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击溃夏娃,从内世界脱出,到我真正意义上恢复正常,又过了两天的时间。
我躺在WPFBA内部医务室的床上,身上穿的是住院病人才会穿的那种素白的衣服,桌边摆着一瓶水,几个苹果供我自行取用;而右手小臂中部还连接着三根针管,两根的导管连着装有营养液的挂瓶,一根是类似于检测仪一样的东西连接着病床边的仪器——上面稳定地滚动着我的心跳等信息——伴随着我平稳的呼吸。
……
我半卧着打量着整个房间,有种似梦似醒的错位感,这里是不是白色的房间,我是不是坐在黑色的椅子上?边这么想的时候就会感觉疲惫,随后又莫名地清醒过来,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已经回来了。
鹦鹉螺城——还是说,我的那个源世界并非毁灭了,只是被改写了而已,也不能算改写,倒像是覆写(Overwrite)中只做了“覆盖”的一步,也就是将原本的愿望从这里擦除了,现在那里只是个空壳,或许有一天,等我再次因为某个契机而觉醒时,又会有新的景色出现的吧……
至于夏娃么……
“你在叫我么?”
这就是所谓的,思想共享吧——绯红色的少女在我这么想的同时从床边不和谐的拖影里渐渐脱离出实体,最后完全分离开来,成为有血有肉的存在出现在床边。
若说用瀑布来形容长发,那么她是属于伊瓜苏瀑布级别的。我甚至怀疑将她的头发做被子也没问题。
“你在想什么无聊的事情。”
啊……精神共享的坏处暴露了。
“哼,到底叫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问题时正好就想到了你而已。”
“……诶,真是不可爱的回答……”
夏娃毫不介意地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自顾自拿起个苹果,喀嚓一口咬了下去。
我想大家已经察觉到了——是的,夏娃确确实实从一个意识中的产物,成为有血有肉的存在了。
至于原因嘛——
简单来说,我以自己的一根肋骨为代价,让妖妖梦试着把夏娃从我的源世界里单独剥离,并附着到我的肋骨上,最后再通过一系列改造将她变成了现在这种奇妙的存在。
理论上来说,她与我精神是同源的,意志是各异的,肉体是分离的,存在是相互的——再简单点来说,我的肋骨变成萌娘了……就这么回事了。
“不要用那种恶心的说法来定义我。”
因为精神同源,所以我连开口的必要都不用了,直接靠脑波就能够交流。
只不过因为从来没有人试着把自己的一部分以这种形式单独剥离出来,尽管最后看结果来说是成功的,但妖妖梦还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将夏娃的存在改造成了半人半妖的状态,具体的限制就是她必须借宿于我的影子——影子,妖妖梦告诉我那里面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阴阳学真是复杂。
妖妖梦还说,我会是一个有趣的标本呢……
而好笑的是,现在的夏娃和在内世界里最大的不同是,头上多出了两只像是鬼一样的漆黑犄角,看上去颇为猎奇。
“你以为这是谁的问题?不都是你这家伙在将我具象化时做了多余的想象啊?”
“多余吗?我觉得挺般配的嘛?鬼一样的少女~。”
唰!半个苹果堵在了我的嘴里。
“咕!?唔唔唔!?”
“哼!你别给我误会了,我可没有感谢你的意思,让我留下来,那么总有一天,我会想办法取代你的存在。”
如此凶狠地低声警告着,她一把将苹果全部塞进了我的嘴里——要噎死了……
“噗哇!哈,哈,哈……你这家伙,这么做真的会死的哦!?”
“哼,一个苹果就可以杀了你的话,我会因为过于羞愧而自尽于人前的。”
“呜哇,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呢……”
安静维持了一会儿,夏娃叹了口气。
“那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哪里?”
“就是说,胸口。”
剥离肋骨的话,还是很难受的吧?
我往自己的胸腔看去,其实十二对肋骨只是少了一根并看不出什么差别来,而且剥离也是通过特殊的阴阳术实现的,除了有些虚弱以及发怵倒没什么奇怪的感觉。
“不用想那么多啦,是我自愿变成这个样子的,你不用有什么负担。”
“为什么呢?要让我活下来?”
“为什么……?”
我眯起眼睛反而比她更困惑——为什么?这没有什么理由吧,我只是普通人,没有经历过所谓战场上那种出生入死的地狱,自然没有漠然杀死谁的凶戾。与之正相反,我倒希望她能活下去。
不是自私,不是怜悯,不是故作姿态,只是,也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吧。
“因为,我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啊。”
“诶?”
在夏娃因为我忽然把手搭在她脑袋上而惊讶时,她头上的两只角发生变化了。
一只角直接消失,另一只慢慢变成了栅栏式的王冠斜斜地搭在了她的头上。
“这个是?”
“世界树的根,一半我拿去做妳的剑了,另一半用作打造魔王的王冠了。”
愿望并没有消失,只是从源世界被擦除了,并且现在它有了新的意义。
“以后,魔王的一切,就全部拜托给你了……”
征服世界也好,
“憎恨”与“复仇”也好,
那份力量,请替我继承下去,
请让我见识到,这份愿望的重量。
这样就,真的结束了……
替代我,继承魔王之名的少女……
我的愿望,总算实现了啊。
“……”
夏娃摸了摸头上的王冠,又翻起手腕变出一团漆黑的火焰做确认,随后又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自说自话呢……”
“是这样吗?”
“而且,把这力量给我真的没关系吗?我真的会杀了你的哦?”
“你会吗?”
“你在怀疑我?”
“不……”
只是——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无力应付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觉得,被你了结也会是不错的死法。”
少女又看了我一会儿,她潜到影子里去了——
“你的命是我的,在那以前,哪怕是你自己,别想轻易死去。”
我会好好看着你的,做好准备吧……
我露出了笑容,苦笑?释怀的笑?都无所谓了。
“我说夏娃,等我彻底恢复后,给你买个笑面猫的面具好不好?”
(你的表情一点都不配这么可爱的外表呢。)
没人回应我,但影子像是照射在阳光中一样,暖暖的,一如我现在的感受。
第八章·赤の子与阴阳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