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污浊的空气和隐约的威胁感暂时隔绝。梦雨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平复着略微急促的呼吸。并非因为劳累,更多是源于刚才感知到的那个奇特金属盒带来的兴奋与紧张。
岚欣已经走到了那张铺着城市地图的工作台前,手指 精准地落在他们刚刚返回的区域。
“标记位置。”他言简意赅。
梦雨集中精神,回忆着刚才感知到的具体方位和深度,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
“大概就在这里,深度三到四米?入口被坍塌物彻底封死了,只有一些裂缝能透下去。”
岚欣的目光在地图和她标记的点之间来回扫视,眉头微蹙。“那片区域的地下结构在异变前就不算稳定,现在更是个麻烦。强行挖掘,震动可能引来东西,或者直接导致二次坍塌。”
“唔……那就……让它自己懒得塌下来?”贝拉陷在沙发里,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提议道,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岚欣瞥了她一眼:“你的力场能暂时稳定小范围结构,但支撑不了太久,也无法完全消除动静。”
“那怎么办?”梦雨问道,目光也落在地图上。
那稳定而奇特的能量波动,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岚欣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工作台上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需要一个精准的、震动最小的开口方式。”他抬起眼,看向梦雨,“你的领域,现在能做到多精细的操作?”
梦雨愣了一下:“精细?我能控制小物件移动,能塑形领域防御”
“不是那种。”岚欣打断她,“是微观层面的。尝试用你的领域力量,不是推开或者压碎,而是震荡,只针对极小范围内的物质结构,比如让一块砖头内部的连接点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这怎么可能?”这要求未免太高了!
“没什么不可能。”岚欣的语气毫无波澜,“‘傲慢’的本质是定义规则。在你定义的领域内,你可以宣称这块砖头的此处结构不复存在,需要的只是足够的精神力集中度和控制精度,这也是掌握力量的必经之路。”
他看向梦雨,眼神锐利:“从明天开始,训练内容变更。上午继续实战狩猎,保持手感。下午,你专门练习微观层面的能量控制。”他转向沙发,“贝拉,你负责用你的力场模拟不同材质的结构强度,给她当靶子。”
贝拉发出一声哀怨的呻吟:“啊…好麻烦…模拟结构…很累的…”
“报酬是下次出去,优先搜寻你清单上的所有甜品,直到背包装满为止。”岚欣抛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
贝拉的哀怨瞬间停止,她沉默了两秒,然后慢吞吞地坐起来一点:“真的?包括…那家很远的手工巧克力店?”
“只要它还没塌。”岚欣面无表情地确认。
“...好吧。”贝拉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重新瘫倒,“为了巧克力……”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地下室里出现了奇特的景象。梦雨常常对着一块岚欣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各种材质的废弃建材发呆,然后伸出手指,集中全部精神,试图用领域力量极其精准地瓦解其上某个微小的点。
起初毫无进展。她的力量要么毫无反应,要么就直接把整块材料弹飞甚至震裂,精神力的消耗巨大,失败带来的烦躁感几乎让她抓狂。
“不对。”岚欣的声音总是适时响起,冰冷地指出问题,“不是用力钻,是否定它存在的合理性。你的意志,高于物质的固有结构。”
贝拉则负责在那些材料表面覆盖上一层极其稀薄、性质各异的能量膜,模拟不同的强度和韧性。“嗯……这个硬度……像放久了的面包皮……”“……这个……有点像……受潮的饼干……脆脆的……”
这些奇怪的比喻有时反而能让梦雨抓到一丝感觉。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直到第三天下午,梦雨对着一块破损的红砖,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她将所有意念集中砖体中心的一个小点上,不是冲击,不是挤压,而是一种极其霸道的、不容置疑的宣告:化为尘埃。
嗡……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响起。那砖块表面没有任何变化,但梦雨的感知却清晰地看到,内部指定的小点,物质结构瞬间崩解,化作了一小撮极细的粉末!
“成功了!”她几乎跳起来,指着那块砖,“里面!里面一点点!没了!”
岚欣上前拿起砖块,手指用力一捏。砖块应声从中间断裂,断口处可以看到中心确实有一小块不自然的粉末状区域。
“精度粗糙,效率低下。”岚欣检查后,给出了一如既往苛刻的评价,“但方向对了,继续练习,目标是瞬间完成,且能量波动收敛到最小。”
梦雨却毫不在意他的批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她做到了!这证明岚欣指出的道路是可行的!
