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三娘话里有话。
她这句话的意思一定不简单。
但我不太想关心。
我连现在近在眼前的厉鬼暴乱，都懒得多考虑。
更何况一个竞争对手的难言之隐。
“我们是来花钱的，不提这些啦。让我们好好见识一下令人倾倒的女仆阿黛尔吧。”
我对凤三娘说着。
她呆了吧唧的脸上露出苦恼的微笑。
整个女仆餐厅的女仆们，都有一种非常职业化、标准的微笑。
唯独作为头牌女仆的凤三娘，却并不会这种笑容。
她只会发自内心的笑，连假装都假装得如此笨拙。
“真是的，一想到我的店被这种笨蛋打败了，我心里就好窝火啊。”
我轻声吐了个槽。
算了，见识见识“阿黛尔”的工作吧，看看有什么可取之处。
凤三娘温婉地跪在地上，依旧苦恼地看着我：“主人，凤酱心情不好，要主人亲亲才能好好服侍主人。”
“没有亲亲，你丫的给我努力工作啊。”
“不嘛~人家要亲亲~”
凤三娘语气极其肉麻。
她满脸愁容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我，伸出双臂，似乎还想要抱抱。
亦双的眼睛已经快要融化了，流着口水看着凤三娘：“我...我想要凤酱亲亲。”
凤三娘也很感受到了亦双的爱意，伸开双臂对着亦双：“女主人亲亲也可以~”
啊，这算怎么回事？
我出来吃个饭，就要被女人给绿掉吗？
我揪住了亦双的头发，略带严厉地说：“亦双，不许你亲她啊。”
亦双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凤三姐姐是女人啊。难道相公连女人的醋都吃吗？女孩子之间亲亲抱抱很正常的啦！哪个女孩子没有和闺蜜亲亲抱抱揉揉过？相公就答应人家吧！”
糟糕，我的小心思被亦双看破了。
但是我的脸皮自然不是亦双能戳穿的。
我厚着脸皮，硬着嘴强行反驳：“我才没有吃醋！你想想，女仆这种职业，每天和那么多人亲亲，肯定非常不卫生吧。万一有传染病怎么办？”
我发表了相当有歧视性的言论。
不过，这一番无稽之谈，还是把头脑简单的亦双唬住了。
亦双有些惊讶，为难地看着凤三娘：“是这样吗？凤三姐姐。”
“才不是！人家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亲亲过！纯洁之身至今也还在！不信请主人验证一下我的纯洁之身！”
凤三娘也焦急地反驳着。
这些就让亦双的小脑壳开始为难了。
她的智力没有完全进化到人的水平，又被塞进去一大堆垃圾信息。
所以亦双的头脑，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些不灵活。
亦双头脑转动了一圈，得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要不然...让相公先和姐姐亲亲试一下？”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思考才能得出这个办法的。
本来是凤三娘一脸渴求地看着我。
现在变成了亦双和凤三娘一起一脸渴求地看着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亦双会突发奇想让我亲别的女人。
“主人~”
“相公~”
简直是像招魂一样的叫声。
女人啊，真是烦死了！
我咽了口唾沫，强忍着心里的不甘愿。
“真烦人，就亲一下啊。”
两个人得到了我的同意后，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好！”
我半蹲着，扳起凤三娘的脸。
她此时正跪在地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嘴巴，舌头在洁白的牙齿里跳跃着。
她的表情，像是给心上人献出初吻的少女一样。
“啾”
我不再多想，飞速地在凤三娘额头上亲了一下。
就亲一下额头算啦。
轻轻亲一下额头，这算是很普通的礼节，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凤三娘对这个举动很不满意，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主人，人家还要...”
我有些恼怒了：“真是的。这就是你这家店的服务吗？你是不是和每个客人都这样？和鸡有什么区别，别给女仆抹黑啊。”
是不是就是依靠出卖色0相，才获得了这么多人喜欢？
我的语气已经不那么友好了，如此无聊的主仆游戏让我感到厌倦。
凤三娘听到我的话，脸色一下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都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的初吻还在！主人不要冤枉我！”
她不甘心地反驳着，好像受到了极大的误会。
她的口吻很诚恳，完全不像是装的样子，凤三娘也不像是个会装的人。
我也开始怀疑我的判断了，只好放缓了口气。
但我的口吻依旧冰冷，不流露感情地问着：“那你到底是凭什么让这么多人都喜欢你？”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生意比我好这么多。
凤三娘的脸上开始闪烁起了泪花：“因为...我把生命献祭给了魔鬼，换得了人们的喜欢。”
魔鬼。
啊。
头疼的话题。
但是这次，我不得不听下去了。
我把凤三娘扶了起来，让她坐在座椅上，好好告诉我前因后果。
凤三娘用蕾丝袖口擦了擦眼泪，把一段久远的故事，啜泣着向我们娓娓道来。
八百年前，兵荒马乱。
但就在这么混乱的时代，却有一支来自江南的商队，来到了边陲荒漠之地。
马匹上驮着满满的货物。这些货物有丝绸、茶叶、陶瓷，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女人就是凤三娘，她是被绑架来的。
这个商队名义上是贩卖物产，实际上是为了把凤三娘卖个一个神秘的西域商人。
那个西域商人承诺，只要带来一个足够漂亮、健康的女人，就回赠给中原商人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所以中原商人不惜千难万险，强行绑架了一位将军的女儿。再长途跋涉，把她送往沙漠的深处。
“打断一下，你是将军的女儿？”
我惊讶地看着凤三娘。
人不可貌相啊。
凤三娘苦恼地点点头：“是的。我爸爸确实是将军，刚刚主任见到的天机八卦阵，就是爸爸花费了大量人力、香火，才感动了神仙，请到的这个宝物。据说，一般的人根本无法破解此阵，只有法力达到飞升的人才可以扭转玄机。”
天机八卦阵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东西，恐怕凤三娘自己，对这玩意儿有多厉害都没有概念。
虽然比不得魂印天书，但绝对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宝物。
其中蕴含的奇门学识、遁甲仙术，都证明其发明者绝对是个实力强横的神仙，而不是什么凡间的道士。
不过太上老君他们有的是这种东西，偶尔送给有钱的信徒一个，也不是很奇怪。
疑点并不在这里，我想问的是另一个事情。
“那他们为什么不选一个漂亮的农家少女？绑架将军的女儿，岂不是成本更高？危险更大？”
我这句话并没有歧视穷鬼的意思。
毕竟我生前就是个农民，死后也是个穷鬼，而且是最穷最惨的那一批人。
将军的女儿也未必就漂亮，民间又有许多倾国倾城的少女，隐于自家门户之中。
凤三娘想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因为...因为我很高、很健康。看起来能生很多健康的孩子...”
