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天,二里山,窝窝村。
平旷的土地上,落着数排齐整的木屋,屋前挂着一些肉干果脯和干蔬菜。粗矮的绿树,带着大片的草丛,点缀着家家户户。
村中小路上,活泼的孩童们举着风车欢乐地跑动,几条黄狗悠闲地跟在孩子们身后,仿佛负责的卫士。远处的农田中,健壮的大人们坐在木头制成的小车里,一遍遍耐心地开垦土地、播散种子……
看着远处这个仿佛还原了桃花源记的场景,身为广大穿越者群体一员的朝丰年坐在树下的磨盘上,捧着茶碗一边滋溜一边发呆,还是觉得这画面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作为一个被各种穿越、恐怖、科幻等题材的影视剧冲刷三观的人,朝丰年心理承受力其实还算可以,倒也不会因为穿越而大哭大闹。
只是承受力强归承受力强,在“被震惊到”这件事上,的确怨不得朝丰年。
但凡一个习惯了“古代生活不仅落后,而且脏乱差,还缺乏医疗技术”设定的正常人,见到面前有一群古装打扮的人们,用着怎么看怎么像是农用拖拉机的疑似木制载具种田,都会不由得产生肌肉抽搐的冲动。
要不是这个世界有御剑飞行这种仙侠经典设定,单看那个闪闪发光得都快赶上光污染的拖拉机,朝丰年都要怀疑是不是不小心开启了某条诡异的世界线了。
好在这些个农用拖拉机靠的是灵珠驱动,也没有什么二极管之类的玩意,倒是让朝丰年放宽心不少。
先不管拖拉机不拖拉机的,最起码核心还是仙侠嘛!
正当朝丰年感慨生活真是如此美妙多姿时,一阵狂风猛地袭来,把他英俊的发型吹成了草窝,顺带还把碗里的茶吹到了衣襟上。
“师兄,我就知道你在这,眠眠还不信,非要去村口。师父正找你呢,快回家吧!”
耳边熟悉又轻柔的少女嗓音响起,朝丰年因为发呆而失去焦距的眼睛重新上线。
把凌乱的发型整了整,朝丰年含笑点点头,对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少女说道:“幽幽,我滋溜完手里这碗茶就动身,你先和眠眠回去吧。”
看着自家倒霉师兄手里的小半碗茶和湿透的衣襟,刚从飞剑上跳下来的少女脸一红,赶紧转身一把拽住身旁清秀少年的手,蹦上飞剑再次破空而去。
看着少女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朝丰年再度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对这个世界的御剑飞行设定愈发感到满意。
想当初朝丰年第一次御剑飞行时,忘了开阵法保护结界,结果从飞剑上下来的时候直接被吹成了山顶洞人,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要不是因为当初胆子还小,没往高处飞,发型乱倒是小事,被冻成人型冰棍那可就玩大发了。
据师妹说,山外的那些修真门派都会修建“停剑坪”,专门用来给新入门弟子们练习御剑飞行。这倒不是为了方便他们上下山,而是纯粹就怕这帮手潮的新弟子,一时兴起收不住飞剑,丫整得和人型弹道导弹似的,连人带剑把门派大殿给撞穿了。
关于这一点,朝丰年可是深有感触的。
刚开始练习御剑飞行那会,窝窝村的村民隔三差五就会跑来后山,找坑货师父庄云崖抗议理论,要求停止这项危险的“极限运动”,另外还要赔他们的屋顶修理费。
庄云崖被村民折腾得烦了,索性带着朝丰年几个往深山里躲了三个多月。
更让这个来自地球的穿越者倍感亲切的是:一旦在高空御剑飞行,假如不做任何保护措施,修真者会因为缺氧而出现意识模糊的症状!
在知道这帮秒天秒地的怪物居然还需要呼吸的时候,朝丰年终于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了一点共同话题:这天儿不错啊!空气清新!
正当朝丰年继续感慨的时候,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妹子的说话声,“李怜幽,女,爱好男,已有道侣,是个萌妹,活力充沛且古怪精灵,个人才艺是见到帅哥就走不动路。”
尽管这声音悦耳动听,仿佛是软妹子在向朋友们介绍自己的小姐妹一般。但这大清早的,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是个正常人听到背后突然传来声音都会吓出心肌梗塞。
然而朝丰年却不为所动,稳得就像行走江湖多年的老侠客,给他自己慢悠悠倒了一碗新茶滋溜着,喝了大半之后才缓缓转过身。
瞥了一眼身后树上挂着的一柄剑,朝丰年慢悠悠说道:“你这每次说话前一点动静都没的习惯,到底是跟谁学的?”
没错,朝丰年在和一柄剑对话,而且是一柄被五花大绑挂在树枝上的剑。
“本姑娘是个剑灵!剑灵!我每次说话难不成还要先从剑里蹦跶出来,给你劈个叉,再给你来段饶舌么?”
挂在树上的剑一边发出软妹子声线的抱怨,一边努力摇晃着,试图把它自己从树上弄下来。
“……”
朝丰年叹了口气,懒得再多说一句。
摇烛剑,也就是挂在树上的这柄剑,目前主人是身为清夜宗大师兄的朝丰年,曾经是前任掌门庄云崖老爷子用来斩妖除魔的佩剑。
可自从老爷子隐居在窝窝村之后,这剑就赋闲在家,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拿来切水果和菜,偶尔也会拿来砍柴。
朝丰年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拿到这剑的时候,老爷子说了一段有意思的话。
“阿年啊,别看这剑现在整天和五花肉为伍。想当年,那也是虎躯一震、令万剑臣服的仙剑。你可不能因为剑灵现在的这副德行,就忽视了这柄剑的强大之处。”
师父他老人家说的话,朝丰年大部分不会信。这岁数活到胡子上去的老爷子,一张骗人的嘴里就根本吐不出真话来。
但很可惜,有关这柄剑的事,朝丰年觉得庄老爷子并没有撒谎。
自从和师父一起退休后,摇烛剑的剑灵就爱上了说相声和到处折腾,稍不留神就会捅个娄子,简直就像哪根筋搭错一样,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剑居然还有如此光辉荣耀的经历。
但朝丰年觉得非常正常。
因为这剑变成神经病,一定是和自家师父的窒息操作有关的。
换位思考下。曾经一把风光无限的仙剑,沦为油腻的切菜工具,有时还要被迫营业去砍柴,这落差的的确确有些悬殊,把剑灵逼疯了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里,朝丰年还是给摇烛剑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你这什么眼神?本姑娘不需要你的同情!你有时间同情,你倒是把我放下来啊!你要把我挂到什么时候!我不就是切了王大叔的两斤西瓜么,你没发现王大叔现在捧着西瓜吃得欢腾么?”
朝丰年一听这死不悔改的发言,顿时硬生生按下了心里刚刚生起的些许同情。他看着这脑子有病的仙剑,大喝道:“睁开你的眼看看清楚!那叫欢腾吗?王大叔的眼角含着泪啊!”
被呵斥一顿后,挂在树上的仙剑倒是老实了不少,闹腾是不闹腾了,只嘀嘀咕咕着“我根本没眼睛,我怎么看?剑灵切西瓜,能叫切么……”之类的话。
要不是知道这神经病关键时候不会掉链子,只是性格就是如此脱线,朝丰年把它回炉重造的心思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