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 Miku 醒转。睁眼看看自己身在医院、另外三人表情阴沉,Miku 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身边的 Luka 摇了摇头。
就这样又在 Luka 怀里坐了十多分钟,面前的门忽地被人推开。Gumi 跟 Lily 下意识地把头转开,而 Miku 则木然地看向门口。
出来的人一身青绿色手术服,上面还沾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应该是刚才负责抢救的医生。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医生便摇了摇头。Lily 知道这是不成了,出于礼貌还是屈身鞠了一躬。Gumi 也说了声“谢谢”,Luka 沉默着不说话,可 Miku 突然跳了起来:“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 Miku 歇斯底里地大喊:“不可能!!我妈身强体壮,才不可能就这么没了!!你们一定是搞——”
她还没等喊出后面的“错了”两个字,却被 Luka 猛地弹起身从后面一把捂住。“Miku!!!别说了!!”Luka 像要盖过 Miku 的音量一般,“别说了!!!”
Miku 转头,眼前的 Luka 也是满脸泪痕。“不要说了,Miku,不要说了。”Luka 只重复着这句话。Miku 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似是忘了该怎么哭一样,呆站了好半天才流下眼泪,随即一发不可收地跟 Luka 两个抱头痛哭起来。
护士们把床推出来时,上面已经盖了张白被单,但鲜血还是从下面把布料染成一片红色。Luka 见状,紧紧抱住怀里哭得浑身脱力站都站不稳的 Miku,以免她回头去看。Lily 目送着病床逐渐远去,又低头看看手中的手机,屏幕上却忽地显示出一句“电量不足请充电”就自动关机了。
Lily 代替哭晕在 Luka 怀里的 Miku 去办完了手续认领了遗体,回来小声跟 Luka 交代。“嗯,好,谢谢你。”Luka 肿着眼泡点了点头,“我们回家吧。”
“回家??”Lily 差点喊出来,慌忙捂住嘴,“姐,这……”
Luka 摆手:“我知道。”放开 Miku 又转过来把她背上后背,“过会 Miku 该醒了。”
既然 Luka 已经这么决定了,Lily 也只好不再多说什么,乖乖跟在身后。Gumi 倒是看出了点门道,凑到 Lily 耳边:“我猜呀,姐姐是不想让 Miku 再受什么刺激了。”
Lily 琢磨琢磨觉得有道理,点头同意。
回到家里,Luka 把仍然昏睡不醒的 Miku 放在床上,帮她脱掉外套换回居家的睡衣又盖上一层薄被。安置好了 Miku,Luka 才来到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侧靠在门框上。
Gumi 和 Lily 等在外面厅里。“姐,接下来还有保险赔偿什么的杂事,要不要我俩替你处理?”Lily 小声问。
Luka 轻轻摇头:“不,我去处理吧,你们帮我记着点细枝末节就行。毕竟你们都不太熟悉她家里情况。”往后瞄了一眼,“还有,我不在家的时候替我照顾好 Miku,我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
“……好是好,不过这事接下来要怎么跟 Miku 说?”Gumi 也跟着瞅瞅床上的 Miku,“姐你这既要给他们两口子处理后事又要陪 Miku,她肯定得知道的。而且她家现在只有她一个继承人,Miku 不掺和进来也不行啊。”
“等她醒来再说吧。”Luka 垂下眼睛,“啊,再帮我稍微做点吃的,过会 Miku 起来肯定该饿了。汤水弄多点最好。”
Miku 再次醒来时,Luka 正坐在身边床沿上。“Miku,你醒了?”Luka 红着眼圈硬挤出一个笑容。
看她强颜欢笑,Miku 鼻子又是一酸,眼泪便下来了。Luka 扶着 Miku 坐起身:“没事的,没事的,Miku,想哭就哭吧,我一直都会在这里的。”
