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有一瞬间,我几乎要后悔刚才将“赤弓”还给学姐了。她的双手颤抖着握住刀柄,贝芙丽在身边稍稍侧过身子,也摆出一副迎战的姿势。
但学姐叹息着垂下了手。
“菲昂,你……真的必须将我否定到这种程度吗?”
“并不是……”
“难道不是我将从地下室的人偶堆里捡出来,赋予你人的灵魂,让你得以自由发挥自己的头脑和魔力吗?”
“是的。”
“难道不是我因为内心的愧疚而召唤了你吗?难道不是因为菲昂的死才导致这一切的吗?难道说,你的内心里仍然认为,是我伤害了你?”
“不,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我尊敬这样做的学姐,完全原谅学姐的一切所为。不过……”
“不过?”
“不过,真正的学姐,从来不会这样幽怨地跟我说话……她会直接用太刀砍杀掉我说过的多余的话……”
就在这一瞬间,过去的“我”爆出一声大叫,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学姐飞速拔出的魔太刀被贝芙丽的触手牢牢地缠住。学姐冷冷地盯着我,那禁忌的右眼完全露出了出来,里面涌动着暗红的闪光——神秘魔画上的德布罗意深红,在我看来如同幽暗的深渊。
“那么,我是什么?”学姐的嘴唇悄悄地蠕动着,对我发出这样一道唇语。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对一年前的‘我’进行处理,砍杀掉他对这个世界的大多数记忆的,一定是你吧?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不光将我的记忆从这个世界抹杀,还要消灭我的肉身,将我的灵魂囚禁到这个人偶里?”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发出呻吟的竟然是一年前的“我”,他抱起头,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是这样的怂货。
学姐突然发出一声浅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从雨衣里露出的酥胸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
“贝芙丽?!”我大叫一声,急忙往后退去,魔太刀的刀锋堪堪从鼻尖前划过。
贝芙丽已经瘫倒在地上,她的右肩冒出蓝色的鲜血。学姐的右眼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这是七式赤弓中的“镜式”,学姐利用右眼,在被贝芙丽制服前制造了这一刻的分身,这个分身同时攻击了我和贝芙丽。
魔太刀抖动着。第一个学姐渐渐在岩窟里隐没,剩下的那个学姐诡异地微笑着,再次对我举起刀。
刀落,没砍中。
一年前的“我”突然冲上前去,抱住了学姐的腰。
学姐皱了皱眉头,右肘下击,猛地打在“我”的头上。不堪的“我”松了手,晕了过去。
太没用了啊。
我弯下身子,三两步抢到洞口前,如果能够赶在学姐之前从洞口跳出去,起码能够保证一时的安全。
见鬼,这个洞窟离海面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如果贸然冲出去,说不定马上会在海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仓促间,我感觉到颈边寒风呼啸,接着又是一声惊吒,有人在身后交上了手。回头一看,学姐已经被几根紫红色的触手逼到了角落里。
贝芙丽已经站起身来,她的眼眸也是绛红色的,却没有学姐眼中那种凶暴的虚假光芒。一道魔咒从她手里亮起。
“这是菲昂君刚才提到的那个魔咒。浅葱,如果你不想让这里的整个世界都卷起去的话。请你放下那把刀,让我们走。”贝芙丽简单地说道。
学姐踌躇了一下,并没有将太刀放下,而是转过刀尖,笔直地指向我。
“菲昂,你还不知道这个洞窟存在的意义吗?”
“什么意义?”
“20年前,海森伯格在这个位置画下了埃伦费斯特和自己的背影。不,不光是这样。从那一天开始,世上的人再也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海森伯格,哪个是他画里的背影。但菲昂知道,他早就知道,挂在魔画部墙上的那幅画里囚禁着真正的海森伯格。而现实世界中的海森伯格,则是兰蒂斯的一个化名而已。”
兰蒂斯?
“没错,兰蒂斯、海森伯格,或者其他的名字,都不重要。他是我们保持与丝西娜联系的一颗棋子。这200年来,埃伦费斯特提供的保护已经差不多耗尽了。真正的兰蒂斯、海森伯格,一个接一个成为画中的齑粉,成为我们姐妹的养料,滋养着我们远离狄拉克海的心灵。你原本不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吗?我亲爱的姐姐尤瑞艾莉。”
她的目光望向贝芙丽。
“尤瑞艾莉?”贝芙丽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不记得了。”
“哈啊,戈尔贡三姐妹中的老二居然想要隐瞒自己伟大的名字,你能想象得出这样荒谬的行径吗?丝西娜会怎么说,凡人!”
刀尖移向我。眼前的学姐,语气越来越夸张,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不,实际上并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