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
从火焰升腾到弗雷萨离场，这场突兀而起的紧张对峙并未持续很久便突兀终结，只留下一众不明所以的外人兀自惊疑不定。
弗伦德兰特的安全首席，弗雷萨·雷尔特的主动停手就是这样难以置信。
那可是在全王国内负责间谍活动、暗杀敌特、处理脏活的间谍总管，是为阿斯顿三世处理政敌的得力帮手、是在暗中与帝国当局角力的重要领导人物。
当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选择主动挑起争端时，很难有人能够使他真的停下魔力的聚集。
但那个年轻人做到了。
他究竟和弗雷萨有着怎样的关系？
感受到了那逐渐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狐疑目光，莫德特叹了口气。
在这些人眼中，自己或许是个能够在魔法领域与弗雷萨抗衡的大魔法师，亦或者是个在身份地位上能够使得间谍总管投鼠忌器的大人物吧。
可自己当然不是。
莫德特既没有丝毫魔法师天赋也从未在王国或者帝国内有过一官半职，只是个除了境遇以外再普通不过的帝国公民。
想要使得一位间谍总管退却，所需要使用的武器是“信息差”以及“损益平衡”。
舌头在口腔内搅动了片刻，莫德特将自己的一颗后槽牙吐在了手中。
这是个对于常人而言有些惊悚的动作，可莫德特就像是打开自家房门一般驾轻就熟。
这颗后槽牙的表面被高导魔性的炼金溶液所覆盖，形成了一层可以导魔的魔法阵篆刻面；就在这人造的篆刻面上，由人力一点一点蚀刻上去的魔力运转公式、魔法术式平面模型、魔力导管模型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表面，并直接连接至牙根处的脑神经。
只要莫德特想要，他就能够通过暗刻在他头骨反面的念动系魔法阵「法师之手」引导魔力导管，向自己的敌人投掷一把完全由火元素魔力组成的「信标」。
这把「信标」会在命中术式模型的预设目标后形成半径5米的圆形爆炸以及无氧空间，彻底杀死身陷其中的一切活物——不稳定的火元素爆炸足以撕碎附魔的盔甲，而瞬间自火元素魔力中喷发而出的高温则会燃尽空气、烧穿人肺。
术式模型的魔法学名是「念动·投掷型火元素无氧陷阱」，是只有魔法位数量超过300以上的魔法师才适合使用的术式。
而莫德特的魔法位数量是7。
他本应与这种等级魔法术式无缘，但这样一颗被魔法加工的后槽牙改变了一切。
这种直接将魔法阵、术式模型、炼金产物蚀刻在人体上，通过魔法的力量改造、强化人类凡胎的技术被称之为「人体工学」，是炼金术、魔法工程、魔法阵绘制三大领域的杂交成果，也是人类在挑战混沌魔军的过程中逐渐道德真空、无所不用其极的直接产物。
小人博士口中一直念叨着的“有悖医德”指的就是这种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极为残忍的「人体工学」。
这颗后槽牙也是她的作品。
真正让弗雷萨选择让步的可不是二人之间的所谓“交情”，而是这个隐藏着强大魔法术式的人体工学结晶。
无论如何特立独行，弗雷萨都是王国的间谍总管；他所代表的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弗伦德兰特王族以及王国宫廷的面子。
如果这样一位间谍总管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默默无闻——至少在表面上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大打出手，受损的绝不止他自己的威信。
弗雷萨或许有一百种办法能够将莫德特强行押送至王都安特卫普，但这些方法中一定不包括在公众场合亲自出手这个选项。
这是“损益平衡”。
另外，在帝国以及王国的档案之中莫德特都属于“没有魔法资质”的普通公民；他天生只有个位数的魔法位可供使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一名魔法师。
间谍总管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在与弗雷萨的对峙之中，这个在王国间谍总管印象中无法使用魔法的“普通公民”居然能够操使魔力、使用魔法了，这会使得这场潜在的冲突在弗雷萨的脑海中变得无法预测。
