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多数人的印象一样,吸血鬼是惧怕阳光、夜间行动、袭击人类、吸血维生的存在——不过这些要加个时间状语,“曾经”。
吸血鬼作为一个物种,自然也是在不断改变。时至今日,吸血鬼基本已成为了“虚有其名”的诠释:除了见血会兴奋、伤口快速愈合、体力超常之类少数几点之外,跟普通的人类已经没有什么差别。
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近于无限的寿命,以及与之相应、缓慢得多的衰老过程。以人类那充其量几十年的短暂生命周期,想要留意到吸血鬼的衰老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没办法在同一个场所停留太久、只能每隔几十年就换一个地点生活。这样一来,要想跟普通的人类建立起诸如友情、爱情的联系也便难上加难。虽然还是有为数极少(一只手数得过来)的跨越种族相恋甚至结婚生子的事例,但结局基本都是吸血鬼的一方被留下独自哀伤。
因此,吸血鬼们总是时刻注意着、不与人类建立太过深入的联系,对诸如受伤之类有暴露身份危险的事情更是极度小心。对于那些年龄处在学生阶段的吸血鬼来说,无法与身边的同龄人类正常沟通无疑是一道难关。偏偏吸血鬼这个种族的特点之一就是无论男女都有出乎常人的美貌,他们只能疲于奔命地把前来追求的人类挨个拒绝掉。
刚迈出校门走上回家路的巡音 Luka 就是一个这样的吸血鬼。飘逸的粉色长发、姣好的面容以及成熟的身材让她在入学时立刻成为了全校目光的焦点,当天晚上就被告白了——不过自然是好人卡一张接一张连续发出的节奏。十天之后,Luka 不出意料地从眼球磁铁变成了独行侠,但她也不大在意:毕竟至少初中时候已经有过一回同样的事了。
“嗯~下周一要体检,怎么办嘛……”Luka 自言自语,“特别还是要抽血化验……到时候就说我晕血得了。啊,后天是周六,要不然过去杂音那让她给弄张化验单、说之前去她们那检查来着?只不过不知道校医那边能不能接受就是了。……算了,先给杂音发个短信、告诉她周六我要过去跟她商量商量好啦。”
这个“杂音”名叫杂音 Miku,在市里的中心医院当医生,是唯一知道 Luka 真实身份的人类。
——至于她们是怎么认识的暂且按下不表。单说 Luka 正发着短信,眼角余光却忽地扫到天上有什么在飞。虽然现在太阳已经落了山,但种族特有的夜视能力可也不是盖的:等她再定睛看处,只见飞着的是个圆圆的跟盘子一样的东西,正跟科幻片里的飞碟差不多——可不就是飞碟么?!Luka 嘀咕:“本来我这吸血鬼就够不科学了,这怎么还出来个更不科学的?”
嘀咕归嘀咕,Luka 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揣好手机、四处瞅瞅见周围没人注意,Luka 用吸血鬼的体力一跃跳上旁边建筑物房顶,眼睛盯准天上的飞碟、脚下放开脚步抄直线在屋顶不断穿梭跳跃。
不知不觉出了市区,脚下踩的也从市内钢筋混凝土的房顶换成了市郊路边森林里开始落叶的树梢。见那飞碟在上面放慢速度、似乎是在找合适的降落地点,Luka 也稍微拉开一点安全距离。
又跑了几百米,就看天上的飞碟突然左右摇晃两下,紧接着秤砣也似往眼前摔过来;Luka 赶紧刹车,落下地就近找了棵稍微粗点的树干躲在后面——刚躲好那边飞碟就轰一声着地了,地下枯枝烂叶随着气浪打在周围树干上噼里啪啦直响,灰尘跟起了沙尘暴一样漫天飞。
等尘埃落定,Luka 大着胆子过去细看:地上砸出一个直径二十来米的大坑,栽进去一半的飞碟倒是完好无损。“只能说不愧是外星科技么。”Luka 一面寻思一面绕坑边转了半圈,却正好瞧见飞碟翘起那边打开一道舱门,从里面爬出个外星生物。
这家伙看上去跟地球人类差不多:发色青绿、身高比自己矮点、体型飞机场,唯独五官比例稍微有点不同。它大概是摔晕了,就这么和 Luka 对了半天眼才回过神来,忽地伸手往自己脸上好一顿乱抹。
等对方再放下手来时,Luka 只见眼前根本是一张标准地球女性人脸——而且还挺好看的,她立刻没词了:“……不带这么方便的……”
Luka 这句只是自言自语来着,也没指望对面能听懂。可谁知这家伙居然开口:“嗯,看来还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啊,我就说刚才那种脸也略猎奇了点。”
“你会说地球语言??”Luka 又是意外。
“好歹我也学过好不好?”对面正不爽地扁着嘴(就连这种小地方都跟地球人没两样),却见这边 Luka 把眼一闭往后便倒,吓了一大跳,“哇!怎、怎么啦,粉色的!喂!!”
