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胡说八道！”兰蒂斯喝道，大滴汗珠子从他的额头往下垂落，落进已经被魔咒翻松的泥土里。
“这不是胡说八道！师父，我明白了。从一开始，当我利用魔咒在菲昂的棺木里现身的时候，你和化身为学姐的海森伯格唱双簧，打算趁我不注意将我‘生擒’……”
我有意将“生擒”拖长声音。
“胡说——”
兰蒂斯的话被截断了。一根粗黑的触手出现在他的脖子上，他的眼神露出惊慌的神色。
“啊喽，然后呢？凡人？我想听听最新鲜的谎言。”丝西娜冷冰冰的声音从兰蒂斯身后传来。我看见她的另外七只触手兴奋地抚摸着兰蒂斯的牢笼。
在牢笼里，贝芙丽依然低着头，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她是被彻底击垮了吗？向魔性投降了吗？还是仍然在徒劳地试图唤起一个新的魔咒？
我必须救她。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决心在拯救学姐之外又增加了这么一项。
贝芙丽她也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是。既不是完全的海妖，又不是完全的人类。这种痛苦几乎能够感同身受……
我必须拯救她。
“不是谎言！”久违的机智言辞从舌尖迸发，“兰蒂斯师父，您忘记了吗？一开始，您就开口指控我是海妖‘美杜莎’。丝西娜大人，我可是头一次听说美杜莎这三个字。师父，有什么必要让一个根本不知道美杜莎是何物的凡人对这种海妖品类产生兴趣呢？”
“我只是一时没有想到什么其他借口，好对这家伙发动攻击而已。”
丝西娜在兰蒂斯脖子上的触手收紧了一下，随即又稍微放松了一点。
“师父当时在扮演正义的人类，如果是下意识的话……您还是将‘美杜莎’这个身份当作人类的对立面吧？您憎恨作为美杜莎的自己？”
“混小子，不是你想的这样……”
“还有，这个魔画世界不是由您控制的吗？我有两个需要坐标确认的魔咒（最要命的是最后那个指向一个月后时间的驱散咒），都直接被你篡改了坐标，通向了您的所在。我不明白，为什么拥有这样技巧的师父您，还让丝西娜大人东奔西跑，而不是直接将我们送到她的怀里呢？”
“笨蛋，这是很高深的魔咒控制法，并不是万能的……你竟然敢煽动不太懂魔咒的丝西娜大人……”
兰蒂斯的话被掐断在喉咙里。
“啊喽，我不通魔咒确实是事实呢。那么说来，似乎有很多东西不适合跟我沟通吧？美杜莎-兰蒂斯？”
丝西娜的身边笼罩着一层弱光。我想起来了，第一次用赤弓与丝西娜对阵，就是这些弱光导致了我的箭矢全部失灵。
“不不，丝西娜大人，兰蒂斯师父不敢贬低您的能力。他刚才不仅跟我炫耀过自己的石化能力，还跟我说丝西娜大人的天赋足以刀枪不入，只是有点小缺陷……”
我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了丝西娜的咆哮：
“兰蒂斯，虽然我的‘鳞甲’并不是无暇可击，你也不需要跟凡人来分担这无用低贱的担忧吧？”
兰蒂斯的声音完全发不出来，只能拼命挣扎。
对不起，兰蒂斯老师，也许你的确对曾经的弟子有过一丝恻隐之心。但生死关头，请原谅我的私心。
丝西娜转过头来，对我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的妹妹兰蒂斯啊，你觉得我会听信这种中肯的实话吗？”
不妙，气氛不对。
“当然不会！”魔女的咆哮声平地而起，八根触手一起向我扑来。
就在这时，一道诡异的钻刺发出爆响，平平地掠过我的耳际，飞向树林深处。
丝西娜停下进攻，和兰蒂斯一起扭过头往身后看去。
贝芙丽站了起来，她清丽的脸庞已经面目全非，上面满是蓝灰色的鳞片，分叉的红舌从口中探出。
“放开菲昂君！”
魔化的贝芙丽吐出的话语仍然克制有礼。丝西娜狐疑地转过头，望向那道没有消逝的魔咒轨迹。
“啊喽，这是什么？”
我认得这道亮光。我曾经阻止过贝芙丽使用这道魔咒。
“溶、溶解咒？该死，这魔咒会毁掉这幅魔画的！”兰蒂斯失声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