而且，莫德特还故意使用了以「火元素」为主体的火元素魔法，这会向王国的间谍头子送去一个明确的信息：
既然我能够为了威慑你使用火元素魔法，我自然也可以藏着其它压箱底的元素魔法，你确定要因为一些可以退让的事情和我进行一场「魔法战」吗？
这是“信息差”。
弗雷萨或许因为兴趣而对莫德特有着执着，但不论这兴趣再如何浓厚，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人的好恶。如果真的涉及到一场结果未知、可能损害宫廷体面的魔法战，即使是弗雷萨这样独立性较强的间谍总管也不得不掂量下可能的后果。
这是博弈。
也是莫德特在面对一位魔法师时所能够做到的极限。
如果这样的威慑无法退敌，那么他也只好认真的和对方打上一场了。
不过，弗雷萨对于他目前正负责的任务似乎还真的有些上心。
回想着对峙时那个间谍总管的一言一行，莫德特对这个所谓的多莉娅·凡·拉莱什有了些兴趣。
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让弗雷萨如此重视呢。
“好奇害死猫。”
在旧世界，知道的越多日子越难过；这么提醒着自己，莫德特将那颗槽牙收入了教会法衣的内侧。
无论如何，自己都确实的回避了一场潜在的「魔法战」；再加之自己会很快再“生长”出新的臼齿，这颗旧牙上的魔法阵以及术式模型也还有重复利用的可能，总体而言这次不期而遇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除了又一次被弗雷萨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盯上了以外。
自己是不是又开始倒霉了？
一联想到未来可能因那个满腹诡计的间谍头子而起的事件，莫德特愈发觉得前景昏暗。
“咳咳！那个佣兵！那个公民！”
第一个主动打破沉默的，是那个肥胖的市政官。
“你看起来面生的很，佣兵！你的名字叫什么？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一般的持械公会任务应该已经取消了，市政府在今天也是不对外开放的才对。”
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莫德特面前，市政官并没有摆出自己身为王国官僚的架子，而是尽量以平等的姿态与莫德特进行着对话。
和一个能够与弗雷萨对峙的家伙发生冲突绝不明智——这种简单的道理市政官还是明白的。
“向您致敬，市政官大人。我的名字是莫德特·哈尔根，为了帝国持械工会的任务而来，但我并没有接到所有公会任务都已经取消的通知。”
向市政官躬身行礼，莫德特如实的用套话回答了市政官的问题。
对于王国这些酒囊饭袋莫德特并无好感，也并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如何。
他只关心自己在持械工会的报道还能不能顺利进行。
“该死的！那些没用的通讯兵又没能完成任务，这些家伙的脑子已经被女色和酒水腐蚀的千疮百孔了！”
闻言，市政官的脸上露出了扭曲到有些滑稽的愤怒表情，他跺着脚，用右拳使劲敲击了几下自己的胸甲。
他愤怒的并不是自己没有得到通知，而是这些通讯兵没有完成由他发布的任务吗。
这一点确实挺有传统官僚的感觉。
莫德特想着。
“咳咳！现在的情况如你所见，哈尔根先生。由弗雷萨阁下亲自牵头的王国委托将会处于最优先级，其他所有的任务都必须推迟——不过嘛，我感觉你倒是个好手。”
市政官这么说着，摸了摸他那像是猪腹一样赘肉层叠的下巴。
这家伙，在计划些什么。
察觉了对方小算盘的莫德特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市政官的下文。
“这样吧，既然你与弗雷萨阁下...相识，那么想必你也不会拒绝这份弗雷萨阁下也十分上心的任务吧。”
“报酬当然好说，任务的内容也非常简单：夺回多莉娅·凡·拉莱什手中属于国王陛下的高级炼金武器「银色剃刀」就行。”
“至于王族的叛逃者...”
市政官的脸上露出某种令莫德特厌恶的笑容。
“弗雷萨阁下和阿斯顿陛下只想看到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