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做同样的事情,却希望得到不同的结果,这就是疯狂。”就像我躲在这里,日复一日地过着淡漠的生活,却希望得到不平凡的……什么好东西。什么样的都好。改变是好事,就算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好事——这样的痛苦,大概在孕育着什么幸福。
我会和他再见吗?如果我能治愈这痛苦,那么我一定会去见他。我难以形容这是什么样的痛苦,无非是大喜大悲,仿佛有巨鲸在脑海中兴风作浪。
我躲避着各种各样的刺激。那是器质性、或者说生来如此的障碍,不是我太软弱……最糟糕的便是生理与心理的同步扭曲。因为遗传性的脑动脉病症,以往用的药也不能再吃。不吃药对我影响不大——用虚假的亢奋情绪调节自己的人生,连治标不治本都算不上。
如果以一种理性、审慎的态度对待每天的生活,剔除掉任何情感的因素,用机械的方式过人的生活,勉强可以不难过。问题是,“如果”只能代表一种可能性,我做不了那样的一个人。
所以药还是要吃、日子还是要过。药其实也可以吃。只是会提升脑出血的风险,那风险对于常人不过是微乎其微。但如果那万一的概率发生到我头上,独居的我就只能一死了之。就这方面而言,吃药就像是自己向死亡主动迈进一步的感觉。我觉得活着不一定更好,但还没有活够。
还是吃一颗吧。一天只能吃一颗,服用过多,情绪便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我吃下一颗,灌下小半杯水。这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每隔四到五天我就会出现这样的前兆——意识模糊,而后许些混乱的情绪发生,像奔腾的天马一样踏过额头。这时候,我会打开放在床头的双卡录音机,先是倒带,等待,然后开始播放。
磁带的寿命极限大概是十三年……那么,我大概还有两年的平静日子好过。
“深夜故事会,第一百二十八期,我是你们的……”母亲的声音缓缓流出。这时候,那些情绪便会退潮,脑海里的巨鲸缓缓沉入海底、等待着下一次涨潮。
母亲以前……应该是很久以前,是电台的主持人、就是那种给大家讲故事的人。她的故事讲的很好,但后来因为我辞职了。然而,那大概既不是什么积极勇敢的行为,也不是她做出的选择。只是通过排除法留下来的最坏结果。
她在我出生前就拒绝了我,可是意外发生了——她怀上了这样的一个孩子。
然后她决定放弃这个正在孕育的生命,而后又因为害怕“杀人”这一行为而踟蹰,直到怀孕这个事实再也无法被视而不见,她才选择了辞职。
在生产之后,她常背着这个孩子徘徊在深夜无人的街道、缓缓流淌的河川旁,却由于她的软弱没能把握住任何一个抛弃这孩子的机会。
她如是说,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因为我的生活正如同我降生的过程一般,充满着逃避、绝无祝福可言。
这个孩子活了下来。十多岁时的某个周末,她母亲死了。死得很突然,却没有带来太多的麻烦。死因是一种常见的脑动脉病症,将来也很可能会是我的死法,事实大致如此。在葬礼后照常去上学,在重返校园的前一天,我病了。
先是头痛、那是一种谨小慎微的疼痛,就像是在试探一样。而后是大张旗鼓的进攻、情绪像洪水一般涌来,我可能病了、也可能没有。身边有不少声称和我一样有心灵上痛苦、却毫无病痛的人。之后的生活便在吃药与停药之间徘徊,我一面恐惧着压抑或狂躁会撕裂生活,另一面又打心底不舍得就这样死去。
因为他告诉我他喜欢我,所以我不舍得死。因为我也喜欢他,所以我要舍得离开。
如今每天过着一模一样、宛如死水的生活。在孤零零的公寓醒来,对着窗子幻想着什么好事发生,然后走进人海里、开启一天的生活。我知道如果不做出什么改变,生活也不会改变。但我没有力气,和情绪的对抗耗尽了我大半的精力。
进入高中以来只是无聊,考试也只是低分通过。学校的水平较低实在是万幸,有赖于此才不必留级。但只能拥有高中学历不会有多大意义,看似的幸运也其实是不幸。
有时候会看电视,我喜欢看那些让人开心的节目。看一些滑稽的战争电视剧和表情夸张的新闻播报,让我感觉很开心。看喜剧片却往往笑不出来,其中的一些总流淌着悲伤,另一些里面总透着一股无可奈何、勉为其难的感觉。总觉得里面没几个人真心想笑。
或许某一天会和他再相见,或许也不会。会不会变成那样:当我想要追寻他的时候,却已经没有办法,只能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