“Lu、Luka……呜呜,我……”Miku 泣不成声,“我的、我的爸爸……妈妈,都……”
Luka 无言地从床头抽出纸巾替她擦拭。Miku 猛然伸手抱住便哭:“呜啊啊啊!Lu、Luka!我、哇咳咳咳咳、我……”哭得浑身颤抖连气都喘不上来,一阵呛咳,“我、我没有、我没有亲人了……我是、咳咳、我是、呜啊啊、没人要的、呜咳咳咳、没人要的……孩子了……呜哇啊啊啊啊……”
“Miku,别这么说……你还有我这个爱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Luka 柔声。
门外 Lily 本来蒸了一碗鸡蛋糕,听见屋里 Miku 情绪崩溃哭得天昏地暗,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悄悄转身。这边 Gumi 打开电视,屏幕上仍是出门之前调过去的新闻台,此时正在播出整点新闻。“在希城外的城际公路上,几点几分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截止到记者发稿时为止尚未有生还者的报告。”播音员面无表情地念着稿子,“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怀疑肇事司机为酒后驾驶。”
本来她们几个今天到家时就过了中午,再跑去医院跑回来这么一折腾天可就黑了。Gumi 正靠在沙发里犯着困,却听旁边吱呀门响,转头看是 Luka 扶着 Miku 走了出来。“啊,Gumi。”Luka 嗓音沙哑,“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没事没事。”Gumi 弹起身,凑到 Miku 身边搀扶,“Miku,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顺手摸摸 Miku,小肚子都饿扁了。
“嗯……”Miku 揉着红肿的眼睛点了点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Gumi 暗叹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可怜 Miku 一介平凡小女生、招谁惹谁了让她遭这个罪受这等折磨?转念又一想,不是自己咒 Miku,可她们俩将来肯定也会这样,到时候自己这姐姐可怎么办哪。
暂时把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Gumi 看 Lily 没在厅里、估计是已经回屋睡下了,于是也不惊动她。跟 Luka 一起搀着 Miku 进了厨房,Gumi 又用微波炉把没剩多少热乎气的鸡蛋糕热到稍微有点烫的温度、端到 Miku 面前。“姐你也吃点吧,我再给你俩做点别的。”然后递过两个勺来。
“不用了,Gumi。你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就好。”Luka 摆摆手,“也跟 Lily 说一声,我们没事的。”
Gumi 知道她意思是赶人,也不好留在这,只得“嗯那好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地一步三回头出去了。出了厨房掩上门,Gumi 来到自己和 Lily 的房门前,伸手抚上门把手刚要拧开,却又低声叹了口气。
轻轻推开门,只见屋里吊灯已经熄了、独留一盏床头柜上的小台灯,而 Lily 正靠在旁边床头坐着。Gumi 回手带上门:“哎?原来你还醒着啊。”
“她俩怎么样了?”Lily 问。
Gumi 跟她说了一遍。“唉,也是天数无常啊。你说这俩人,刚回来时候还在那打得火热呢,这还没出一天就变这样了。”Gumi 脱下衣服钻进被窝里。
“说起来……我也算跟 Meiko 有点交情,谁想这一下人就没了。”Lily 关掉台灯,“我这姐姐也是,虽说人间生死也算看多了,可现在 Miku 伤心成这样、姐姐心里别再胡思乱想什么就好。”
“唉。”Gumi 往 Lily 身边挪了挪。