又经过了两天近乎自虐式的练习,梦雨的成功率和对力量的掌控有了显著提升。她已经能够相对稳定地湮灭一小块混凝土内部的指定区域,虽然范围很小,但引发的能量波动已经微弱了许多。
“差不多了。”岚欣在观察了她最后一次练习后说道,“虽然依旧简陋,但勉强够用。准备一下,明天清晨行动。贝拉,你的任务是最大限度稳定挖掘点周边的结构,并模糊能量波动。”
贝拉比了个OK的手势,眼睛却一直盯着岚欣,仿佛在提醒他巧克力的承诺。
第二天天色未亮,三人再次出现在那片商业街废墟。浓雾尚未散去,四周寂静得可怕。
找到预定地点后,贝拉伸出双手,对着目标区域缓缓下压。一层无形却厚重的凝滞力场蔓延开来,仿佛给那片废墟按下了一个缓慢而稳定的暂停键,连飘落的尘埃都变得迟缓了许多。
“只能…坚持…十分钟…”贝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吃力。
“足够了。”岚欣看向梦雨,“从最表面的碎片开始,清理出一条向下的通道,我来警戒。”
梦雨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
她张开领域,感知着下方杂乱堆积的废墟结构。小心翼翼地选择着目标,用新领悟的技巧,将一块块碍事的碎石、断砖的内部连接点悄然化为粉末,再用领域的力量轻柔地将它们移开。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耗费心神,她必须全神贯注,确保每一次湮灭都精准而无声。
汗水再次浸湿了她的额发,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专注。
通道一点一点向下延伸。岚欣如同雕塑般站在一旁,赤红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浓雾,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冰冷的注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贝拉的脸色渐渐有些发白,维持如此大范围的稳定力场显然消耗巨大。
“快了,就快到了。”梦雨能感觉到,那个散发着奇特波动的金属盒子就在下方不到半米处。
终于,最后一块较大的混凝土板被无声地分解移开。那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完全暴露出来,静静地躺在泥土和碎屑之中,它表面的几何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哑光。
梦雨用领域小心翼翼地将它包裹,缓缓托了上来。
就在盒子离开坑洞的瞬间——
呜——!
一声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并非来自盒子本身,而是从极远处的地底深处传来,仿佛什么沉睡的庞然大物被惊动,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咕哝!
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贝拉闷哼一声,周身的凝滞力场剧烈波动,险些溃散!
岚欣脸色骤变:“拿到了?走!”
梦雨一把抓住悬浮的盒子塞进背包,三人毫不犹豫,转身就以最快速度冲向据点的方向!
身后的浓雾剧烈翻滚,那低沉的嗡鸣声持续不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苏醒!
岚欣开路,梦雨居中策应,贝拉咬牙维持着后方区域的模糊和凝滞,阻碍可能的追击。他们如同三道影子,在废墟和浓雾间疾驰。
直到地下室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反锁死,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声和震动感才被彻底隔绝。
梦雨靠着门滑坐在地,大口喘气,心脏狂跳。贝拉直接瘫倒在沙发上,像一条脱水的鱼,连兔子玩偶都顾不上抱了。
岚欣确认安全后,才将目光投向惊魂未定的梦雨。
“盒子。”他伸出手。
梦雨从背包里掏出那个冰冷的金属盒,递了过去。
岚欣仔细检查着盒子的外观,手指抚过那些奇特的几何图案,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是密钥。”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这是什么?”梦雨问。
岚欣抬起眼,赤红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像一个信标,或者更准确地说……”
“一个锁孔。”
岚欣的话让地下室本就紧张的空气几乎凝固。
“锁孔?”梦雨重复道,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金属盒子,“什么意思?”
贝拉也勉强从沙发上支起一点身子,绿色的眼眸里睡意少了许多,多了几分罕见的认真:“锁孔……通向哪里?”
