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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咳唔......”
在由粗壮的藤蔓与树木枝干所缔造的坚固防线中央,生长着一对人类无法拥有的长耳的女孩正低声的啜泣着。
此刻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她为自己编织了一小块由「泛神秘术」以及树叶组成的坚韧“地毯”,以防范自己因为失力而从现在所在的树冠处坠落;同时,为了阻挡那些穿着不祥土色长袍的人类再将自己抓回那个充斥着血腥与黑暗的牢笼,精灵女孩还耗尽自身最后一丝力气的组织起了这将自己包裹在内的“最后防线”。
但这已经是她目前所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在女孩的小腹,一道碗口大小、几乎要将精灵那娇小的身子彻底凿穿一般的骇人伤口正在不断的向她的全身辐射着难以忍受的剧痛,这种疼痛连绵无尽、一波接着一波,就像是要将女孩掏空一般带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精神折磨。
伤口虽然看起来已经被血痂所覆盖,但从那丑陋的隆起的血痂间不断渗出的鲜血仍然在不断地打湿女孩那双为了延缓疼痛而覆盖在伤口之上的小手,也缓慢但持续的不断抽走女孩本就不多的体力以及意志。
“唔...止...呜咕...止不住...”
即使知道已经接受过高等生命树祝福的自己大概不会因为这种纯粹的外伤死去,但浑身上那几乎令她昏厥的疼痛以及自指缝之中缓缓溢出的、触目惊心的鲜红却都仿佛在告诉她:你就要死了,一如无数死在人类之手的族人一样。
“不...唔呜呜...”
自己不会死,自己绝不会死在这里——就算这样不断安慰着自己,颤抖也没能停止、疼痛也没有消散、流血也未能止住、人类也不会退散。
人类——
这个骇人的词汇唤醒了过去残忍灰暗的记忆,女孩的瞳孔剧烈的震颤着,就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缩起了白净纤细的颈项。
她当然不会忘记那个与灾厄无异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骇人笑容的男人;也不会忘记当他得知自己不会因为过激的折磨而失去生命时,那副像是入手了上好玩具般兴奋的表情。
他比鬼故事之中的厉鬼要恐怖上万倍,女孩从未想到高等生命树的祝福有朝一日会为自己带来这样的苦难:因为自己那“顽强”的生命力,男人能够像雕刻雕塑那样一点一点的切割自己的皮肉、能够像是抚摸艺术品一般触碰**自己的内脏、能够将自己的骨骼拆下而又装回、还能够从头到尾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食物和饮水。
是啊,就算自己不会因为这伤口而死去又能够如何呢。
就在自己耗尽最后一丝余力所「同调」召来的藤蔓壁垒之外,数十名人类正对不断的发动着攻击,想要将自己再次扔回那黑暗的牢房之中——或许这一次,还会有更加恐怖的折磨在等着自己。
幻想着那些可能再过不久就会变为现实的痛苦与恐怖,女孩那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泛红的双眼又开始拼命往外分泌液体,可由于根本就没有更多的泪水可供分泌,所以这样的尝试只带来了干涩感与疼痛感。
就连流泪这样简单的事情也变得痛苦了起来——这样悲哀的事实几乎要将孤立无援的女孩彻底击垮。
但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不管是「术」的使用还是「占卜」的操作都会严重消耗体力以及精神,曾经在族群内最庄严的圣地进行过学习的女孩非常清楚: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哪怕只是使用最简易的治疗术都会导致昏迷,让自己陷入再无法反抗的境地。
她不想那样。
她不希望自己的每一次苏醒都代表着痛苦的降临,不希望每一次睁开眼睛所看到的都是一个更加阴郁的世界。
悲伤会导致痛苦,痛苦会导致更深的悲伤;聆听着藤蔓外部那逐渐剧烈的打斗声与爆炸声,女孩心中的绝望就像是阴影一般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攫住了年幼的心。
或许。
或许比起被人类再次捉住,倒不如就这样迎来死亡。
一旦退缩的念头出现就再也难以遏制,放弃的选项似乎永远都要比继续坚持的选择更加轻松愉快。
女孩原本就只是在勉强支撑的上半身就像是沙堡一般一块一块的崩塌下来,很快,年幼的森精灵在自己编织的地毯上蜷缩了起来,双眼涣散无神的盯着前方。
自己只是群落的「理性之种」,只是个举目无情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个人,在现在这样的绝望情况下,或许死亡真的才是真正合适的选择。
奇妙的,当放弃的念头逐渐变得强烈,那原本席卷全身的痛苦逐渐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寒冷感,知道这意味着祝福效果已经被自己主动拒绝的女孩也逐渐放开了自己那尝试按压伤口的双手。
这样或许就能——
轰!
可在死亡降临之前,率先出现在精灵女孩面前的却是完全另外的家伙。
伴随着一声突破藤蔓防御的巨响,出现在精灵面前的是一个人类。
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人类法衣,露出其下沾满了他人鲜血的结实躯体;不同于所有的其它人类,这个看起来还年轻的棕发青年在看到精灵女孩时,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的感情——既没有鄙夷也没有唾弃、既没有残忍也没有欲望。
他那点缀着些许鲜血的俊朗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而在他的左手之中紧握着的,是一具已经被钝器殴打的面目全非的人类尸体。
为什么?
女孩已经开始朦胧的意识之中只有这样的念头。
为什么这个人类会来的那么快?
自己难道连选择死亡的自由都没有吗。
“啧,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遇上的女孩子怎么都是一副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
操使着女孩听不懂的语言,这个刚刚突破了引路人防线的年轻人,莫德特·哈尔根无奈的嘟哝着。
这一下子需要照顾的病人可能就变成两个了。
看着女孩腹部那哪怕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其所能带来的痛苦的伤口,莫德特迈开步子,果断的将女孩横抱了起来。
莫德特对于精灵的生命力略有耳闻,这样的伤口放在人类身上或许已经回天乏术,但说不定这个精灵女孩能够在自己的帮助下撑过来。
“喂,这位小姐,虽然我知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听好;”
注视着怀中长耳女孩那双浑浊的大眼睛,莫德特如此说道:
“挺住,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