Luka 看 Gumi 出去了,心里道了句谢。“Miku,吃点吧。”又拿起一只勺子,舀起小半勺鸡蛋糕,放在嘴边吹凉,“来,啊。”坐到 Miku 旁边。
Miku 勉勉强强张开嘴。Luka 喂她吃下,然后舀出第二勺。就这么喂了小半碗,Miku 忽地摇摇头:“Luka……”
“嗯。”Luka 知道她是不想吃了,也不勉强,弯过勺子来自己吃了一口。
虽然这碗鸡蛋糕让 Lily 做得是香甜软嫩,但在没胃口的人吃起来始终是尝不出味道;Miku 如此,Luka 亦然。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吃完碗里剩下的东西,Luka 把碗扔进水池、放点洗洁精刷洗干净。
简单擦擦手回到桌边,Luka 再一看,却见 Miku 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当然不能让 Miku 就这么睡在饭桌上,于是想横抱起 Miku 回屋。可厨房门太窄、横抱的话无论如何出不去,Luka 于是索性绕到 Miku 身后,伸手抓住她身下坐着的椅子骨架,稍向后倾让她倒进自己怀里、再用力一提连人带椅子拎了起来,就那么倒退着出了厨房。一直抬回到自己卧室放下,Luka 摸黑把 Miku 抱到床上扯过薄被给她盖好,又把椅子放回原处。
关了厨房的灯,Luka 没先回卧室,而是自己一个人沿楼梯登上了小二楼、侧身坐到窗台上往外看。
窗户外一片漆黑。莫说是路灯光,连月光星光都没有,再怎么看也只能看见自己模模糊糊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Luka 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任凭自己的呼吸在眼前留下一团白雾。
正发着呆,没关门的卧室里却传来呻吟声。Luka 一开始没听见,可等她听见时,呻吟已经变成了喊叫。“Luka!!你在哪!?”Miku 大声哭喊着。
听她这么声嘶力竭地喊自己,Luka 哪还有心思规规矩矩下楼梯?早手按护栏直接翻身跳下来了。好在下面没有东西,Luka 两脚着地、屈膝略作缓冲随即弹簧也似噌地起身,三两步冲进房间。“Miku!!”Luka 回手啪地拍在电灯开关上把灯打开,屋里登时灯火通明。
只见 Miku 支起上半身坐在那里、哭得跟个泪人一样。Luka 慌慌张张扑过去坐到她身边:“Miku!我来了,我来了,我就在这,我就在你身边!你怎么了,做梦了?”
“嗯……呜、我、我梦见、梦见 Luka、Luka,梦见、啊咳咳咳咳咳、梦见你……”Miku 又呛咳起来,“梦见你也……呜哇啊!哇啊咳咳咳、呃噗,呕,哇啊啊啊……”
原来是 Miku 梦见 Luka 也离自己而去,惊醒之后还真不见人影,这一着急情绪就又崩溃了。Luka 是悔恨交加:“对不起 Miku,我不该离开你身边的!对不起!我就在这里,别哭了……”说着说着她也潸然泪下,一把拉过 Miku 搂进怀里。
却说隔壁 Lily 跟 Gumi 两个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 Miku 那声大叫早蹦了起来。出门一看正赶上 Luka 冲进自己卧室啪地开灯,两人跟着绕过来见屋里这俩又哭上了,不禁同样心酸。Gumi 爬上床,Lily 则从另一侧绕过来张开双手抱住三人,大家哭作一团。
哭着哭着 Miku 没了声息。Luka 她们一看原来是哭累了睡着了,也便擦擦眼泪收住哭声。
Lily 想要关灯,可电灯开关让 Luka 刚才那么一拍,里面的胶粘剂承受不住断裂开来,整个按钮陷进面板内部去了。Lily 见状也懒得弄,索性扔着不管,反正有光还能让 Miku 安心点。
当晚她们就那么坐在 Miku 身边、或轻拍或抚摸或梳理地守了整夜。中间 Miku 还醒了几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眼前大家都在,嘴唇动了几下。Luka 看她口型说的是自己三人的名字,于是趴在 Miku 耳边柔声:“没事的,Miku,我在这里,大家都在这里。”
Miku 睡眼惺忪地嗯了一声,又昏昏沉沉睡去。