“……唔,好刺眼……”Luka 醒转,刚要睁眼却被一片亮白光刺得又闭上了,于是干脆只凭手摸——身下躺着的东西摸着又硬又有点凉,像是金属。
却听旁边话音传来:“哦,醒啦?粉色的。”
“什么粉色的啊,我又不叫那名。”Luka 闭着眼。不料被顶回来:“本来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嘛。”
Luka 这时也差不多完全清醒了,便用手支起身、撑开眼皮四处打量。只见周围像个实验室一样摆满了各种不知名的仪器,自己躺在中间一张金属制的躺椅上(还好身上没被接插什么奇怪的管线),而那个绿色生物正在旁边席地而坐盯着自己。“……这里是哪?”Luka 眯起眼睛。
“我飞碟上啦。比起那个,你叫什么啊?”对方拉回话题。
Luka 见状,猜想对方应该是没有恶意,便放下警惕心:“Luka。巡音 Luka。你呢?”
对方犯了难:“我——话说你们这的语言应该是没有这个音的吧。要不这样,你给我起个名字得了?反正我也是第一次来。”
“就算让我来……”Luka 正无奈,校服裙子兜里调到震动的手机却嗡嗡震了两下,便掏出来看。“……啊,她回了。”Luka 打开收件箱,见杂音回了条“行那你周六过来吧”,于是灵机一动,“有了,就叫你‘Miku’,怎么样?”
“行啊。”对方看起来是挺乐意的样子,“是有啥意义么?”
Luka 扬扬手里手机:“我认识一个叫杂音 Miku 的,你这又是初次来,就把她的名改个字,变成‘初’音 Miku。啊对还有,为了不叫混以后就叫你 Miku 啦。就这么定了。”
“……你真没有起名的 sense。一、点、都、没、有。”刚得了个新名字的家伙撇着嘴。不过听那语气倒是挺中意。
“那种东西怎么样都好啦。”Luka 想了想,又确认,“——话说,你按地球的标准是算雌性没错吧?”
Miku 寻思寻思:“啊~我们没有性别区分来着……或者换句话讲,都是雌性啦。”
“哎,刚才我昏过去的时候你没对我干什么吧。”Luka 瞅着去远处一块控制台似的平面上来回敲敲点点的 Miku 的背影。她也不着急回家:自己是一个人住,晚上夜不归宿都没问题。
Miku 停下操作,回头:“倒是想来着。”
“啥?!”Luka 这一惊不小;不过转念一想反正 Miku 也不是普通地球人类,自己这点秘密根本无所谓暴不暴露,“话说什么叫‘倒是想来着’,好像你都做到哪一步了然后失败了似的。”
“还说呢,我这些家伙什怎么都愿意关键时刻掉链子?”Miku 气鼓鼓地走回来,伸手往旁边看着像是某种医疗仪器的屏幕上一敲,“用在别人身上都好使,就只有你用不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就是抓不到信号。”
Luka 一声口哨:“抓不住就对喽~”
这回轮到 Miku 不解了:“啊?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普通地球人类啊。”Luka 咧嘴一笑,抬手指指自己那对稍微偏长的犬齿,“其实我是吸血鬼啦。”
“……哈?”
“外星人迫降碰到个因为好奇心超速追过来结果累倒的吸血鬼,这是什么概率?”Miku 一口咬上 Luka 右手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饼干。顺便说一下,这可是 Luka 自己手工烤制、面里混入了血液成分的,专供应急补充体力用。
Luka 右手回撤、左手食指照着脑袋就戳过去:“你这看见地球食物也想吃的外星馋鬼少说。喂,给我留点!”
