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死人了?这桩事情突然变得有些棘手了。
不再是同学之间的误会和打闹,甚至也不是涉及上百万金额艺术品的偷窃,而是五六条人命的谋杀,如果再想得深入一点,说不定背后还有巨大的政治阴谋。
希望学姐不要被牵扯进来。
这是不可能的。
偷画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当天学姐将我送回我的单身宿舍,声色俱厉地命令我待在宿舍两天内不要移动。我忠实地执行了命令,但是学姐……这两天她在干什么?
她没有联系我。我在宿舍一直等到规定的时间结束,马上动身前往办公楼。那时学姐已经在活动室里了。
雨在这两天曾经停过一段时间。但我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学姐的靴子没有泥水的痕迹。一定在这场雨下起来之前就已经进到了办公楼。她却带了伞。
上一次雨停下来,还是两天前我们在魔画部闹出误会的时候。爱干净的学姐,大概在那天回到宿舍换好了衣服,等雨稍微停下的时候就带上伞去了办公楼,然后一直在那里待到了今天夜里,等着我出现。
魔画部诸君在今天早些时候就送进了棺柩里。按理说,镇部之宝被毁失踪,这两天应该是魔画部最受关注、最闹腾的时候,那为什么当我到达时,却只有学姐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里面?
还有,为什么她说要斩杀菲昂君?
学姐的魔太刀,是斩杀一切合理与不合理事物的咒结武装,用她的话来说——“我是消灭禁忌之物的移动法具。”
我是学姐的禁忌之物吗?
恍惚之间,曾经充满整间屋子的膻味又飘了过来。
“贝芙丽学姐!当心!”
一只巨大的座狼从黑暗里扑了出来,猛地撞在长桌上。堆积如山的魔法书坍塌下来,桌上的油灯摇晃两下,颓然倒下,灯油洒了一桌子。
贝芙丽的触手伸了过来,一搭一甩,及时将倾斜的油灯扔到屋角。图书馆用的油灯都配有强悍的灯芯,躺在墙角仍然顽固地一明一灭,履行着照明的职责。
“我闻不到它。它没有欲求。”贝芙丽说。
说时迟那时快,在暗影中几乎同时窜出七八头座狼,流着涎水,睁着血红的眼睛,向我们发起攻击。
我已经顺手将伞柄操了起来,三头座狼向我扑了过来,就在一瞬间,我滑步猫进油灯照亮的墙角里,想起了其中一道魔咒,马上将魔咒释放出来。
伞柄是魔咒的导向杖,作用是固定魔咒的方向和行经轨迹。我挑起灯芯上的一点火苗,大喝一声,像挥动双手大剑一样舞起魔杖,一道长长的火刃向座狼们劈去。
砰地一声,被火刃砍中的巨狼一个个哀叫着凭空消失了。
贝芙丽的四根触手如弹簧一样伸长又缩回,卷起了另外四只巨狼,往远处的书架上扔去。被甩开的座狼同样哀叫着融化在黑暗里。紧接着其中一根触手盘了起来,像蛇一样昂起腕尖,倏地探向更远处的黑暗中。
也不知道贝芙丽的触手有多长,只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打击,贝芙丽迅速甩头,收回触手,将逮到的家伙重重地砸在地上。
那人疼得蜷起身子,金黄色的头发不停地抖动着。
“你有强烈的欲求,我闻到了。你丢了什么东西?你要找什么?”贝芙丽眨巴着眼睛问道。
要我说,这人是敌人吧?用不着去关心他丢了什么东西吧!
“什么……都不要……该死的海妖……我只要离开这里……”
那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外国腔,正是一开始将我掳到这里的那个家伙。
贝芙丽继续眨巴着眼睛,触手的动作却慢慢缓和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不出声地喘着气,看上去有点疲倦。
我握着伞柄逼近。
“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们?”
“You,还不明白吗?你不是已经看见我的长相了吗?”那人抬起头,喘着粗气怒笑。我看见他蹙起的眉头,脸上的痛苦表情确实有点熟悉,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以前我见过这个人吗?我的记忆里没有印象。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有多少记忆可以倚靠。
“是吗?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贝芙丽说,她收回全部的触手,绛红的眼眸盯着眼前的敌人,露出迟疑的神色。
敌人的脸转向贝芙丽的方向,用带着嘲讽的语气回答:
“我离开,因为我不属于这里。海妖啊,你之所以还滞留在这里,是因为找不到你那个遥远的海吗?”
突然间,从他嘴里发出一声唿哨。
几乎是凭空出现的巨大座狼弓着腰,跳到贝芙丽身上。贝芙丽低低地嘀咕了一声,猛地一甩触手,给巨狼当头一鞭,打翻在地板上。
我举起伞柄。巨狼跳了起来,发疯似的吠叫,一头抵住依然跪在地上的“敌人”,猛地一甩。
窗子破裂的声音。
那人在半空中冷笑着,随着破碎的窗棂飞进了图书馆外面的黑暗中。
“咦,那人跑了!贝芙丽学姐!”
下意识地叫着,我挥动伞柄躲过巨狼的再一次冲撞。贝芙丽的触手打了个空,卷在我的右手上,我感觉手臂马上沾上一层黏糊糊的汁液,心头一动,伞柄滑到地板上。
巨狼一头撞在通往楼梯间的门上,转过身来,冲着我们张开血红的大嘴。
接着,巨狼分成了两半。
赭红的刀光从它后面闪现,连门带狼一刀劈开。
狼血四溅,连带各色的内脏洒到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分成两块的狼尸落下时,我终于看见了没有名字的学姐。
爱干净的学姐从头到脚沾满了血和内脏的碎块,缓缓收回野太刀赤弓天下备,拉开“蜻蛉八相”的劈砍架势。
“离那女人远点,菲昂!”
学姐喝道。在挽成长马尾的红发下,学姐禁忌的右眼终于完全睁开了,血红、凶暴的目光牢牢地钉在贝芙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