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众人的眼圈是又红又肿又黑。亚北弱音杂音三个接到 Lily 用 Luka 手机给她们发的短信,也吓了一跳,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迅速赶过来。“……唉。Luka、Lily、Gumi,你们三个先去休息吧,我们来照顾 Miku。”大家进了屋,弱音简单问过情况之后叹了口气。
Lily 和 Gumi 她俩经弱音这么一说,也有点犯困,于是回屋去睡了。唯独 Luka 强撑着摇头:“不行,我不能睡,我要守着 Miku。”
“守什么守,我们守着你俩才对。”亚北戳了她一手指头,轻声,“说句不好听的,现在 Miku 就指望着你呢,你要是再把身体搞坏了还让不让她活了?赶紧去睡觉,这里有我们呢。”
“就是,我俩你信不过,弱音你还信不过?”杂音也压低音量帮腔,“快回去睡觉,这时候别让 Miku 再替你担心。”
Luka 没法,只得躺到床的外侧,结果一沾枕头就睡熟了。弱音伸手替她俩整理整理被子。“唉,怎么还突然冒出这种事了。”弱音暗自叹息。
补了一小觉之后 Gumi 她俩醒了。出来见杂音早上没吃多少东西、饿得躺在沙发上直迷糊,大家便开始张罗午饭。亚北倒是不怎么饿,也过去帮忙。
做好了饭,Lily 叫上杂音,又给弱音送去她的份。“要是我姐和 Miku 也醒了就叫我们一声,把她俩的份也拿过来。”Lily 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来,把托盘放在上面,又指指床上身心俱疲的小两口。
弱音点点头,Lily 便出去了。弱音拿起筷子吃着吃着,却见 Miku 翻了个身。“嗯……Luka……”睁眼看面前不是粉色而是灰白色,Miku 一时没反应过来,“……Luka……?”
“……嗯……?Miku……我在这……”旁边 Luka 半梦半醒地应了一句。弱音早放下筷子来到旁边:“Miku,Luka 就在你身边,看。”说着用手给 Luka 轻轻梳理着头发。昨天今天折腾了这么一场下来,Luka 原本如丝绸般柔顺的头发现在手感已是毛毛糙糙、如同杂草一般。
Miku 愣愣地跟着看下去,发现 Luka 就睡在身侧。她又抬头仔细瞅了瞅,这才认出眼前的是谁:“……弱音……?”
“嗯,是我,我们都在这里。”弱音柔声,“你的 Luka,Gumi,Lily,还有我、亚北、杂音,我们都在这里。”
Miku 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撑起身坐着不言语。弱音看她这是完全清醒过来了,便又问:“Miku,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想吃的话我去叫她们给你送来。”
现在 Miku 倒也感觉有些饿了,于是点点头。弱音忙把头探出房门“亚北你吃完了没把 Miku 的饭也拿过来”地呼叫,大伙一听便呼啦一下全都涌了进来。当然她们也知道 Luka 还睡着,都不吵嚷。Lily 用另外一个托盘端着饭菜:“啊,那什么,Gumi,去拿点东西垫着来。”
Gumi 去拿了几张旧报纸。当然她留了个心眼,挑的都是时隔至少一周以上的报纸、而且全是花花绿绿的广告专版页面,免得勾起 Miku 的伤心来。在床上垫了两三层,Lily 把托盘放在上面,又坐到旁边用筷子夹起来喂给 Miku 吃。Miku 倒也跟个雏鸟一样饭来张口。
也不知是哭了一晚上情绪得以发泄、还是醒来看见 Luka 就在身边所以有些安心、抑或只是单纯地饿了,Miku 今天的饭量比昨天大了一倍——虽说还没回到平常水平就是,要知道就昨天那一碗鸡蛋糕都不够她或者 Luka 一个人吃的。
很快吃完了饭。亚北跟杂音俩人自知不会说话,手快地端起两个托盘和下面垫着的报纸去了厨房;这边弱音拿纸巾给 Miku 和自己擦擦嘴:“Miku,吃饱了?”
Miku 低低嗯了一声。大家刚想说什么,忽听旁边 Luka 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开始响铃,Lily 忙伸手抓过、走到客厅替她接起来。
没两分钟 Lily 却又进来了。Gumi 先凑过去低声:“怎么回事?”