“有香味的东西谁不想吃嘛。”Miku 恋恋不舍地盯住还留有自己牙印的半截饼干。
“行行行,大不了一会来我家啦,给你做一顿。——都说了给我留点!”Luka 按住蠢蠢欲动的 Miku。
Miku 抬起头:“去你家?不是说你们这个种族都要避免跟外人接触么?”
“你又不是地球的‘人’好不好。”Luka 看这像是夜长梦多的样子,索性两口把剩下的饼干吞掉——差点被碎渣呛到,“啊咳咳。还有我家只有我一个啦,父母现在都在海外不知道哪个爪哇国。”
“那我要去!要去要去!”Miku 来了电,弹起来就要走。Luka 一把扯住:“你那是要吃吧还有给我站住!”
Miku 回身:“又咋啦?”
“……穿上衣服先……”Luka 顺手在校服上拍掉手上粘着的饼干渣。
原来 Miku 现在的外貌看上去就是个一丝不挂的人类少女。就算 Luka 同是女生,看了这么长时间也会觉得不自在的——毕竟又不是在浴室那种必须坦诚相见的地方。
Miku 把一时半会也修不好的飞碟设成光学隐形状态、自己同样套上一件隐形斗篷,就那么光溜溜地跟着 Luka 往她家走。
“……我说,怎么我还看得见你?你那装备大丈夫?”Luka 还是有点疑虑。
“大丈夫萌大奶!你看路上这些人,哪个像发现我了?”Miku 拍了拍那跟嘴上台词完全相反的无料胸脯,“你能看见是因为你不是普通人类嘛。”
Luka 觉得有理,便不在意。这时也正好到了家门口:是座普通的二层小楼,一楼客厅二楼卧室那种。Luka 掏出钥匙开门进屋,“我回来了~”说着打开电灯。
后进屋的 Miku 把门带上。“打扰啦~哦哦,很普通的房间啊。还以为会有倒吊起来的血淋淋的人类呢。”Miku 站在门口环顾四周,所见无非是寻常人家的装修。
“这年头早不流行那么那啥的取血方式了好不好。”Luka 乐了,“现在要真还有谁那么干的话我倒想认识认识。”又指指 Miku 那双走了一路已经脏兮兮的光脚丫,“在这等着,我去弄点水来。”
Miku 洗干净脚之后,Luka 领着她上二楼进自己卧室,打开衣柜:“只有这种半新不旧我穿不下的了,将就着点。”
“无所谓无所谓~”Miku 心不在焉,只顾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Luka 把校服脱掉、换上一身衬衫加短裤外套做饭围裙的普通居家装扮,“那我先做晚饭去了。”
谁知 Miku 一听“饭”字,眼睛立刻亮了:“啊,我也去帮忙!”
“拉倒吧你,赶紧先给我穿上再说!”Luka 是又气又笑,“这个吃货!”
饭桌上。“太咸了吧这也?”Miku 皱着眉头。
“我们吸血鬼的味觉没普通人类那么灵啦,要想吃出味来非得多加调料不可。”Luka 倒是轻描淡写,“水给你。”
Miku 咕嘟咕嘟喝起来。这边 Luka 叼着筷子:“……现在要说你是外星人我绝对不信,你这就一纯牌地球人类啊。”
“咕噗!”Miku 勉勉强强忍住没喷出来,“啊咳咳,咱俩彼此彼此吧?”
两人嘿嘿嘿地笑了半天。“那,你那飞碟现在是坏了飞不起来对吧?”Luka 往市郊树林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修好它啦。”Miku 脸上挂着“理所当然”四个大字。
“不是,我是说——”Luka 刚要答话,却听 Miku 续道:“所以这几天就让我住你家吧~”
Miku 是笑眯眯地说的,Luka 则是苦瓜脸:“呃……这个有点……”
“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Miku 不满,“虽然我是个吃货啦。”
“你还知道啊?”Luka 顶回去,“再说本来我也不是食物好不好。”又在心里加了一句“是吸血鬼”。
Miku 摇摇手:“总而言之~安心啦安心啦。——哎,要不这几天我给你做饭?”
“你做?”Luka 瞅瞅稍远处的灶台,又瞅瞅眼前的这只外星吃货女。虽说刚才进屋换衣服时候自己的确有听到 Miku 说她也要帮忙做饭来着,可 Luka 始终是半信半疑。
“瞧好吧你就~”Miku 作挽袖子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