岚欣没有立刻回答。
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赤芒,极其小心地拂过金属盒表面的几何图案。那些图案仿佛被激活了一般,依次亮起微弱的毫光,但光芒流转片刻后便迅速黯淡下去,盒子本身没有任何开启的迹象。
“它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说,特定频率的能量才能激活。”岚欣放下盒子,眉头紧锁,“我刚才尝试用力量刺激,但它拒绝了我的权能。贝拉,试试你的。”
贝拉懒洋洋地伸出一根手指,隔空对着盒子点了一下。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凝滞力场包裹住盒子,那些图案再次亮起,光芒比之前更持续了片刻,但最终同样归于沉寂。
“也不行……”贝拉收回手指,打了个哈欠,“它好像……只认某种……很特别的东西……”
岚欣的目光转向梦雨:“到你了。”
“‘傲慢’的本质是定义和掌控,或许能与这种需要特定权限才能开启的东西产生共鸣。”岚欣将盒子递到她面前,“小心点,不要用蛮力。尝试将你的力量温和地注入,去感知它的结构,去沟通,或者直接命令它回应你。”
梦雨深吸一口气,接过冰冷的金属盒。她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股已逐渐熟悉的“傲慢”之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探向盒子。
她的力量触碰到盒子的瞬间,那些几何图案猛地亮起!不再是之前微弱的毫光,而是稳定而柔和的白色光辉!盒子甚至在她掌心微微震动起来,发出一种低沉悦耳的嗡鸣,与她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有反应!”梦雨惊喜地睁开眼。
但下一秒,异变陡生!
盒子的震动骤然加剧,表面的白光变得刺目!那些复杂的几何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开始飞速旋转、重组,投射出一片朦胧的光影,光影中似乎有无数难以理解的符号和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过!
同时,一股庞大、冰冷、完全不同于已知异常能量的信息流顺着梦雨的力量连接,猛地反向冲击向她的意识!
“呃啊!”梦雨惨叫一声,感觉脑袋像要被撕裂开来,无数杂乱无章的画面和声音强行涌入:破碎的星空、扭曲的城市轮廓、无法理解的机械运转、非人的低语,庞杂的信息几乎要冲垮她的神智!
“切断连接!”岚欣低喝一声,反应极快,一掌切在梦雨的手腕上,并非物理打击,而是一股灼热却精准的力量震荡,瞬间强行断开了梦雨与盒子之间的能量联系!
啪嗒!
盒子从梦雨手中跌落,光芒和幻象瞬间消失,恢复了死寂。梦雨则脸色惨白地向后倒去,被岚欣一把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大口喘着气,眼神涣散,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一热,两道鲜血流了下来。
“精神冲击,太……太乱了。”她断断续续地说,声音都在发抖。
岚欣扶着她坐下,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状态。“精神力透支,意识受到震荡,但不严重。休息一下就好。”他语气依旧冷静,拿出纸巾递给梦雨。
贝拉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盒子旁边,用一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戳了戳它,确认它不再有反应后,才歪着头看向梦雨:“你看到什么了?”
“很多,乱七八糟的,看不懂。”梦雨擦着鼻血,努力回忆那庞杂的信息洪流,“好像有地图?但又不像,还有一些从没见过的机器?符号?声音也听不清……”
岚欣捡起盒子,仔细观察着它恢复平静的表面,眼神深邃。“看来,这确实是一个锁孔,或者说,一个接口。它连接的,恐怕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任何‘异常’维度。”他顿了顿,说出一个惊人的猜测,“它给我的感觉,更接近某种极其古老的、甚至可能先于‘异常’出现之前的造物。”
“先于‘异常’?”梦雨震惊地重复。这个世界难道还有比“异常”更古老、更未知的秘密?
“只是猜测。”岚欣将盒子小心地放在工作台上,“但它显然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特定的能量签名才能安全开启并读取信息。
梦雨你的‘傲慢’之力能激活它,说明方向没错,但你现在的力量和控制力还不足以驾驭它,反而会被它蕴含的信息冲垮。”
他看向梦雨,语气严肃:“除了继续提升实战能力和微观控制,你需要重点锤炼你的精神意志。‘傲慢’不仅是力量上的凌驾,更是意志上的绝对主导。你必须强大到足以承受并解析这个‘锁孔’试图传递的信息,而不是被它吞噬。
梦雨看着那个再次变得平平无奇的盒子,感受着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心中五味杂陈。本以为是一次普通的寻宝,却没想到挖出了一个可能更加惊人、也更加危险的秘密。
这个“锁孔”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世界的真相,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深邃。
“我……我会努力的。”她握紧了拳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岚欣点了点头,将盒子收回一个的密封容器里,并用权能阻隔了它的一切能量波动。“在能完全掌控它之前,这东西得保存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梦雨和贝拉。
贝拉已经重新缩回沙发,仿佛对刚才的惊险失去了兴趣,但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同意,梦雨也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