不入门的作者只为自己写作，他们连小说是什么都不知道；入门的作者为类型化的受众写作，知道叙述有专业的语言，特定的技巧；稍微有点理想的不是为那些追赶潮流、热度的人写作，而是为集体，为群众写作，他们的书放到哪里都不会被鄙视；而真正的作者是为故事本身写作，他们是为了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而后三种，一定知道文学的基本原理。
你只有写到最后一句话，你才能知道第一句话合不合适。小说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它有自己的逻辑，连完结都无法做到的、还会因市场表现不好断尾的小说，严格地讲，这不是小说，因为它没有逻辑，只是消遣和胡闹，不是一个可信的世界。作家写完了一本书——那只是初稿，还有二稿、三稿，伟大的小说的初稿不见得比现在那些火热的、有噱头的要厉害，但他们能改的厉害，因为——修辞、文采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搭建文字的技巧，构建故事的手段，将一个个小故事连接成一个宏大世界的智慧，所有的一切只有写完才能开始。”
诺克提斯在和露娜谈话后，觉得自己不能像常人那样追求浮表的乐趣，必须放下浮躁，深层次地思考，因为他的盖亚之力只有在内心真正颤动——去思考，去爱的时候才能被挖掘出来，他有对力量的渴望，也有寻找自己热爱事物的决心。
他试着用心去读露娜那些名著，经过了一个月的努力，让他遗憾的是，十本书中只有一本他勉强能读懂，他意识到了，自己虽然具备一定的文学鉴赏能力，但他无法和露娜一样，他的内心诚实地告诉自己——这不是你的使命。
但那唯一的一本书是他找到自身使命的契机，那是描述史前文明斯比拉大陆最后历史的一则爱情故事，故事来源于一座史前遗迹，是被挖掘的史前文明中保存最完好的教堂，里面无数壁画、雕像描绘了一个故事，而故事被完整的留在中央神龛下的一本由水晶护罩保护的书上。书籍由史前文明一位文学家创作出来，流传至今，被复印为无数份，斯比拉的文明已经全部毁灭，书却保留了下来，诺克提斯知道这个故事，在圣约里听过——
为了击败辛，艾本教只能制造一个又一个循环的谎言，让召唤士隔50年就去追求于渺茫传说中和平的希望，最后都为结束斯比拉暂时的悲鸣而粉身碎骨。
尤娜，一个与辛同归于尽的大召唤士的女儿，继承父志，与生于偏远乡村的战士提达，一同踏上了打倒辛的漫漫不归路。
......
诺克提斯看后发现自己即使只看懂一半，获得的感动也远远超出设想，最后的悲剧没有让自己痛苦，而是为尤娜和提达跌宕起伏的人生与刻骨铭心的爱情而震撼，是悲剧又不是悲剧，因为两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下一个人类文明的可能，他们是斗争着死的，只能用崇高来形容。
为了亲眼见到尤娜与提达现实的存在，也就是雕塑和壁画，他和露娜在莱妮丝的帮助下，潜入戴涅布莱南部——尼夫海姆管辖地，去见在戴涅布莱、尼夫海姆两国政府不断修缮下的伊欧斯人类历史以来最恢宏的教堂、最杰出的艺术建筑和最神圣的广场——
这片建筑群规模之大令人惊叹，能容纳7万人，教堂呈十字形，长292米，宽167米，高57米，平面面积为2042平方米，总占地面积达1.91万平方米，它是几十年前尼夫海姆发掘的，史黛拉特意扩建它为了显示帝国文化的包容与开放，显示自己对六神宗教的支持，但实际上这座教堂广场与六神没有丝毫关系，它名叫——
斯比拉文明广场与圣尤娜大教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