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很不好。无论是接受医生辅导,还是服用苯乙肼之类的安定剂,效用都不好。我需要安静,需要完全不受打扰的平静。然而到底求而不得。每天大部分的时间在半睡半醒中度过,剩下的时间,则被浪潮般的情绪支配。时而亢奋,时而消沉。
我很无聊,通过反刍过去的无聊得到乐趣。
无聊是什么呢?无聊无非就是如字面意思那样:没什么可聊的。说开来就是两层:既没有可以聊天的人,而且也觉得聊天本来就没有多大意思。所以我才会用近乎自问自答的方式写下些“作者存在感过强”的故事,好跟自己多聊几句。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都跟自己没什么可聊的,那么我恐怕会难过得不得了。
也有种说法,如果有知心的朋友、那便不孤独了。在这之前我听说的版本是,如果有朋友就不孤独。然而虚与委蛇着,在高中入学的几周内便有了一同上学、吃饭聊天的朋友,却发现自己还是无聊……也不是没有话题,当下的女孩子只要愿意,总能找到点共同话题的。聊电视节目与明星的八卦、聊班上老师同学的八卦、聊点自己的“过去式”……但我觉得这些虽然可聊,但最终还是复归于无聊,所以渐渐又淡出了她们的行列。我不看她们喜爱的节目,也不关心八卦、更不舍得挥霍仅存的温暖,所以终究无法和她们来往下去。
所谓“淡出”虽然听起来有点“润物细无声”的风味,但又得一个人在这样的无声的自言自语中走上学放学的路,总归会有种“好像被排挤了”的自以为是的感觉。不过,事实大概更加残酷:大家只是单纯地和你不熟,连足以导致被排挤的矛盾都不曾发生。叔本华说过,人就像刺猬……又要抱团取暖,又要保持距离不被扎伤。我是特别怕疼的,索性便直接远离就好了。
说真的,我不喜欢叔本华、因为他在某本书的前言还是后记里面说,读者至少要读若干遍才能完全领会他的真意,但他的书实在过于深刻或曰乏味——我甚至没能读完一遍便丢下不看了。当然,也许是乏味的人会互相排斥、就像有趣的人会互相吸引的缘故一样?我自认是无聊乏味的人——那种彻头彻尾乏味到面目可憎这一地步的人,不是那种在一般人眼中像个怪咖但在趣味相投的人眼中极其有趣的假乏味——这充其量只能说没找到组织。
真正的无聊、或者说乏味,是由疲惫而生的。它从心底渗出来,像盐碱一样,白花花的、又苦又涩。我希望自己的生命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曾因他的热爱,而被赋予了无上的价值。然而借助他人的肯定来承认自己的生命价值,毫无疑问是病态的行为。
外婆带回来了他的信。
我开始读信。
我读完了信,我觉得很好。这样一来,我的重担便解除了——不必再去回应他那绝无得到回报可能的恋情。我想我应该放松下来,应该觉得开心,却觉得鼻子很酸、有点委屈。
我尝试着从合理的角度来回应。如果我在他面前,大概会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真的喜欢那个人吗?我这样问是不是很傻?哪有想和不喜欢的人一起生活的人呢!你已经告诉她你的决心了吗?准备好要告白了吗?总有一天要去做的吧?不过你的想法再不会改变了吗?可对方拒绝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拒绝和你交往、不会担心吗?我清楚你一定情真意切,但你不认为这是暂时性的?
但是他给出的答案对我没有意义,就算他反悔,那爱也不会属于我、我亦无法把握。我想,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别说是做些什么,单是普通地与人交谈,对我来说都已经是难以为继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