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触手愤怒地击打着树干。一棵又一棵的老树被打得拦腰折断,旋即被另一根触手卷起,远远地扔进更深的树林中。
如此狂暴的贝芙丽让我大吃一惊。她依然用双臂紧紧抱在怀里,两只手上的指甲却越长越长,变成非人的爪子,嵌进我的肌肉里,鲜血顺着背脊流下来。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血,手脚都变得软绵绵起来。这样下去可不太妙。
突然,贝芙丽停下了脚步,胸膛不住地起伏着。她松开了手。
背脊撞到地面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啊喽,我的妹妹啊,这就是你献给我的重逢祭品吗?”
冷冰冰的话音从前方传来。
我挣扎着离开地面,循声望去。林子中央,一些被折断的圆木堆成了小丘,那个身影正好悬浮在圆木丘上方。
雨水击打在巨大伞面上的声音,丝带在风中嗖嗖飘扬的声音。
还有那个讥诮般的冰冷嗓音。
“我可不要这种勉强的复制品当点心。妹妹哦,来,和两百年前一样,让我把你切成尸块。我们来玩吧。”
“不会变成尸块的。我不记得了。”贝芙丽呆呆地回答。
她的触手并没有停下,卷起一根尖锐的断木,笔直地向空中的魔女掷去。
空中的幻影不屑地摇了摇头,从身体飞出另一只触手,将木头打得粉碎。
“啊喽,你的准头不够哦,妹妹。”
贝芙丽双目发红,突然举起双手,一个强大的魔咒出现在手中。半空魔女的八只触手翘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等待着贝芙丽发招。
不可以啊。太危险了……
这个魔咒的光芒……我似曾相识,顿时福至心灵,不,不能在这里使用它!
身体动作比心思还快,在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勉强爬起身来,举起刚刚摸到的断树杈,击在贝芙丽学姐的头上。
一声短促、愤怒的尖叫。触手卷了回来,重重地击打在我的胸前,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剧痛让我立时昏迷过去。
但我还是及时将记忆中最后一个魔咒释放了出来。
对不起,贝芙丽……
十二
眼前的男人喘着粗气,口鼻中随着呼吸,冒出一个个血泡泡。魔咒遗留的威力还凝滞在我的手上,我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应该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我的记忆不会说谎。
“快……阻止贝芙丽……”
那个男人艰难地吐着字。他的脸已经扭曲得不可辨认,但那一头脏乱的金发立刻让我认出了他。
“你……是从哪里来的……”
“别再说话了,快告诉我,贝芙丽呢?”
伤者勉强抬起手指,朝乱木丘的另一侧指去。
明白了。
“你不会死的。在这里躺着,接下来的十个小时你都要躺在这里,直到有人过来帮助你。”
那人缓缓摇头,口齿不清地嘀咕着:
“死了……也无所谓了。但是……最终还是我们赢了。”
那人咳嗽起来,脸上意外地闪过一道欣慰的笑容。他彻底昏死过去了。
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呐。
我捉住他的手,默念着,释放出脑中牢牢记忆的另一个魔咒。
致命伤口处的时间开始凝滞,接着往回倒走。我的修为不够,这段时间只够维持到对方不至于丧命的程度。
这就够了。我探手在他身上摸索,找到了那人从魔画部带走的几瓶魔法颜料,塞进我带来的背包上。
来得及的,要阻止丝西娜必须依靠另一个人的力量。
十三
贝芙丽背靠在乱木丘上,喘着粗气,尖利的指爪用力固定着自己的身体。
四面八方都是触手的影子。贝芙丽的两只触手和对方的两只触手缠绕在一起,余下的两只则勉强抵御着敌人的攻击。
半空的魔女阴阴地冷笑着,六只粗壮的触手从她身后伸出来,无情地抽打着乱木丘上的妹妹。其中一击将贝芙丽背靠的那根树干打得粉碎,贝芙丽一个趔趄,从嘴里吐出一团黑血。
不能再迟了。
学姐的魔太刀“赤弓天下备”,名字中持有“弓”之称号,实际这也是“七式”中我勉强能够应用的唯一形态。将刀鞘刺入土中,用尽精神贯入术式。嘶嘶的暖气从弯曲的刀鞘散发出来,隐约的微光构成了术式的弓弦。
利用左臂做术式的导向轴,我将“箭头”的方向引向半空中的魔女,右手成拳,将离我最近的松树纳入术式中。
放弦。
强大的魔导力将那株松树整个拔起,射向魔女。
六只触手迅速从贝芙丽身边撤回,愤怒地将松树打得粉碎。
“啊喽,罪人呐!盲目介入狄拉克海之女的纷争,与冒犯必死的命运无异哦。”
声音变了,不再是轻蔑的冰冷语调,变得沙哑而急促。
魔女的视线转向我。看到那双非人的金瞳,我不由得浑身一抖。
但赤弓没有停下。我右手连抓,不断将周围的岩石、路牌、树杈、松果、一张安放在后山供人休息的长椅、泥土甚至半空中飞过的雨滴全部当作箭石,射向致命的魔女。
这些事物被魔太刀赤弓加强了“因果”,如果击到普通人的身上,无异于致命的枪弹。
但魔女的身边笼罩着不祥的微光,箭石还没飞到她的身边,就一个接一个地被扭曲、粉碎,和雨滴一起消失在空中。
魔女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八根触手如山崩一样压过来,只听见一声巨响,触手将整座乱木丘都卷上了半空。
“那把刀,你是从哪里拿来的?你……不是刚才那个祭品啊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