“保险公司,说要找 Miku 办理理赔的事。”Lily 往床上呆坐着的 Miku 那边瞄了眼,“可她现在这样也去不了啊,于是我就问能不能宽限两天,对面说没问题,但必须由 Miku 本人来,Luka 姐都不行。”
Gumi 奇怪:“那他们要找 Miku 怎么打到这上了?”
“说是 Miku 不接,试着打 Meiko 的也关机,只好联系医院问认领遗体的是谁。我在那边留的是这个号。”Lily 晃晃手里手机,“Meiko 的昨天不就没电了嘛,Miku 的估计也是 Luka 姐怕她嫌烦于是调成静音了。”
正说着,只听身后 Luka 忽地问了一句:“呃……那个,Lily?”
两人回头,却是 Luka 被刚才的手机铃声惊醒,正翻过身来看着这边。Lily 自然是不知该如何说起,就连脑子转得快的 Gumi 都想不到好借口、只得直说是保险公司理赔的事。Luka 听了,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行,那我去吧。”
“不成,那边说必须由受益人、也就是 Miku 自己来,不能由别人代理。”Lily 摆手,“姐,我觉得还是过两天再去吧,现在这个情况总觉得不放心。”
说是不放心,指的当然是 Miku。就算是现在正在厨房刷碗的那两个欢喜冤家,早上来时也听说了 Miku 这两天是怎么个哭法,何况跟她一起哭过来的 Luka?听 Lily 这么一说,Luka 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谁知身边 Miku 忽然艰难地开口插话:“嗯……我、我去吧……”
“Miku??”Luka 头一个不放心,“你别着急,多休息两天再去也行!”
Miku 慢慢摇头:“我……我没事,Luka 你这两天也……也累了吧,在家好好休息,我……我不想让你……也把身体……搞坏了。”
刚那句话几乎顶得上从出事到现在、她说过的所有话接在一起的长度。Luka 听她虽然还是带着哭腔,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便也稍微放下心。“那我陪着你去。”Luka 掀开被子下了床。
“姐你再睡一会吧!”Gumi 赶忙过去按住,“你昨晚上一直没睡,一会走着走着再睡着了。”
“不至于啦~”Luka 轻轻拨开她伸来的手,顺便把睡衣往下脱,“帮我把外衣拿来吧。”
看她这是心意已决,众人便也不好再拦,只得由着她去。弱音早去厨房端了点东西来:“Luka,等等,先填填肚子再去也不迟。”
Luka 也觉得有点饿,于是就那么脱得光溜溜地接过筷子开吃。
稍微填了填肚子,Luka 用 Miku 的手机给保险公司那边回了个电话,问清地址和要带的材料之后就穿好衣服领着 Miku 出了门。
到得保险公司,Luka 陪着 Miku 跑前跑后,各种表格各种签字写得手软。不过好在该填的东西正常填就行了,毕竟 Miku 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马脚可露。
填到一半时候 Luka 手机又响了:是警方来的电话,说关于这次事件本身有点事情、需要来个人处理处理。Luka 心想怎么都赶到这一天了、我这正是陪着 Miku 脱不开身的时候,说那我们现在在保险公司、过会再去。Miku 一听就插嘴:“Luka,你去吧,我在这处理这个就行。”
Luka 摇头:“不成,就算你赶我走我也要在你身边陪着你。”
旁边的几个职员听见了,暗道这俩人搞什么。Luka 瞄见远处有几个家伙又是偷偷摸摸朝自己这边指指点点又是互相眉来眼去叽叽咕咕的,心里不耐烦,于是提高音量:“那边的几位,我们是恋人,请问给你们带来什么不便了吗?”
“啊没什么没什么。”这帮八婆忙嘟囔着散了。Luka 又撇了一眼,这才转向 Miku 眼前的职员:“这个之后还有什么需要填写的?”
