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行了，虽然大家都对凡德尼兰大师敬佩有加，但现在可不是躺在椅子上幻想未来的好时机。”
小人博士的声音将莫德特从略有些发散过头的思绪之中牵扯回了现实。
两名少女仍在沉睡着，地龙巨大身躯移动时发出的声响也依旧隐约可闻。
旧世界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两个人甚至千百个人的臆想而发生改变，也不会在莫德特·哈尔根的恍惚之间就成为一个更好的世界。
变革还远未到来，莫德特再一次被眼前的意象如此提醒。
自己的老师所传授给自己的理念，在人类世界仍旧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且说到底，自己真的完全理解了凡德尼兰所希望的世界吗，自己真的也为这个理想而心驰神往吗？
凡德尼兰曾经说，自己只需要也只能去做“正确”的事情。
但即使是到了现在，莫德特也没能够完全理解什么才是老师口中的“正确”的事情。
神圣帝国和它的殖民地喂养了全人类，就逻辑而言，皇帝和帝国无疑做了正确的事情——它牺牲了许多人，也拯救了许多人。
自己老师则想要推翻这个现实，去实现在逻辑上同样正确的事情——努力拯救所有的人。
莫德特是感情淡漠、缺乏共情的家伙。
所以每念及于此，他总是会陷入到僵化的困惑之中去。
因为若是非要说真心话的话，莫德特对于谁生谁死的问题、谁被谁压榨了的问题丝毫不感兴趣。
他谁也不想拯救、也谁也不想帮助。
不过，这些都是单纯的「欲望」而已。
在过去的学习之中从老师凡德尼兰那里学习到「理智」之力的莫德特，已经习惯用道德、规矩、法律、以及凡德尼兰所教导的对错来限制自己欲望的暴走。
不论如何，依照教条行事即可确保自己仍是「人类」——一切的抉择只要以此为基准即可。
所以，纵使莫德特总是会像这样莫名其妙的陷入恍惚，可他最后也仍能冷静的恢复原样。
“咳哼~那么，虽然说了半天也还是没说清楚你态度转变的原因，但我至少知道了你小子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返回城邦；很好，这无论如何都比待在人类世界的边缘一直浑浑噩噩的等待要来的有建设性。”
看出莫德特仍未完全从自己的“畅想”之中抽身的小人博士并不急于打断年轻人的思绪，她一面将双手撑在大腿上成托脸状，一面自顾自的总结着方才二人之间的对话。
“是的，我个人的想法确实如此。”
莫德特点了点头，同时也算是表示自己已经能够继续下面的话题。
“那剩下的问题就简单了。”
“我们该怎么前往凡德尼兰城邦？”
当然，这是个绕不开的问题。
莫德特一行人此刻身处王国东部边境之外，深入福斯坦斯山脉外围不毛之地，而凡德尼兰城邦虽然也远离王国西部繁华的新世界商路地区，但也不偏不倚的位于王国腹地，即使是即刻出发，按照地龙的速度恐怕需要20多日才能抵达凡德尼兰城邦下。
这还是沿着帝国官道前进的标准速度。
考虑到官道上层层的哨卡以及收税据点，地龙这种只有大型商队才会使用的代步工具必然会遭到层层盘剥，身为王族通缉犯的多莉娅和精灵少女根本就无处可藏。
而若是绕行人迹罕至的野外小道，虽然这样的选择更加保险，但地龙这样庞大的目标也很有可能引来王国或者地区领主巡逻队的注意力，途中恐怕也不得不将穿过危险的魔物出没地区。
这样一来，不确定性就有些大了。毕竟四人的小团队中，现阶段能够战斗的只有小人和自己两个人而已。
精灵少女在那个间谍总管手中受了不少折磨，对于人类的观点绝不是短期之内就能扭转过来的，在将她考虑成战斗力之前，莫德特认为先将她考虑成一个潜在的敌人比较妥当。
对于自己的这一判断，莫德特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他在城邦之中看过许多类似的极端案例，更是亲身面对过相同的恶意。
而至于多莉娅这个黑塔的精英魔法师，虽然能够将她考虑成预备战斗力，但莫德特实际上并不希望她出现在地龙之外的地方。
在低地可没有人不认识她那亮眼的瑰丽低地银发色，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有可能让己方失去“身处暗处”这唯一的优势。
“......我认为，我们可能需要放弃将地龙作为代步工具的想法，地龙的速度太慢、目标也太大，不适合我们这种逃亡中的队伍。”
斟酌了片刻，莫德特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想法。
“嗯，这倒不是个问题，我可以将小么托付给任意一家官道运输队，委托他们护送到城邦去。相关的流程我很熟，只要处理得当的话，甚至没人知道是我下的委托。”
“如果还嫌不保险的话，我也可以就这样把小么留在王国境内的野外；反正这老家伙也170多岁了，已经习惯一个人像块石头似的待在原地不动了。”
弗里昂说着，用右手敲了敲身下的“地板”。
“mooo~”
那像是牛叫一样的悠长低吼应声传来，就像和小人心灵相通一样和着声。
真是对好搭档。
莫德特想着。
“但如果不用地龙的话，你想用什么方式前往城邦？别告诉我步行，不安全也不实际。”
“...官道绝对不能走，在那上面不管是什么方式都没用，一定会惹上麻烦；我们得选种能够走野外的代步方式，而且目标还得尽量小。”
莫德特说着。
“越野吗...佣兵们倒是有许多用于越野的动物，但全都不像马车那样对成员有遮挡性，而且租用费普遍贵的吓人...我们眼下应该没有这么多经费吧。”
“没错，而且我的持械证马上就要到期了。”
就像是苦恼于生活费的情侣一样，小人博士的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而无法生出相似感情的莫德特则只好在脸上挂起了尴尬的生硬笑容。
本来莫德特前往持械工会是为了生活费以及自己的持械证，结果这一行不仅没有如愿，反而还惹上了远超这些琐事的大麻烦。
“唔嗯~我们现在的问题就转化到了该如何解决开销的问题上——哼，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需要做的事情变得具体起来也是一件好事。”
面对小人那不知是鼓励还是讽刺的发言，莫德特也只能以僵硬的假笑作为自己的回答。
世事难料，人类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解决所面对的难关。
“先这样吧，我们将地龙运动到王国边境附近，然后博士你留守在地龙内来负责照看这两位小姐，而我去公会解决一下开销和我的持械证的问题——”
“你们...在讨论开销的问题吗？”
就在莫德特用手势比划着自己的计划，并为二人安排着工作的时候，一旁突然传来了清亮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