“呃...”
“主人如果不信的话，请和我生一些孩子来验证一下！”
“太麻烦了，你接着说吧。”
我连忙拒绝。
凤三娘只好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说了下去。
到达沙漠深处，需要历经千难万险。
凤三娘一路被绑在车上，只能瞥见外面的一点点事物。
驮兽从马慢慢换成了骆驼。
植物从柳树慢慢变成了胡杨。
外面的世界从砂石满地，慢慢变成了诡异奇绝的红色石山。
就算凤三娘从未到过西域，也知道这里已经是接近沙漠深处的地方了。
终于有一天，商队停了下来。
时隔将近半年，凤三娘的脚第一次回到了地面，她几乎都站不起来了。
被两个随行的女人扶着，凤三娘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制建筑，镌刻着古怪雕文的大门敞开着。
大门里面是黑黢黢的一片，如同一个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
商队就在这大门前生火做饭，把他们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凤三娘。
凤三娘也就是这时候才知道西域的商人、绑架的原因这些信息。
很快，天黑了下来，大漠中的夜晚十分寒冷。
凤三娘吃完了人间的最后一餐，商队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立刻启程离开了。
“他们就走了？不是说，要向西域商人领取赏钱吗？”
“嗯，走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
凤三娘点点头。
凤三娘当时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她很害怕那个可怕的石质建筑，但是外面的寒冷逼迫着她不得不去一个能避风的地方。
凤三娘刚走进石质建筑没几步，就看到一个红发的夜叉和一个古怪的西域人，坐在黑暗中冷冷地看着她。
西域商人的身体极其古怪和不稳定，他的脸就好像由无数甲虫所拼合而成的一样。
每一个金甲虫都是活的，它们扭动着小腿，爬在这张人脸上，恰好露出眼睛和嘴巴。
每当那个人行走的时候，就好像无数的金甲虫蠕动爬行。
就好像蚂蚁在躲避火灾的时候，会抱成一个球滚出火场。
而这个球有一个整体的意志，每个蚂蚁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这个人仿佛就是个金甲虫攒成的人一样，他身上没有一点点人类的痕迹，完全是一大堆金甲虫拼合而成。
凤三娘从未见过如此恐怖诡异的东西。
她尖叫了一声，本来软弱无力的双腿，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巨大的力气，拔腿就向外狂奔。
红发的夜叉一下抓住了她，把她推倒在地，一柄钢叉架在她的脖子上。
“那红发的夜叉说，要让我以我为媒介，为德弗大人生下恶魔之子！”
“那西域商人，就是这个德弗大人？”
“不...他...”凤三娘歪着头，苦苦思索着，“我记得绑架我的人和我说过，西域商人好像是叫摩罗耶纳。”
“什么！？你确定那个人是叫摩罗耶纳？”
我张大了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
摩罗耶纳，这个名字也许亦双都忘了，但我还清楚的记着。
前几天冥界暴乱刚开始的时候，红发鬼的营帐里，有一个活人被割出无数的伤口，里面塞满了活鱼。
当时黑无常告诉过我，这个被割开伤口的活人，名字叫摩罗耶纳，是一个普通的一个西域商人。
此人生前入魔，把灵魂出卖给了西域的魔鬼，杀死了商队里的其他人，因而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难道这两个摩罗耶纳是同一个人？
凤三娘所见到的金甲虫拼合的怪物，就是摩罗耶纳生前的样子吗？
而那个红发的夜叉，会不会就是红发鬼？
难道凤三娘临死之前的所见所闻，和今天的厉鬼暴乱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我一把抓住了凤三娘的肩膀问：“你仔细想想，那人是不是真的叫摩罗耶纳？”
凤三娘思索了一会，还是非常坚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