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缩饼干粗糙的口感还卡在喉咙里，地下室冰冷的空气仿佛能渗进骨头缝。梦雨靠着金属柜，看着岚欣检查那简陋的控制板，贝拉则已经在她嫌弃的角落里重新蜷缩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
这地方安全，却也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岚欣忽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梦雨。那双赤红的眸子在昏黄灯光下锐利依旧。
“‘傲慢’。”他开口，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有些沉闷，“你之前是怎么使用能力的？”
梦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情急之下“排斥”掉那些低等扭曲体的事情。“我不知道，就是当时很害怕，又很生气？觉得它们不该靠近。”她语无伦次地解释。
“不是害怕，也不是生气。”岚欣打断她，他走到梦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认定’。你认定了它们没有资格存在于你的领域之内。这就是‘傲慢’最基础的表现形式之一——领域性的排斥。”
领域性的排斥？梦雨茫然地看着他。
“把你那可笑的茫然收起来。”岚欣的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烦，但却像是在讲解一个事实。“这是‘罪业’的力量，是源于我们的本质。
我的‘愤怒’是燃烧一切的毁灭冲动，贝拉的‘懒惰’是侵蚀万物的停滞力场。而你的‘傲慢’，是对自我领域和阶位的绝对强调。理解你自己的力量，控制它，而不是被它驱使着偶尔爆发一下，这才是你活下去的关键。”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向这个“小白”解释。“试着感受你体内的那种‘不同’。它不是肌肉的力量，更像是一种意志的延伸。把它想象成你身体周围看不见的屏障，或者一个由你的意志决定的规则领域。在这个领域里，你可以决定什么能存在，什么不能。”
梦雨似懂非懂，但还是依言闭上眼睛，努力去感知。体内那股灼热而冰冷、矛盾又统一的力量似乎一直在那里盘踞着，只是她之前从未主动去触碰和引导它。
“集中精神，”岚欣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别想着‘攻击’或者‘防御’，想着‘划分’。哪里是你的‘之内’，哪里是你的‘之外’。”
意念艰难地集中，尝试着将那无形的力量向外推展，形成一个模糊的边界。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额头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第一次尝试，力量只是在皮肤表面躁动了一下，就溃散了。
第二次，稍微延伸出去几厘米，便难以维持。
第三次……
嗡……
一种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无形力场以梦雨为中心张开了，大约只有一个抱枕那么大。力场范围内，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似乎都停滞了一瞬，然后被猛地排斥开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又惊又喜：“我好像做到了？”
岚欣瞥了一眼那几乎看不见的力场范围，哼了一声：“雏形中的雏形，勉强能挡点灰尘。维持住，感受它的消耗和界限。”
贝拉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睛，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评价道：“嗯，打扫卫生……好像有点用……省了擦地的麻烦……”
梦雨：“……”
刚刚升起的一点成就感瞬间被打压了下去。
但岚欣的话确实点醒了她。不再盲目地恐惧或者偶尔爆发，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去感受、去尝试控制那股名为“傲慢”的力量。
接下来的时间，在相对安全的间歇，梦雨就在岚欣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和贝拉偶尔飘来的、让人泄气的“实用建议”中，反复练习着张开和维持那个小小的“领域”。
过程很艰难，精神力的消耗极大，每次练习完都头晕眼花。但她能感觉到，那个无形的领域正在一点点变得稍微凝实一点点，范围也在极其缓慢地扩大。
直到又一次因为力竭而差点晕倒，岚欣才叫停了练习。
“够了。再练下去你的脑子会先烧掉。”他扔给她一瓶水，“记住这种感觉。下次遇到那些东西，别慌，把你的‘领域’张开，哪怕只能撑开一秒，也足够把它们排斥开，给自己争取到躲闪的空间。”
梦雨大口喝着水，疲惫却带着一丝兴奋。终于不再是完全被动地等待保护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贝拉忽然慢悠悠地开口了，她依旧蜷缩着，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但内容却让梦雨的心跳漏了一拍。
“岚欣……隔壁街……有家倒闭的……家庭旅馆……”她打了个哈欠，继续说，“地下室……好像挺大的……以前老板偷偷弄了个……私人小影院和休息室……后来欠债跑路了……东西应该还在……就是可能灰大了点……”
岚欣的目光瞬间投向贝拉，锐利起来：“你确定？那里的结构安全吗？有没有被其他人或者东西占据？”
“唔……好久没去了……大概……没吧……”贝拉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又快睡着了，“就是……比这里……舒服点……有沙发……”
岚欣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权衡风险。一个已知的、可能更舒适、设施更完善的据点，诱惑力是巨大的。
“位置。”他简洁地问。
贝拉报了一个大概的地址，甚至包括从哪个巷子口进去、后门大概的样式。
岚欣站起身：“我出去确认一下。你们待在这里，保持警戒。”他看向梦雨，“尤其是你，巩固刚才的感觉，别松懈。”
他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门外的浓雾中。
这一次的等待，似乎没有那么难熬了。梦雨一边休息恢复精神力，一边反复回味着掌控领域的感觉。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岚欣回来了，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意，但眼神亮了些。
“地方没错，结构还算完好，入口隐蔽，里面没人，也没‘东西’。”他言简意赅地汇报，“确实比这里强。收拾东西，我们转移。”
这一次的转移，气氛似乎轻松了一点点。岚欣依旧警惕，但目标明确。贝拉似乎也因为即将拥有沙发而提起了一点精神。
三人再次穿梭在浓雾弥漫的后巷中，但这一次，梦雨走在中段，不再像最初那样完全依赖岚欣的开路和贝拉的断后。
努力维持着一个极小的、刚好能覆盖自身的排斥领域，虽然效果微弱，但至少将那些令人不适的雾气和不明的窥伺感稍稍推开了一些。
岚欣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什么都没说，只是脚步似乎放缓了半分。
很快，三人抵达了贝拉所说的那家家庭旅馆的后巷。岚欣熟练地找到伪装的暗门，用老方法打开。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短楼梯，里面果然比之前的据点宽敞许多。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封闭的味道，但不算难闻。楼梯尽头是一个不小的空间，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沙发和桌椅，甚至还有一个迷你吧台。最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型的投影幕布和几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软包沙发。
虽然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但比起之前那个纯粹的功能性避难所，这里简直堪称“豪华”。
“哇……”梦雨忍不住发出惊叹。
贝拉已经眼睛发亮地扑向其中一个最大的沙发，使劲吹了吹灰，然后不顾一切地陷了进去，发出满足的喟叹：“啊……终于……有沙发了……”
岚欣快速检查了整个地下室，确认没有其他出口和隐患，然后启动了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小型发电机。灯光亮起，虽然昏暗，却足够照亮这个临时的新家。
“这里就是新据点了。”岚欣宣布，语气里也似乎少了一丝紧绷。
梦雨看着这个布满灰尘却充满希望的新据点，感受着体内缓缓流动的力量。
虽然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争取到更好一点的生活。
哪怕，一个能坐下休息的沙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