职员照着手里的检查表对了一遍:“嗯……没有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我们就走了。”Luka 也不客气,拉起 Miku 扬长而去。
在家里等过几乎一整天,门口才终于响起钥匙开门声。众人转头看去,果然是 Miku 和 Luka 她们俩。
见两人虽然神情黯淡、但脸上都没什么不快的表情,大家知道没有大事,于是也松了口气。“你们回来得正好,我们刚开饭。”弱音从厨房探出头来,“想吃什么?”
吃过饭,Miku 就先回屋休息了,Luka 则去刷碗。Lily 凑到她身边:“姐呀,保险那边没什么说的吧?”
“没有啊,怎么了?”Luka 转头,脸上略微露出一丝以往的笑容。
Lily 看她这种表情,也就稍稍放下点心,清了清嗓子:“虽然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个很过分,不过 Meiko 和 Kaito 的后事……”
“过几天再说比较好,Miku……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她的极限了。”Luka 把刷干净的碗筷放回架子上,又洗了手、在旁边擦干,“我也是,现在不想……暂时不想碰那些。”
“……唉,好吧。”Lily 也知道自己这姐姐心里苦,“如果我们能帮上忙的话,姐姐只管吩咐。还有,别太勉强自己了。”
Luka 静静地张开双臂,把 Lily 搂进怀里。
拖了几天之后,Miku 情绪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众人这才开口提起后事。“Miku,关于……Meiko 和 Kaito 他们,接下来就交给我处理吧。”Luka 抱着 Miku,“我不想让你……”
“没事的,Luka,没事的。”Miku 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坐到 Luka 对面拉起她的双手,“我已经没事了,就让我去吧。”
“……好吧,Miku,我陪着你。”Luka 见她态度坚决,只好应允。剩下大家也纷纷点头:“Miku,你别怕,我们也会在的。”
当天下午联系好了殡仪馆,第二天七人来到医院,Lily 带着 Miku 和 Luka 两人去办手续、把遗体接出来,随车直接拉到殡仪馆。
医院那边已经清洗过了遗体,殡仪馆方面只需要简单化下妆就算完事。顺带一提,Kaito 因为当场丧生根本没有抢救的关系,警方那天就是为了商量遗体怎么处理的事才找她们过去来着。Luka 看照片上 Kaito 已经不成人型了,便跟 Miku 说要不就先直接把 Kaito 火化了吧、我怕你再受刺激。Miku 起初还坚持想见 Kaito 最后一面,可看 Luka 只是表情痛苦地摇着头,仔细琢磨琢磨她肯定是在为自己着想,于是也改变主意。
把 Meiko 推进告别室,大家已经在等着了。三鞠躬已毕,Miku 手捧白花走到棺前。
只见 Meiko 的面色被化妆师描绘得宛如生前一般。把手里白花放进棺里,Miku 注视良久,这才揉着眼睛回转身。第二个的 Luka 依样献过花、退开几步默立一会,想了想却又迈步上前。
来到遗体旁边,Luka 伸手在 Meiko 那张好似熟睡的脸上抚摸了几下,忽地俯身下去、往 Meiko 额头上印了个迟到许久的吻:“永别了,Meiko。”
看着眼前的面容,Luka 心里是百感交集。当初 Gakupo 的事情之后几乎是马上就碰到了 Meiko,从那以来自己就一直跟她还有 Miku 缠杂不清。想起曾和 Meiko、和 Miku 在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Luka 不觉把两人的音容笑貌重叠了。明明是跟 Meiko 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恍惚间却又模模糊糊觉得是 Miku;明明是跟 Miku 说过的话,仔细想想却又记不清自己到底是跟谁说的来着。回忆起以前的事情,Luka 竟有些头晕目眩,踉踉跄跄回到众人中间。Miku 见状,过来挽起她的手,Luka 这才回过神来。见 Miku 满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她便微笑着点点头。
