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和你比?”敖广虽然这么说,但身子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在看见幽喃梦宗主默许的行为,更有一种蠢蠢欲动的趋势。
“意思是,敖广大人怂了?”
“哼,一介平民小子,能弹出什么好听的曲?”敖广眼咕噜一转,脸上下一刻摆出为难的神色:“不过,既然二公子想为这晚宴增加几分情趣,倒也是有心,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叶生歌没有说话,等待他的下文,这顶忽然到来的高帽子,背后肯定藏着刀子。
“但如果只是比试,没有彩头,也未免太无趣了点。”
叶生歌恍然大悟,这货兜兜转转的好几圈,就这?
“彩头嘛,我懂,敖广大人不就是想要点赌注找回面子么?”叶生歌一阵见血,让敖广的脸色一阵发青,他冷哼一声,对着看戏的幽喃梦低下了头:“宗主——”
“本宗主在天字一号房的时间也已有半个月有余,枯燥也乏味,二公子和敖管家既然有心,那本宗主自然不会干涉。”
叶生歌听在心里,暗自里啧了啧舌头,这老狐狸,演的溜啊。
得到幽喃梦的同意,敖广一扫之前的颓势,感觉自己又行了,他拍了拍衣服,从草席上站起身,高大的身材让叶生歌产生一种错觉。
这莽夫一样的角色能弹得了古筝那么细节繁琐的乐器吗?
可看这大块头一脸自信的样子,叶生歌努了努嘴,敖广啊,敖广,你自己亲自过来送人头,可别怪我收割一波。
“赌注什么的,在比试过后再说吧。”敖广还颇为有风度的谦让一波,他大手一挥,赶走了琴师,亲自坐在了古筝后,看似有些粗犷的双手开始拨动琴弦,倒是有模有样。
“一曲《日轮城》希望宗主大人能够开心。”敖广也不废话,弯曲双腿,盘腿而坐,手指再次抚摸过琴弦后,猛弹琴弦。
当的一声响,悠长的琴声迭起,在一瞬间,早已准备好酒水的众人闭上双眼,仿佛被带入了琴声意境之中。
那是夜晚下,圆滑的高月照样在一片城池中,暖色的灯光不断闪耀,像是一层又一层的星空,虽然是夜晚,但夜空中的高月,撒下来的月光像是一层金莹的细沙,如同少女的细滑的双手,抚摸着整个城池与山丘。
寂静,空灵,唯美——
幽喃梦举着酒杯,酥软的靠在椅背上,头骨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伴随着琴音,所有人都宛如亲临此景,欣赏着孤月,品尝着美酒,好生惬意。
当琴音散去后,他们还沉浸在其中,甚至是枸仔那种不太懂得乐器的粗俗之人,也觉得意犹未尽。
随后而来的掌声,让这位敖广的脸色写满了自信。
“不亏是敖广大人的《日轮城》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不管是舞娘还是琴师,都对敖广的琴声赞不绝口。
当年,也是这首《日轮城》得到了幽喃梦宗主的认可,所以才让自己成为他的管家。
可以说,这首曲是敖广压箱底的东西。
赞叹和美酒过后,众人回首,将目光放在了叶生歌的身上,这小子方才可是大放厥词过,一些本来就看不起他的人,脸色都露出痛快的笑容。
“二公子,还需要比吗?”在敖广看来,结果已经很明显。
叶生歌没有说话,而是缓步来到琴前,随手拨动了一下琴弦,空灵之音让他的眉头稍许舒展开来,好琴。
敖广不屑的啧了啧舌头,反身回到幽喃梦身边,在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却听见叶生歌平静的声音传来。
“敖广大人的《日轮城》固然优秀,但在我看来,此曲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敖广的身影一顿,他猛的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叶生歌。
“如果敖广大人能控制一下脾气,或许这首《日轮城》能弹出更加不同的风采,可惜……”叶生歌摇了摇头,惋惜一般的说道:“习琴之人,应当心境如水。”
敖广内心大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幽喃梦。
“哦豁~”幽喃梦倒是像听见了什么有趣儿的话,扶起下巴,翘起二郎腿。
“我弹的这首曲,名为《高山流水》献给幽喃梦宗主。”叶生歌忽然抬头,对着幽喃梦轻轻一笑,然后拨动琴弦。
叶生歌曾经有过一个很小,但很离谱的理想,如果可以,他想与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爱人,亲人远离喧嚣,前往细水长流的自然,在那里定居。
但很可惜,在穿越之前,他是一个被现实压倒喘不过气的社畜,曾经古筝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但迫于生计他只能放弃。
在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一醒来便是人人针对的外门弟子叶生,现在又成为清风门下的逆徒,整个正派的叛徒叶生歌,别说亲人,就连一个普通朋友都没有。
《高山流水》也不是这个世界的曲,里面讲述的是春秋时代俞伯牙前往蓬莱岛习得此曲,偶然一次乘船游览,弹奏此曲,遇见樵夫钟子期的典故,两人昔昔相惜,成为最为要好的朋友。
叶生歌闭上眼睛,手指轻轻舞动,起初,众人觉得这首曲没什么唐突的地方,敖广的内心更是一片轻蔑。
但伴随着佳境,众人举目望去,那是一片汹涌的波浪,海鸟翻飞,名声入耳,山林树木,郁郁葱葱的风貌。
幽喃梦的身体第一次出现隐隐的颤抖,他放下酒杯,专心的望着正在急奏的叶生歌,他现在如同站在泰山之上,余音冲击着他的耳膜,脚下是波涛汹涌的水浪,正卷起层层迭起的浪花。
这种到底是什么感觉?
幽喃梦不禁将视线一直对准正在古筝上弹奏的叶生歌,他纤细的手指正在上面疯狂的起舞。
周围刚刚还露出蔑视目光的群众们,瞳孔正在不断的放大,要说之前无法感受什么,但是现在,叶生歌的演奏像是有股奇异的魔力,让他们根本无法做任何事情,就连细品这种简单的行为都无法做到。
他们的内心,被狂躁的旋律完全侵蚀。
“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演奏的?”敖广的轻蔑之意早就褪去,仅仅这一段高昂的旋律,就足够将他完全的击垮。
“此子,水平奇高。”一些对古筝颇有研究的琴师,都忍不住发出赞叹之意。
“高山流水觅知音,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
在最后的高潮结尾处,叶生歌的手指如同起舞的蝴蝶,他微微抬首,嘴巴哼出这句诗。
朗朗日下,木船上,确是一名文人骚客,正拨着琴弦,琴声悠长,渐入佳境。
身边,一名樵夫正在拍手叫绝。
两人在山林之间,宛如世间一幅美妙画卷。
……
琴停,曲散——
叶生歌缓缓站起身,拿起一壶酒,一饮而尽。
周围一片死静,只能听见叶生歌喝酒喉结上下的咕咚声,所有的看客还保持的如听前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半响后,幽喃梦站起身,举起一杯酒,饮尽后重重放下酒杯,清脆的磕碰声,终于将众人流连忘返的思绪拉了回来。
“好曲,好诗,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