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出手到我面前，也不过一瞬之间。
我倾听着自己的呼吸，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那双手上。
但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远处的一声大喝划破了寂静，打断了我的思绪。
「林兄！使不得啊！快住手！」
听到这一声大喝，赤发鬼显然是迟疑了一下，手在距离我脖子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本来都已经念完了「秽迹金刚咒」，却硬是被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面。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喝水的时候有人忽然对着你肚子来一拳。
我一口真气倒流，差点被憋的从鼻子里面喷血了。
「谁他妈的在那里鬼叫？」
我一边捏着鼻子，一边破口大骂着。
不远处，一个长着牛头的憨憨，踩着水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牛头。
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他长着牛头，而是这个人就是牛头。
地府十大阴帅之一，马面的好基友，与黑白无常、城隍爷平起平坐的大阴差——牛头。
不过虽然十大阴差都是平起平坐，但只有黑白无常、城隍爷三个人脖子上长着脑子，其他人都是憨批。
而牛头是憨批中的大憨批。
他脖子上的牛头比别人的头都大好几圈，但那就是个装饰品，没有任何功能。
「林老爷，哎呦...老...老夫可算拦住您了，还好没...酿...酿成大祸。」
牛头一路慌慌张张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他本来就是个憨憨，现在浑身湿透了，还大口喘着气咳嗽着，显得更加憨憨了。
红发鬼看到牛头肃然起敬，双手抱拳，拱手行礼：「牛元帅，下官不知牛元帅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牛头气喘吁吁地指着红发鬼，用憨厚的牛声厉声呵斥着：「恕罪？你可别跟老夫说恕罪，快向这位林大爷陪不是！」
红发鬼看了看我，眼神里毫无道歉的意思，反而轻蔑地翻了个白眼：「牛大人，容下官禀报。阎王下旨让众人不许无事上街，他偏偏要带着老婆去街上乱逛。这人目无王法、无视纲纪、胆大包天、辱骂鬼差将军，下官觉得应该好好教训他一下。」
「放屁！你他妈的再敢满嘴喷粪？」我受不了他颠倒黑白，挥起拳头，就想向他脸上来一拳。
牛头紧紧抱住我的胳膊，用尽浑身力气拦住了我：「林老板快息怒，快息怒啊。这红发鬼是最近提拔上来的新将军，阎王让他来负责在最前线指挥鬼兵镇压暴乱。这红发鬼脾气大，您让老夫教训他就行了。」
原来是最近新提拔的啊？
估计这红发鬼仕途春风得意，一下得意忘形，才这么胆大妄为。
而红发鬼此时却根本不理会牛头的苦口婆心，反而冷哼了一声，用轻蔑的目光看着牛头：「我说牛头，我叫你牛元帅，你还真把自己当块牌了？这人违反了阎王禁令，你还敢包庇他？信不信我在阎王面前参你一本，连你也一起揍！」
「你！你这...你这！」牛头显然被这句话气到了，一下呛得说不出话来。
小人得志是真的可怕。
我姓林的在鬼界虽然也是一号人物，归根结底还是个老百姓，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
可牛头是三界都赫赫有名的大鬼，就算是蟠桃宴，牛头都是有资格坐在门外喝两杯御酒的大角色，这红发鬼居然也不把牛头放在眼里了。
红发鬼根本不怕气死牛头，越发狂妄了起来：「阎王谕旨，这次厉鬼暴乱由我全权负责平民治安和一线部署，你只负责在指挥部参谋。牛头，这里还轮不到你管！」
红发鬼一口一个阎王，显然是知道自己最近被阎王器重，以此为依仗满嘴荒唐。
妈的，阎王这个臭老八，竟然提拔这么一个臭虫，把老子气得够呛。
现在牛头在旁边，他又没有动手打我的意思，我也不能主动袭击阴界将军。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呸地吐了一口痰，拽起亦双，留下了一句经典的狠话：「你给我等着嗷。」
红发鬼冷冷一笑，对我抱了抱拳：「奉陪到底！」
这家伙到这种时候还如此嚣张，让牛头又紧张了起来。
「你啊你！唉！」
牛头还想再多说他两句，但看到红发鬼的样子，也不忍再说，迈起笨重的牛腿，踩着水洼快步去追我和亦双了。
我和亦双都心情不爽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亦双没有生气神经，她似乎永远不会生气。
但那张一向带着温和的笑容的脸上，此时也写满了不快。
我们两人静静的走着，心里都不舒服，走得也很快。
直到走出老远，才听到背后穿来沉闷的脚步声。
我还没回头，牛头的那张笨脸就出现在我旁边了。
我没好气地把牛头推开：「你干嘛？小心着点，牛角别戳破我的伞了。」
牛头倒是个老实人，他也不生气，反而陪着笑，又迎了上来：「林老板，您消消气，消消气。别跟那种小人一般计较。」
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牛头又没得罪我。
我把我的大伞递给牛头，而我自己则和亦双一起撑着亦双的小花伞。
牛头接过我的伞，脸上一下子乐开了花：「谢谢林老板。哎呀，老夫我把伞忘在衙门里了，谢谢林老板给我的伞，林老板真是有善心。」
牛头笑呵呵地撑开伞。但他的牛角实在太大，胳膊又实在太短，只能把伞举得高高的，避免牛角把伞戳破。
可伞一举高，防雨效果又不是那么好了。
「你也不容易。堂堂一个大元帅，不但被一个小兵呼来喝去，连伞都撑不好。」
我笑着看着牛头滑稽的样子，心里的不愉快消散了一些。
亦双看到他那副笨拙的样子，也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呵呵呵，老夫是个粗人，没有白无常大帅那么聪明、仔细。让林老板见笑了。」牛头非但没有生气，看到我们两个人笑了，他也陪着笑了起来，又指了指亦双「对了，这位是林老板的...」
「是我前世的老婆。」我有些骄傲的向牛头介绍着，一把揽住了亦双，像宣示着主权。
不论哪个男人有这么可爱的老婆，都会变得有点骄傲的。
牛头是个官油子，忙不迭地递上两个响亮的马屁：「真是般配，真是般配。林老板智勇双全，林夫人貌美如花，真是郎才女貌，你们两个人走在雨中，简直和天仙一样啊。」
「你这么说，你见过天仙？」亦双也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哈哈哈，老夫还真见过。我看天上仙女众多，无非是霓虹巧妆。论美貌，也只有月宫嫦娥，能和林夫人相提并论啊。您和林掌柜在一起，太般配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亦双这两天和我这个铁直男在一起，光拍我的马屁了。
难得牛头老儿舍得下脸夸她，这时候亦双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我说牛元帅，不愧是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啊，真是会说话。不过...」我话锋一转，语气沉重了下来，「你来找我，不会只是想拍我的马屁吧。」
牛头尴尬地笑了笑：「呃...呵呵呵，林掌柜真是目光如炬，心思机敏啊。小老儿我，还真有几件事必须得告诉林掌柜。」
「什么事？」
「就是那关于那红发鬼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