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不速之客，不详之景
“下午好啊，姐姐~”
听到中年妇女的问候，丁奶奶冷哼一声，
“有何贵干，妾的妹妹。”
“诶哟！你怎么还用那么落时的称呼！我当然是来看望姐姐你的啦~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最近一切都还好吗？”
“呵~盼着妾快死了把房子抢走吗？”
丁奶奶冷笑一声讥讽着妇女，妇女先是怔了一下，慌忙强笑道，
“讨，讨厌啦哈哈！姐姐你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哪能呢！”
“那么汝便回去吧，妾好得很不需要汝担心。妾也说过了，房子是父上母上留给妾身的，要怎么处置是妾的事。只要妾还剩一口气，这些孩子和这房子，汝休做打算。”
被撂了这么句狠话，中年妇女顿时变脸了，用尖了八度的声音骂道，
“好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我敬你是我姐卖你个面子，你倒好还嚣张起来了。姓丁的，我也就直说了！当年分房子是因为我不在才让你捡了便宜，你别死不要脸地赖着房子不松口！我才不管你的什么店还有这些脏东西，恶心的要死！到时候你不轰它们走那我来！这房子，我要定了！”
黑猫抬起眼，眸中露出的怨愤——那深绿的瞳孔仿佛要吞噬一切。
丁奶奶举起一只手，食指打着哆嗦指向中年妇女，怒极反笑，
“好啊，好啊！汝便带人来好了！不过妾警告汝，汝要想得到房子，就踩着妾的身子过去！”
就在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店里所有的猫与狗一齐露出森然的目光盯着中年妇女，那条名叫大黄的大狗站立起来，发出低吼仿佛随时都准备扑上去。中年妇女见状吓得面如土色。赶忙往店外逃去，但嘴上仍然叫嚣着，
“你，你别得意！我看你这周日怎么办！！哼！你这辈子就知道你那些歪门邪道！爸妈也都是老糊涂！怎么就老抓着那些封建迷信不开窍！！我算知道了，你养这么些走狗还留那么个不明来历的野东西，都是专门来对付自家人的！什么世道，什么世道啊！！”
她逃走了，店内空余无声的空气。
“咳咳！咳咳！！”
丁奶奶猛地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黑猫连忙蹲下身，
“奶奶！奶奶！？你还好吗！？”
“咳！妾没事，咳咳！”
就是被气岔气了，让妾缓一下就好……丁奶奶用手捂住嘴这么补充着。
“喵……”
“呜……”
猫猫狗狗都了聚上来，发出悲伤的低鸣。
“没事，没事……害你们担心了。”
丁奶奶冲小家伙们笑笑，可眼神却显得无精打采的。
“呼噜噜噜……喵！”
一直蜷在丁奶奶颈上的白猫忽然发出含糊的轻呢，随后抬起头舔了舔丁奶奶的脸。丁奶奶一呆，而后像是深受感动地长叹一口气，自顾自地喃喃道，
“啊啊……妾没在意的，和这些人都吵了这么多年了，他们哪里考虑过妾的事呢？房子，财产，养老院……还敢和妾说‘家人’这种话，呵呵……”
丁奶奶将头枕在白猫身上，闭着眼说道，
“谢谢你们啊。这些年要不是有你们，妾真的会很寂寞呢……”
人啊，有时候真的比小家伙们更可悲呢……无论是妾，还是他们。
丁奶奶回过神来，转向一直没敢插嘴的我和香草，说出了这句话。
我无言以对……
黑猫扶着丁奶奶一起来到店门口送我们，夕阳之下的丁奶奶的身影是那么孱弱而孤独。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却不知应该说点什么好。只好沉默着低头不语。香草看看我，看看丁奶奶，又看看黑猫，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呼喵！”
“咪呀！？”
香草忽然扑到黑猫身上，一把抱住她，黑猫被吓了一跳，猫耳也跳了出来，但香草像是说了什么悄悄话，很快就离开了。然后满脸期待地望着黑猫。
黑猫红着脸，但眼神却闪烁着有些难以置信的期待。她轻轻“唔~”了一声算是对香草的回答。香草惊喜地说着“真的吗！太好了！”，抓过黑猫的手，像怕她反悔一样说了句“那我们约好了哦！”像是做确认。黑猫露出腼腆的笑容，但并没有躲开，只是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年轻人？”
丁奶奶忽然叫我，我忙答应了一声。
“妾问汝，汝觉得，她们是什么呢？”
动物？宠物？妖怪？还是，脏东西？丁奶奶直勾勾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一样。我有点慌乱，但撞上那眼神后，我忽然体会到了老人的意思。
“对我来说，香草就是香草。她是我领回来的猫咪，也是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女孩子，坦白地说，我也觉得她是妖怪，有一点顾虑——”
但是，我看着露出笑容看着黑猫的香草，说道，
但是，我珍惜她；所以其他的都无所谓。
丁奶奶点点头，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又好像有别的思索，她抬起手握住黑子的手，说道，
“汝明白就好。妾想要说的是，无关人或妖或术，唯有对汝而言最重要的存在，才是值得守护的。别的都可以不用在乎。”
“是，我明白了。”
“那就好，那就好，无论汝是否相信她，是否相信今天妾告诉汝的一切。只要汝珍惜那孩子，那么，妾希望你能一直守护她。”
妾不多送你们了，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再一起聊天啊！丁奶奶冲我笑了笑。我不知为何，当即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定会的！”
“是嘛，那可真是令人期待呢……”
……
我和香草走远后，我这才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哼着歌的香草——
“对了，你之前和黑猫说什么了吗？”
“啊~主人想知道啊？其实也没什么啦~”
香草一把搂住我的胳膊，扬起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说，‘下次我还会去找她玩的~’。”
……
“那孩子走之前对汝说什么了，黑子？”
“诶？那个，那个……”
“？”
“她说，‘之后还想和妳一起玩呢’”
“哦呀哦呀~这真是太好了，交到朋友了啊~”
“嗯，嗯……”
望着我们离开的方向，黑猫露出兴奋而幸福的表情。丁奶奶轻拍着黑猫的手，也显得很欣慰。
“那么，我们也回屋里去吧？”
“好！”
转身的刹那，一股电流般的冲动猝然袭上黑猫的大脑，并以更快的速度冲入黑猫的视网膜。一幕幕画面蒙太奇般快速闪过。几乎要淹没黑猫的意识。
黑猫的独眼中先是诧异，而后惊恐，而后混乱，最后麻木，或者说——
绝望。
她有点冷，被丁奶奶轻拍着的手也打起了冷颤，渗出一丝丝细密的汗水……
大火，浓烟，倒在地上的小动物们，以及——
消失在倒塌的废墟中的，丁奶奶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