第三个是 Lily。如果对于 Meiko 来说,Miku 是至亲、Luka 亦亲亦友的话,Lily 就顶多只算是个故交。但是再怎么说 Lily 跟 Meiko 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想想自己对她从开始的排斥到之后的友好再到当下的悼念,Lily 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有些伤感地自嘲了一句:“Meiko,希望你下辈子别碰到我们这种扫把星。”
Gumi 跟 Meiko 的联系几乎仅止于最初以及 Luka 回来那晚的一面,还有 Kaito。对她而言,手中的白花与其说是悼念前者,倒不如说是献给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后者。“Meiko……遇到 Kaito 的时候,替我向他道个歉吧。”Gumi 低声,像是说给再也听不见任何人说话的 Meiko,也像是说给早已先行一步的 Kaito。
亚弱杂三个虽说是 Miku 从小的朋友,但跟 Meiko 见面的次数恐怕也不比 Gumi 多多少:只是来过 Miku 家几次、受过几顿招待而已,然而话虽如此,她们来祭拜 Miku 去世的母亲这一行为中也没有半点虚假。“Meiko 阿姨,放心地去吧。Miku 有 Luka、有 Lily 和 Gumi、还有我们三个,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三人同时鞠了一躬。
司仪又说了几句悼词,大家就目送着遗体被推进了火化室。站在门外的 Luka 把 Miku 抱在怀里,听着她的隐隐抽泣声、感觉着怀中纤细躯体的微微颤动,Luka 轻叹一口气、抬头望向为天花板所阻隔的蓝天;Gumi 挽着 Lily 的手沉默不语,而亚北和杂音正低声安慰着控制不住泪如雨下的弱音。
经过大概一个小时的等待,工作人员拿来了两只骨灰盒,一只装有尚存余温的 Meiko 骨灰而另一只写着“Kaito”。是那天由 Luka 决定了先火化 Kaito 之后、警方好心地让殡仪馆那边暂时保留的,现在正好两口子团圆。
Miku 接过骨灰盒。Luka 用脸蹭了蹭 Miku,轻声:“Miku,我们回家吧。”
众人三三两两地出了殡仪馆。谁知到了车站,Miku 却开口:“那个,我接下来想去个地方。Lily 能带我去吗?”
听她不是请求 Luka 而是拜托自己,Lily 奇怪:“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去哪?”
“我听说以前母亲曾经撞过一次车,之后才引退的。”Miku 半举起手中的两只骨灰盒示意,“我想把他们的骨灰都安葬到那里。”
大家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Luka 轻声:“Miku,你不打算留着做个纪念吗?”
Miku 摇摇头。“不了。我能和你在一起,本身就是由于我父母的原因。如果当时你没遇到我母亲,如果当时 Gumi 没遇到我父亲,我可能就不会在你身边了。”往 Luka 身上贴了贴,“何况就算留着这些也只会惹你我伤心,我想父母一定不会希望这样的。”
Luka 想想有些道理,又见 Miku 如此打算,便不加反对。剩下几人一看既然她俩是这样想的,也就不好说什么,都点了头。恰好这时候公交车来了,Lily 领着大家鱼贯上车,往那年的事故地点行去。
不多时到了那个三岔路口。靠近一看,护栏上仍然留有当年撞出来的凹痕,似乎是公家那边看损伤不大于是也懒得换了。Miku 跨过护栏来到后面的草坪上,突然蹲下身去,就那么用两只手抠挖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Lily 刚要说什么,只见 Luka 也跟 Miku 一样、跨过护栏蹲下身用双手抠挖着。Gumi 有些看不下去,上前想帮着挖,却让 Luka 默默地抬起一只手拒绝了。泥土把本来白皙的皮肤染成乌黑,埋藏在地里的尖锐石块在手上割出伤口,她们也不理会。
过了一会,两人停止了挖掘的动作,拿起骨灰盒放入面前的迷你墓穴中,又把刚挖开的泥土扫回去盖好,用手拍成一座小小的坟墓。Luka 拉上 Miku 站起来,对着小土堆躬身行礼。后面 Lily、Gumi、亚北、弱音和杂音也依次弯下腰去。
伴随着两只骨灰盒,她们的一段人生也在今天长眠于此。